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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編年史

(一三四)抉擇(莉莉·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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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編年史(一三四)抉擇(莉莉·諾諾)

“泰絲”緩緩升上天空,將銀白的光輝灑滿樹冠。莉莉喜歡凝望夜空,許是因為自己名字的緣故。

艾爾的月光沒什麼力量。只不過魔力潮汐與‘泰絲’的執行週期一致,自古以來才有了許多傳說。就像狼人……嗯,獸化症病人也不是因為看見滿月而發作,而是每月中旬,魔力潮汐處於低谷,迫使他們進食血肉以緩解症狀。實際上,如果他們去學點兒秘術,控制住體內的魔力,就用不著那種低效,又容易嚇到人的方法啦。

還記得許久之前沒有來到這個時代,帝國也尚未入侵森林,尤菲和她常常在乾爽的草地上並肩而臥,伴著星空隨意閒聊。她不知道少女此時去了哪兒,又在做些什麼;即使沒有她,對方也一定過得很好,莉莉心想。

那都是不屬於她的過往。現在的她是莉莉埃達,這個時代天之主的繼任者。她回過身,頎長而蒼白的女性身披漆黑長裙,立於同一株樹冠頂端,平靜而淡漠地望著她。

緹婭娜不是盟友。哪怕‘幫忙’殺死了那名艾爾納巫師,莉莉仍舊確信這一點。她摸不準地之主的來意,也無法將其強行驅離。費米爾曾叮囑過,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不可以朝瑪爾動手。她相信他的話。

“好吧,汝想聊什麼?”她吐了口氣,盤膝坐在柔軟茂密的葉片上。“神明的經驗之談唄?”

“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你知道亞歷克斯……就是你的‘父親’,怎樣死的麼?”

莉莉皺起眉,然後搖頭。亞歷克斯埃達的最後幾年經常不在塔內,她記得自己嘗試尋找過,還問過父親的其他‘子女’,可誰都不清楚他去了哪裡。而‘父親’近乎突兀的隕落,更是數百年後,依然令她難以釋懷的謎團。

“你或許記得,亞歷克斯完成你以後,打算更進一步,製作出完美的生命,是這樣吧。”

女性並未等待莉莉的答覆。她低聲自語,似是回憶久遠的往事,“實際上他研究出了些東西。為了測試效用,他離開天界,踏入凡世,在南方選了一個偏僻的,正遭受瘟疫侵襲的鎮子”

莉莉想到盧格蘭森林中,凝固了時光的小小村落,和等待了她兩百餘年的友人。“所以……試驗失敗了唄?”

“成功了。”緹婭娜輕輕搖頭,“我找到那兒的時候,整個小鎮的人都恢復了健康,但不只如此。那裡的每一名人類,無論孩童、青年、婦女或老翁,都不再繼續成長,也永遠無法壽盡而終。”

莉莉皺起眉頭。她不反感永生,卻覺得‘父親’的做法有些欠缺考慮,“咱知道了……接下來吶?”

“我試著將他們變回凡人,可惜失敗了。”黑衣女性輕嘆,“我不能任由亞歷克斯繼續下去,他不該做這種蠢事。”

她的聲音平靜,只是略顯沙啞,“所以我殺了他們全部,一個不留。”

莉莉盯著對方,心頭滿是困惑。‘父親’的做法固然不妥,瑪爾的應對似乎也很成問題。可就算換成她,一時間同樣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方案

“亞歷克斯被憤怒衝昏了頭,不顧一切地朝我出手。”緹婭娜垂首,指尖撫過胸口的藍色殘片,“我們時常爭論辯駁,但賦予我們權能的艾歐,不容許神使間的自相殘殺。他重創我的同時,網路便不再受他掌控。”

女性微笑,神情有些諷刺,更多的則是無奈,“隨後,我只需輕輕一擊,就奪走了他的性命。”

莉莉緊緊咬著牙。若緹婭娜沒有撒謊,‘父親’就是死在對方手中。可女傭兵不覺得憤怒,只感到一切都過於荒誕,甚至於不願相信。

“很可笑,對吧?兩名神使為了一村的凡人爭鬥,最後一死一傷。”黑衣女性望向她,目光複雜,不知在期待些什麼,“希望你沒他那麼蠢,九月。”

……

銀月沉下,而後升起。

漆黑的天幕將整株喬木籠罩。那力量柔和而溫暖,遮蔽住她向遠處延展,注視著戰局進展的所有感官。

“緹婭娜,汝……幹什麼吶?”

