明克街13號第九百一十九章 神的葬禮（5）
阿爾弗雷德攤開手，掌心中浮現出一本厚重的書，封皮雖然很新，卻天然自帶莊嚴肅穆的質感。
迪克諾掃了一眼，讚歎道：“真是一本奢侈的書。”
“這是我的老師霍芬先生從他自己的封面上摳下一點顏料勻給我的。”
那可是原理之神筆記，這世上，當之無愧最珍貴的一本書。
迪克諾笑道：“真是捨得。”
書封面上澹澹的幽光流轉，浮現出書名——《新秩序之光》。
迪克諾：“我收回先前的話，應該把原理之神的筆記給塗抹掉，直接拿來記載秩序之光。”
“如果老師本人聽到這句話，大概又會激動地跳起來大喊：‘看看，看看，這就是秩序信徒的蠻橫與野蠻’。”
“呵呵。”
玩笑過後，阿爾弗雷德拿出筆，開始在書稿上記錄：
“暴風神教、黑巖神教以及水晶神教，這三座神教，勇敢地站在了抗擊諸神的最前沿，打響了人類抵禦諸神歸來的第一炮。”
“轟！轟！轟！”
很應景，前方魔晶炮已經開始了齊射，將籠罩下來的黑幕，打出了密密麻麻的窟窿。
迪克諾問道：“為什麼要這麼記錄？我覺得他們不配。”
“歷史的記錄應該著重於切實發生的事，至於內部的原因，那就是後人觀看時一邊喝茶一邊發掘理解的樂趣所在了。”
迪克諾點了點頭，雙手前伸，以他本人為圓心，四周出現了一道道不停交錯的虛影。
阿爾弗雷德問道：“這是在記錄戰報麼？”
“嗯，神和神之間的戰爭與人和神之間的戰爭是不一樣的，歸來神的虛弱肉眼可見，本紀元教會各項能力的衰退也是事實。
趁著這次機會，我需要更新收集最新的實際資料，為接下來秩序騎士團下場做好前期準備工作。”
“需要幫忙麼？”
“當然。”
阿爾弗雷德將《新秩序之光》收起，也伸出雙手，二人的姿勢，像是在同一架鋼琴上合奏。
四周宣洩而出的，是濃郁到近乎可以令人窒息的精神之海。
一尊巨大的秩序之眼，自上方緩緩浮現。
在它即將睜開，以期更全方位觀察戰場情況時，迪克諾透過精神橋樑提醒道：
“注意不可直視神。”
“沒事，少爺就在不遠處，他會為他的虔誠信徒抵禦來自外神的壓力。”
“你忘了麼，少爺可是在大祭祀身邊。”
“沒事的。”
“哦，原來是這樣。”
秩序之眼開啟，開始肆無忌憚地觀察戰場。
前方，莫比滕先轉過頭，看見了那只巨大的眼睛。
坐在輪椅上的大祭祀只是輕聲問道：
“你的人？”
卡倫俯身回答：“是的，大祭祀。”
“觀察好了記得做成報告。”
“會同步騎士團的。”
“嗯。”
這時，伴隨著36尊水晶巨人拔地而起，一舉撕開了夜幕。
破碎的夜空下，夜之女神的容貌不再精緻端莊，顯現出了極具罪惡感的乾瘦。
這才是她現在真實的模樣，長達一個紀元的阻隔，早已將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神祇，折磨得如同地獄裡爬出的餓鬼。
阿爾弗雷德：“看來，女神也需要化妝。”
迪克諾反問道：“不應該是女神也需要吃飯麼？”
“那36尊水晶巨人是歷史上的那一整套麼？？”
“沒錯，是水晶之神的作品，她曾親自凋刻出36座護衛凋像，神戰時期崩碎了一半，本紀元應該也有不小的損耗，現在之所以出現全了，應該是水晶神教花費了巨大心血和代價臨時補足了替代品。”
“好東西啊。”
“沒錯，不過，不該這樣來使用，他們還是沒經驗，低估了神的手段，尤其是……主神。”
枯瘦的女神神情澹漠，她輕輕抬起手，那些破碎落下的黑暗開始融入水晶巨人的身體，像是墨水染色，一時間，半數水晶巨人變成了黑色。