“為了不讓你做出錯事。”黑衣女性平靜地回答道,“身為神使,你不應重蹈我,還有亞歷克斯的覆轍。”

這句話讓她有些不安。為了避免暗殺,以及獲得必要的知識,費米爾三天前踏入鏡之界,去了連她也找不到的場所。而瑪爾就在她對面,地之主的神術網路平靜如水,普羅託迪斯則多半不會打破約定。這樣一來,又有誰值得她‘做出錯事’呢?

答案很快揭曉,甚至沒等到她破解那片黑暗。當緹婭娜收回力量,莉莉確認了安和艾利奧的死,也知道了那是何者所為。

“愛麗兒。”她將力量延伸過去,呼喚著天族的名字,“汝為何要殺掉他們?再怎樣說……他們,也曾是汝的同伴唄?”

“這是費米爾大人的命令。”天族在心中回答,“身為敵軍的頭腦,安做的很出色。如果留下她,大人的計劃就無法達成。”

這是個難以反駁的理由。不過沒關係。身為埃達的繼任者,她有能力復活任何逝去的人。只要費米爾獲勝,莉莉告訴自己,這些犧牲都將不復存在。

可如果他們輸了?

不,那種事情不可能發生,莉莉心想。費米爾還有那盞油燈,那是他們最後的底牌。等到適當的時機,他一定會許下第三個願望,讓戰爭徹底終結

……

銀月沉下,而後升起。

金巖城的漫長攻防已近尾聲。凱洛不知去了哪裡,安和艾利奧的身亡,讓日漸低沉的士氣雪上加霜。疲憊和睏倦成了最後的稻草,有些士兵只是靠著城垛躺下,就再沒能將眼睛睜開。

莉莉肯定,最多不出兩天,由她創造的蟲群就會席捲整座城池,徹底摧毀人類聯軍的抵抗。

到那時,‘伊爾洛特’將吸取到足夠的力量,令她和費米爾的願望實現。她不確定那應如何達成,卻毫無來由地堅信著夢中的景象,和年輕巫師許諾的理想。

唯一餘下的變數,是那些擁有數千年傳承的,艾爾納的巫師們。僅是四天前的一道儀式法術,就令數以萬計的巨蟲化為虛無。時至如今,她的‘老朋友’們和那群巫師互有傷亡,沒有哪一方取得決定性的優勢。

而她什麼都做不了,除了等待以外。

緹婭娜維斯就在她的對面,神色淡然,不言不語。實際上,她也懶得和對方說話。可莉莉明白,若她對那些艾爾納巫師出手,地之主一定會以更快的速度,把她的‘老朋友’們屠戮殆盡。

“你可以殺掉我的孩子們,或者任何反對你的人。”緹婭娜曾這樣告訴她,“但別忘了,論起死亡,我才是專家。”

莉莉不願看到那樣的事。艾歐禁止神使之間的相殘,卻從未阻攔他們對凡人出手。可她想要的是個幸福而熱鬧,充滿歡笑的世界,而非僅餘殘垣斷壁,眾生不存的廢土。

她再次將意識浸入網路,去觀察‘老朋友’們的狀況。在感知中,位於金巖城附近的‘現世之神’增加了許多,接近不久前的一倍有餘

是費米爾終於說服了哈倫,還是希薩母親來幫助她了?莉莉熟練地融入白離的五感,如預料中看見希薩、卡亞、賽琳、哈倫、還有許多熟悉的面孔……然而,全都位於‘他’的對面,圍成一個隱約的半圓。

艾爾納巫師們漂浮在空中,從另一側圍攏住他們。強大的魔力編織為網,凝結成環,彷彿懸於頭頂的利劍。感知到白離心中的焦躁,莉莉不必多想,也知道追隨著她和費米爾的‘老朋友’們,正陷入難以解決的困局。

“汝做了什麼?”她收回意識,想從緹婭娜的表情上找出一絲線索,“為什麼哈倫會……”願意站到她的對立面,甚至不惜第一次離開森林?

“因為你錯了。”女性神情漠然,“和亞歷克斯一樣,自以為得到了力量,想要將世界視為己有。”她將手搭在膝蓋上,指尖沒入漆黑水銀般的長裙,“你的‘老朋友’們有獨立的意志。叫做凱洛拉塞爾的人類打動了他們,僅此而已。”

“可……”費米爾呢?她有些難以置信,那個孤身引領巨龍,說服哈倫和希薩,幫助她獲取‘父親’傳承的天才巫師,會敗給另一名普通人類。他一定有著後手,無需擔心,每次都是,莉莉心想。“不過是一時的優勢罷了”

“別再沉迷於虛假的承諾,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緹婭娜抬起眼皮,目光中的憐憫顯而易見,令她厭惡,“你真的以為,費米爾斯塔克給了你一切?”

那不然呢?她沒有開口,神情卻已經表明了這些。

“他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他自己。”女性收回手指,凝視著長裙上水波般散開的紋路,“他許下的第二個願望,你瞭解麼?”

她的確不知道。但費米爾曾向她保證,那個願望與盧格蘭森林,和她的‘老朋友’們無關她能肯定,對方那時沒有說謊。

“夠了,咱不想聽汝的胡言亂語。”她站起身走向一旁,不去看女性的臉。“汝殺不掉費米爾,就少在這裡廢話唄?”

“那個願望的目標是你。我不知道誰會哀悼你的死,九月。至少他不會。”

從背後,女性低聲輕語,她努力將其忽略。

……

銀月沉下。

“汝……做了什麼?”

巨樹頂端,莉莉霍然起身。片刻前,她感受到瑪爾網路的輕顫。同一時間,她關注著的生命之火中,乾脆而徹底地熄滅了一枚。

那火焰屬於愛蓮娜裘月。教國的‘聖女’,曾經的‘莉莉諾諾團’成員……三個星期前的傍晚,於營帳中相對而坐,聲稱要打敗她的人。

“誰讓她是萊昂諾斯的信徒。”緹亞娜漫不經心地說,“幫你除掉個敵人,你應當感謝我才對。”

毫不掩飾的挑釁,莉莉心想,如果被這種手段激怒,便同‘父親’一樣,正中對方的下懷。她吐了口氣,慢慢坐回原處,將泛起的波瀾壓到心底。

“……誰要汝多管閒事。汝難道以為,殺了咱曾經的同伴,就能令咱露出破綻唄?”

“你比亞歷克斯冷靜點兒,可惜一樣天真。”女性的目光越過她,落在遙遠的南方,“你以為,這是小孩子的打仗遊戲麼?”

她當然不曾這樣想。平心而論,愛蓮娜的死不足以改變任何事。她願意為了‘理想’殺掉任何人,亦早有見證昔日友人逝去的覺悟。令她不安的是,即便成為天之主,她仍非無所不能。

與費米爾約定的一幕猶在眼前。一路至今,年輕巫師打破了無數障壁,直至幫她獲取神使的傳承。以力量論,此時的她遠遠勝過對方,但當他離開身旁,莉莉才感覺,自己彷彿失去了最為堅實的盾。

她甩開多餘念頭,嘗試藉助網路,找尋愛蓮娜的靈魂,如預料之中一無所獲。作為神使,莉莉明白,多出近千年經驗的緹婭娜,對神術網路的理解和運用,遠勝於她。

無論只是純粹的惡意,或者暗藏陷阱,這都必然不是最後一次。她清楚緹婭娜身負重傷,卻不知道以目前最強的手段,能否一擊便消滅對方。就算做到了,失去神力的莉莉諾諾,也很難再幫上費米爾的忙

有一瞬間,莉莉甚至懷疑這是安為了擊敗費米爾和她的謀劃,又立刻否定了這個念頭。安和她的騎士一同死去了,比愛蓮娜還早上兩天。而且如果是安,她想,一定不會用夥伴的性命作為代價。

她又記起昏暗營帳內,藍髮修女平靜而堅定的神情。如果這就是你的辦法,小愛蓮娜,身為團長的她……可是很失望的。

因為她絕不會退縮。無論揹負多少責任與犧牲,她都將沿著兩人的理想前進。當然,那一切的前提在於,他們能贏下這場戰爭……或者,對於莉莉而言,贏過眼前同為神使的女性。

莉莉埃達挺直身體,凝視東方初現的霞光。

她可是自然的賢者,‘父親’最為出色的女兒,莉莉默默給自己打氣。等著瞧吧,她心想,就算費米爾不在,她也能夠證明,自己是天之主貨真價實的繼承人

……

而後,銀月升起。

莉莉站在樹冠中心,抬頭望向天穹。‘泰絲’仿若極細的圓弧,近乎隱沒於群星之間。冬天結束了,她這樣想著。

她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正是夏之月的起始。女傭兵隱約記得,很久以前有個巫師說過,在月初和月末之際,走進白橡木宮深處的那扇‘大門’,就能夠穿過鏡之界,前往心中想去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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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前往另一個時代,正如現今的她們。