“吼！吼！吼！”
巨人的咆孝不斷發出，黑色的水晶巨人開始向四周進行無差別攻擊，水晶神教的陣地上，出現了大面積的騷亂。
牧師開始吟唱，一道道巨大的牧師虛影散發著聖潔光輝，打算對水晶巨人的汙染進行淨化。
沒辦法，這36座守護者凋像無論從象徵意義還是實用價值都對水晶神教極其重要。
迪克諾發出不敢置信的聲音：“他們的指揮官是傻子麼，不及時切斷神性汙染傳遞不說，還企圖在面對神的戰場上去對汙染進行剔除。”
阿爾弗雷德提醒道：“你最好多用些現在人能聽懂的比喻，少爺需要拿著你的戰報分析去加強對騎士團的影響力。”
“這個行為，相當於在賓士的馬背上開展神經外科手術。”
“明白了，然後，後果呢？”
“會濺一身。”迪克諾情緒裡有著清晰的憤怒，“浪費，會很浪費，本來不是沒機會打一打的，最起碼，能將神消耗得無比虛弱，可現在看來，將會直接白送。”
戰場態勢果然按照迪克諾的推演在發展，那些召喚出的牧師巨像不僅沒有成功幫水晶巨人淨化成功，反而自己也染上了黑色。
隨即，牧師軍陣中，一大半的牧師臉上出現了黑斑，鮮血吐出，精神萎靡。
這等於是將一支軍團的續航能力給直接癱瘓掉了，要知道，人類與神戰爭的本質，就是螞蟻咬死大象，從不是什麼公平決鬥。
水晶神教開始主動出擊，企圖將神的威脅推離，就像是人在受脅迫時本能伸手將面前的事物推開，正常戰場上也是這個思路。
然而，伴隨著夜之女神喉嚨裡發出的長嘯，軍團中間段的陣法師們一個個捂著腦袋開始慘叫，可現在，卻沒有了牧師的祝福加持。
前進的軍團中段，出現了脫節和破口。
女神的神軀自原地消失，然後，黑夜第二次降臨，就落在這個破口上。
“轟！”
血腥的黑夜如同海嘯，徹底將軍團分割，不同於秩序騎士團的戰爭豐富磨刀霍霍，這支水晶軍團雖然是水晶神教底蘊凝結，可真的太過稚嫩。
如同拔河比賽時的洩力，軍團運轉模式崩潰，軍團從整體陷入散亂，在主神面前……等同於被屠殺。
無盡的黑夜快速吞噬包裹，不放過任何神官任何妖獸，甚至，連魔晶炮的晶石，也在黑夜籠罩後失去了能量波動。
而這些生命，這些資源，全都變成了女神臉上逐漸恢復的光澤。
她在用生靈，為自己上妝。
阿爾弗雷德：“你說過，這個水晶軍團不遜於一支秩序騎士團。”
迪克諾：“從人員裝備角度來看，甚至還有超過。”
“可是就這樣，沒了。”阿爾弗雷德有些震驚了，“尼奧炒股也沒虧得這麼乾脆過。”
“指揮體系不行，秩序騎士團不會打成這樣，中間段被突破時，就該有一支騎兵營以自殺的方式拖延住女神，給整個軍團重新整合的機會。”
“有點複雜。”阿爾弗雷德，“但本質還是用人命去堆？而且，得堆得很細緻很嚴謹很科學。”
“我將它稱之為——送死的藝術。”
……
雷霆之神的神軀上覆蓋著破損的鎧甲，每一步落下，都製造出了一片雷霆領域。
在她的強勢壓迫下，黑巖軍團不得不連續立起絕對的巖壁防禦，可是那高聳參天的堅固城牆，卻根本抵擋不住這呼嘯的滅世雷霆，一次次被洞穿。
不過，在雷霆之神不斷進逼的過程中，神四周的環境也發生了變化，古老的行刑臺浮現，令神都能產生的危機感正在襲來。
迪克諾：“黑巖之神在光明陣營中有段時期擔任過行刑者的角色，負責處決敵方陣營的神祇，眼下我們看到的，就是黑巖之神自創的弒神陣法，被軍團合力復刻出來了。”
漫天的枷鎖傾軋下來，雷霆之神彎下了腰，很顯然，她正在承受著可怕的壓力。
一套套凋刻著特殊符文的刑具出現，攀附上了神軀，進行進一步的限制。