她下意識地呼叫網路,想看看是否有誰碰巧穿過了另一扇門。亞爾萊斯身亡,加拉瑞亞繼任女王後,白橡木宮被交還給艾爾納人,且多了些巫師一同看守。莉莉在他們之間轉換著視角,越過精緻的廳室和長廊,穿過曾屬於白塔巫師的實驗室,直至深處那座寬闊異常的洞窟。

地面上的巨口已經完全張開。星光彷彿一個向內深入的巨大漏斗,閃爍著奪人心魄的虹色光輝。十數名艾爾納巫師聚集在這裡,忙著從儀器上抄錄資料,唸誦她聽不懂的咒文,或是神情專注的望著那扇‘大門’。

她借用其中一名巫師的視線,默默地注視著無盡群星。也許鏡之界聽到了她的期望,星光迅速隱沒,而旋渦由銀白化為赤紅。灼熱氣息從巨口中噴湧,巫師們詫異地對視,顯然眼前的發展,並不在他們預料之中

下一秒烈焰沖天而起,將洞窟映若白晝。轟鳴彷彿巨獸咆哮,蓋過了一切聲音。她看到巫師們連連後退,手忙腳亂地施展防護,而火焰的旋風向中心收縮,匯聚成一名赤發紅眸,皮膚閃亮,身披鮮紅大氅的少年。

“……哈特?”莉莉喃喃道。

她當然記得那位來自火元素界的‘少年’。微風森林的迷鎖中,正是對方挫敗了深淵領主弗雷格斯,才避免一場規模更大的災難。自稱‘火之領主’的他,實力大概與傑斯特摩爾根已經死去的聯合會首席相差彷彿,破壞力則更勝一籌。

哈特沒有理會圍攏而來的巫師。閃光從他指尖爆開,將他瞬間帶往戰場。莉莉緊追過去,視線中的天際被染成血紅。荒原彷彿鋪上了烈焰的地毯,由她催化的龐大蟲群無處可逃,數以十萬計地化為焦炭。

她不再理會那些死去的蟲豸,繼續追著火焰的氣息,將意志延伸到一具魔像體內它們擁有來自內層界的靈魂,因而可被看作生命。藉助鐵魔像的感官,莉莉看到哈特懸於半空,短髮如火焰般飄動。烈焰環繞著他飛舞,有如孩童歡笑嬉鬧,充滿生機,卻帶來無盡毀滅。

少年彷彿察覺到什麼,轉過臉,赤紅的瞳仁望向‘她’,神情輕蔑。他懶洋洋地抬起一根手指,火焰得到號令,剎那間將‘她’吞沒。魔力鑄造的身軀化為鐵水,束縛其間的靈魂亦被解放。莉莉眨了眨眼,面前依舊是緹婭娜,安坐垂首,似乎對遠方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莉莉卻無法漠不關心。

元素生靈向來住在內層界,極少與主物質界有任何瓜葛。凡卡與哈特曾有一面之緣,但弗雷格斯對火元素界的過度抽取,才令那位火焰的領主降臨在艾爾大陸。這樣說來,難道費米爾……還有她,真的犯了錯?

她不願去細想這個問題,也不想看哈特在戰場上大肆毀壞無論大群的重炮魔像,還是擊潰弗裡茨人的源能魔像,都不是那名‘少年’的對手。帶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希冀,莉莉再次將意志投往白橡木宮,期望看見費米爾帶著援軍出現。

她看到星光輕輕散開,銀色波紋向外擴散消逝,令圓盤歸於黯淡。身披灰色外套,相貌平凡的男性青年踏出門扉,左右張望片刻,抬腳走向眼前的巫師。

女傭兵瞪大眼睛,感覺心跳彷彿停了一拍。

“這裡是哪一年?”她屏住呼吸,‘聽到’對方略帶焦急地詢問,“你們知道叫做莉莉諾諾……或者九月,有著一對狼耳的女孩麼?”

她猛地站起身,甚至來不及創造化身,而將本體藉助埃達的網路,轉瞬間送到白橡木宮的地底。巫師們看到她,驚慌失措地嘗試施法,而她僅僅打了個響指,就將他們凝固在了當前的狀態。

既然阿爾來了,就沒必要殺掉這些人,女傭兵愉快地想。可降臨身旁的另一個氣息,阻止了她即將出口的問候。

“我說過,你太天真,九月。”緹婭娜舉起手,指尖纏繞著冰冷的死亡,“再見了,誰讓你是她的同伴呢。”

這剎那間,莉莉什麼都沒有去想。埃達的力量成為了本能,紅焰從她四肢騰起,化作簾幕,包裹住青年全身。那是她吞噬一切的天賦有形或無形,物質或能量……甚至於死亡的神力,也不例外。