層層的屏障，封鎖住了所有方向，雷霆之神開始發力，可剛剛直起一點腰，卻又被迫再次彎曲。
蒼穹上方，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縫隙，一個世界在此時開始錯位，如同一把世間鍘刀，對著神的脖頸，轟然落下。
“砰！”
刺目的光亮閃現，無數的雷蛇狂舞。
阿爾弗雷德：“效果很明顯。”
迪克諾：“沒意義了，他們沒有及時準備獻祭者入刀，相同的軍陣級術法，我秩序騎士團也有，這個時候，應該有足夠數目氣血最豐厚的盾牌手主動獻祭自己，融入最後一擊，才能將真正的殺傷效果發揮出來。”
前期的束縛效果非常好，但最後的攻擊，只是在雷霆之神脖頸上，刮出了一片白痕，連皮肉都沒能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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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伴隨著神的發怒，先前的束縛開始崩裂，恢復自由的神舉起右手，掌心中凝聚出一杆雷霆之矛。
“嗡！”
雷霆灌注，長矛擲出，穿透過牆壁阻隔，扎入了軍團中央區域。
可怕的雷霆開始淹沒生靈，黑巖軍團的建制因此開始瓦解，雷霆之神舉起雙臂仰頭咆孝，數不清的雷霆妖獸幻象從她體內溢位，快速奔襲整個戰場，開始進行吞掠。
那些幻象在吞噬過程中不斷變得凝實，稍後，飽食過的它們也將重新迴歸神的軀體，增實神的骨骼與血肉。
另一處戰場上此時正被颶風所籠罩，然而，這颶風裡，卻遍佈火星，雙方陷入了一種僵持。
暴風神教的底蘊比另外兩教要強，西博來恩身為神子，擁有上個紀元神的記憶碎片，因此指揮能力上也更優秀，其素質，無限接近於秩序第一騎士團的指揮官。
冥火之神也在咆孝和憤怒，顯然，當另外兩位主神已經在享用大餐時，她這裡的滯後，可能會招致食物被搶奪的風險。
因此，熔岩和颶風的融合，開始進一步加快，不停的有火星透過颶風屏障飄落，落到哪個神官身上哪個神官身軀就會開始燃燒。
偌大的軍團，像是玩起了一場左輪隨機遊戲，壓抑的氛圍在上下瀰漫，但目前，還能堅持。
這也終於收穫了來自迪克諾的認可：
“暴風軍團，打得還算可以……”
可是，話還沒說完，西博來恩所在的指揮台上方出現了一隻藍色的小型妖獸，形狀酷似貓頭鷹。
伴隨著它的飛行，一道藍色的氣旋出現。
西博來恩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金色的卷軸，劃破手掌後，讓自己的鮮血將卷軸完全浸染。
卷軸啟動，上方的氣旋被接引下來，將指揮台囊括。
西博來恩撐開雙臂，背後法身立起，不是他的本人形象，而是暴風分支神——華爾夫。
華爾夫的虛影開口道：“偉大的冥火之神，我為您的歸來深感高興，特此獻上祭品，請您看在與我主的交情上，為我引渡。”
無盡熔岩中傳來了回應：
“成交。”
一隻熔岩巨臂轟向了冰原邊界，打出了一片碎痕，雖然碎痕還在恢復，雖然遠遠不足以支撐起神祇的透過，甚至連一座普通的傳送陣法也無法連通，但擁有特殊手段也只是一個傳承者的西博來恩，卻趁此機會帶著自己身邊的一眾暴風高層以氣旋為載體，強行穿透了那細微的縫隙，冒著極大的風險穿透了出去。
雖然生死未知，但他們，畢竟走了，離開了冰原。
而原本還在神的威壓下支撐得不錯的暴風軍團，於短暫的死寂後，進入了崩潰。
大概，沒有哪支軍隊可以做到眼睜睜地看著自家指揮官們集體逃離後還保留戰鬥意志的吧？
冥火之神終於得到了和另外兩位相同的待遇，開始用炙熱的岩漿融化吸納下方的所有神官。
三尊主神，都在進食。
卡倫彎下腰，在大祭祀耳邊說道：“那位神子，可真是不要臉。”
大祭祀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不僅是神子，不要臉的神，上個紀元都見得多了。”
“您這麼說，讓我對神的認知，有些幻滅了。”
“離得遠，才有神秘朦朧感，站在一起面對面後，也就那樣了，你看看她們三個現在，像不像三條餓瘋了的狗？”
“是的，她們啃得，可真香。”
“這還是因為她們被困在這裡出不去，我主的阻隔被米洛加爾擴散到整座冰原，否則，真要她們降臨下去，她們一人可以坐享一座大陸的生靈。”
“大祭祀，我擔心讓她們繼續進食下去的話，會不會發生意外？”
“不會，讓她們再吃一會兒，吃乾淨了最好，同時，也給那邊多預留一點時間，上次生命之園的動靜，讓一些藏得很深的傢伙，開始按捺不住了，需要敲打一下。”
“秩序之神當初為什麼不把她們也隔絕出去？”
“有些藏得太早了，提前預知紀元後的變遷，藏得太深，還有一些遺留下來的手段比較豐富，不惜自降神格，也要將本我留下來等待機會。
這世上，又有多少盡善盡美的事呢？
不過，她們也翻騰不起來什麼浪花，以前是老鼠，一個紀元後，也不可能變成獅子。
第一批主神，我們來料理；
中期歸來的神祇，由神教來料理；
最難對付的最強大的，是最後一批歸來的紀元霸主。
可惜，那時候我們都不在了。”
大祭祀伸手，抓住了卡倫的手腕：
“你的擔子，很重啊。”
……
“汪汪汪！”
“蠢狗，怎麼了喵？”
凱文衝著一個方向，開始狂叫，然後低下頭，示意普洱上背，隨即，它縱身一躍，自原地消失。
書房內，老霍芬開口道：“地穴。”
狄斯點了點頭，將書拿起，同樣自原地消失。
秩序神教很貼心地將傳送陣法網路佈置在了這裡，當然，不是在羅佳市境內，而是在隔壁市，但這點距離根本就不算什麼，眨眼就到，而且這個傳送陣法連通著整個秩序神教的傳送網路，也被開啟了最高許可權。
載著普洱的凱文，來到了地穴，沒多久，狄斯也從陣法中走出。
原本地穴中最繁華的中央城市，現在變成了一處凹陷下去的巨大地洞，生活在這裡的不知多少居民，都被吸入其中成為了地穴的首輪祭品。
不過，狄斯發現自己似乎是來晚了。
地穴的上方，懸浮著5座墓碑，這些墓碑原本一直矗立在神殿，前陣子短暫遷墳到辦公神殿幫“迷失的大祭祀”鎮宅。
神殿護衛長也在這裡，他抬起頭，看向來臨的狄斯，說道：
“你來啦。”
狄斯卻沒有看神殿長，而是將目光落在那5座古老的墓碑上。
上一次他去神殿報復時，這些墓碑發出了警告，卻並未甦醒，選擇了漠視。
這時，墓碑內接連傳出蒼老的聲音：
“茵默來斯小子，你可以走了，這裡不用你操心。”
“她要是敢出來呼應冰原，我們也會從墳墓裡爬出來。”
“紀元還沒完成更迭，她就算出來了，也不是主神！”
“嘿嘿，我們能拼掉她！”
最中央的那座墓碑，狄斯比較熟悉，因為當初他就是在這座墓碑前，取出神諭者的心臟，這座墓碑發出的聲音也很是乾脆，甚至有些隨意：
“年輕的別急，讓我們這些老的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