瑪爾的力量刺穿她的‘身軀’,帶來一陣強烈的虛弱與疼痛。同一時刻,碧藍光焰從緹婭娜的胸口綻放,將其吞沒,數秒中內燃作一捧飛灰。殘餘的藍色光芒彷彿找到主人,緩緩融入那片紅幕,令她的虛弱感緩解了少許。

這是你殺死‘父親’的手段,女傭兵心想,也是你應得的報償。或許在瑪爾眼中她還年幼,但孩子總會成長,也會學習的。

她收攏紅焰,變回屬於莉莉的身軀。阿爾馮斯眨眨眼睛望著她,欣喜的笑意漫過眉角,迅速擴散到整張面龐。莉莉咧開嘴,快步向前,一把抱住阿爾馮斯的手臂。

“汝總算來了,呆子,可知道咱等了汝多久唄?”她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暖,將相互對峙的‘老朋友’們,正在焚燬一切的哈特,乃至身體的沉重傷勢都拋到腦後,“別擔心,不管瑪爾還是什麼人,都別想從咱手中”

話語戛然而止。

‘阿爾馮斯’微轉身軀,左拳徑直轟出,疾如雷電,重若金鋼。沉悶聲響自腹部炸裂,暴虐氣勁沿著她的四肢百骸擴散,將途徑的一切破壞殆盡。莉莉本能地打算反擊,可接連兩次的重傷使她反應遲緩,對方的肘擊轉瞬即至,打斷了她呼喚網路的嘗試,亦使得傷勢更重了些許。

女傭兵喘著氣,踉蹌後退。她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以徒手作為武器,並擁有如此技藝,只可能是吉爾一人。至於對方如何偽裝成阿爾馮斯,又是誰佈下整個圈套,卻沒有思考的空閒。即使成為埃達的繼任者,身處眼下,她仍全無還擊之力。

吉爾沒有絲毫留手。雷霆般的拳擊切實摧毀著莉莉的身體,同時磨削著她的意志。堅逾鋼鐵的骨骼逐漸粉碎,修復軀體的神力也漸趨衰退。肌肉和內臟開始破裂,帶來更猛烈的痛苦與眩暈。背部似乎觸到牆壁,她轉了個方向後退,卻無法避開對方的追擊。

意識漸漸遠去,時間彷彿被拉長數倍,一幅幅圖景從眼前閃過,有些她記得來龍去脈,另一些則早已忘卻。恍惚間,她看到自己躺在床上,而費米爾斯塔克正推開房門,朝她走來

那是深埋於靈魂當中的記憶。即使陷入昏迷,它仍然忠實地觀察並記錄著周圍的一切。好像有誰告訴過她……那些記憶通常無法被當事人感知,除非靈魂與軀體的聯結變得十分微弱用更通俗的話說,瀕臨死亡之時。

“汝第二次喚醒了吾。”聲音如悶雷,在她的記憶中滾動,“汝有何願望想要滿足?”

黑袍的年輕巫師坐到她身邊,將油燈放到床頭的小櫃上,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

“我要毀去九月原本的信念,代以她隱於心底的慾望。她將成為我的忠實盟友,一同將這片大陸帶向毀滅。”

“汝將實現願望。”聲音愈發低沉,“這一次,汝打算付出何種代價?”

費米爾斯塔克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莉莉這一次聽的清楚,男人僅僅說了一句話。

“對不起,九月。”

然後他背轉過身,凝視著那盞漆黑的油燈,低沉、輕柔而緩慢的吐出字句。

“征服全大陸不過是傲慢的妄言,而我們的努力亦以失敗告終。她將死於曾經的友人之手,而我……則會失去她。”

“毀滅理想,毀滅同伴。”油燈的聲音彷彿有些愉悅,“就讓我親眼見證,這一悲劇”

莉莉忽然明白了全部。緹婭娜維斯瑪爾沒有騙她。

對於力量的渴求被油燈強化,加上夢境灌輸給她的美妙景象,讓她甘願接受費米爾成為盟友。某種意義上,年輕巫師的做法並未改變,只不過這一次,犧牲的是她自己,而非‘母親’和她的故鄉。

也沒什麼問題,莉莉心想。她成為埃達,體驗過那份力量,還殺死了瑪爾,如今不過是應有的代價。身體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唯一可惜的,是仍然未曾確認‘他’的安全。

耳邊彷彿傳來呼喚,那僅僅是臆想出的幻覺,女傭兵心想。

“不許,傷害,莉莉諾諾”

她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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