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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編年史

(一四四)道路(阿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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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編年史(一四四)道路(阿蘭)

“上,上,下,左!”

阿蘭揮舞手中的木棍,擋下前三擊,但最後一擊自右側而來,結實地敲在他的肋側,令他一聲慘叫。

他敢肯定,今天過後,那裡又得痛上整整兩天——這還是拉魯姆並未用力,不然他肯定要斷掉幾根肋骨才能算數。

“老爹。”薩奇人的少年踉蹌退開,喘著粗氣怒視對方,“你……左右不分!”

“就算是吧。”拉魯姆聳肩,再次踏步逼近,“頭,胸,右腿!”

少年下意識地右腳回撤,但拉魯姆的木棍快得像風,半路上便正中他小腿脛骨。阿蘭摔跌在地,打了個滾,半跪著支起身體。

“頭!”

聲音與攻擊一同落下,木條撕裂空氣,發出銳利的嘯鳴。獵人的本能告訴阿蘭,若不能接下這一擊,他可能會死——哪怕對面是他的‘父親’。

時間彷彿忽然變慢了,男人的動作也隱約可以看清。少年雙手握住木條,牙關緊咬,迎向呼嘯而來的一棍。

“呃啊啊啊啊——!”

兩根木棍伴隨著阿蘭的怒吼崩裂開來,而本能促使著他揚起左手,一把撈住下落中的半截木條,拼盡全力挺身直刺——

那一擊彷彿命中了柔軟的牆壁,發出砰地一聲悶響。少年喘著粗氣,仰起頭,看到‘父親’同樣丟開木條,用右掌抵住木棍的斷端,褐色的面容平靜中帶著讚許。

“做的不錯。”拉魯姆說。

阿蘭鬆開手,站起身,才覺得身體有些脫力,又有種難以言喻的體會。片刻前的一瞬間,某種力量融入他的身體,令他超越了原有的感知與反應,在剎那間做出合適的應對。

若身在戰場,或面對敵人,這一瞬就足以分出生死。

拉魯姆鬆開手——儘管直接擋下阿蘭的一刺,男人的掌心卻完好無損。他彎下腰,拾起另外的半截木棍,將它垂直朝向地面。

“記住你剛才的感覺,然後忘掉憤怒和恐懼的部分。”他說,“有些人稱其為‘狂怒’,因為強烈的情緒是個不錯的引子。那樣做的缺點在於,情緒本身會耗費體力,讓你比平時更容易疲憊。”

“它只是運用魔力的一種手段,與教會的修士,還有巫師們一樣。我們不追求複雜的功效,只用它強化自身的體能,或是我們手中的兵刃。就像這樣。”

拉魯姆微微抬起手臂,晃了晃手中的木條,彷彿毫不用力地向下一投——

阿蘭隱約看到,一道極淺的紅光從‘父親’的右臂閃過,融入半根木條當中。而木條噗地一聲刺穿堅固的土壤,沒入超過四分之三,僅留下半尺餘長的末端在地面上。

“這是你的作業,阿蘭。”‘父親’背過身體,即將正午的太陽漫過他的肩頭,投下粗短而堅實的陰影,“去休息下,吃個午飯。下午還有活兒要做。”

“明白了,老爹!”

少年望著男人逐漸遠去,抬起手抹了把汗,用力揮了揮拳頭,咧開嘴,露出帶了些傻氣的興奮笑容。

這是第一次,他感覺自己跟上了父親的腳步——儘管從最後的那份‘作業’來看,想要真正追上對方,仍然是個難以想象的任務。

無論如何,他已經不是半年前的他了,阿蘭心想。

那些原本痛苦的鍛鍊逐漸變得駕輕就熟,而劈砍的技巧,使力的方式,和管控體力的手段則漸漸成為本能,融入他的骨血當中。他的身形也變得健壯——手臂和雙腿佈滿勻稱的肌肉,胸膛堅實而硬挺,面容彷彿褪去青澀,剛毅而值得信賴。

只有內心當中,少年清楚,他對於冒險的嚮往始終未變。

他常常去想,父親是如何得到那樣強大的實力,與他當年南下的經歷,和他的那些同伴有關麼?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是否應該走出村子,進行一場屬於他自己的旅途?

……但他不知道父親是否會允許。而且說真的,他還有不少農活要做。

少年伸展開有些疲憊的身軀,整個人躺成一個大字,合上眼睛,任陽光烤乾身上的汗水,努力記住之前僅有一瞬的體會。有幾秒鐘,他似乎看到了什麼,可當他嘗試伸手捕捉,它們就如雲霧般消散一空。

果然沒那麼容易。少年咧了咧嘴,躍起身來。當他走進村子,卻發現廣場上聚集了不少和他年齡相仿的人,還有幾個卡瑪爾人的陌生面孔。

阿蘭小跑過去,擠開兩個比他矮上半頭的男人,“出什麼事了?”

一名卡瑪爾人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他幾秒鐘,滿意的點了點頭,慢慢踱步到他面前。

“皇帝陛下正募集士兵,為了迎接可能到來的亂局,以及推行嶄新的戰爭手段。”那名男人抬頭瞟了他一眼,“你們需要經歷訓練,然後通過考核。作為報酬,你們將得到一套城內的住所,每月至少十枚銀幣的津貼,還有帝國公民的身份。”

聽起來…像是他正在尋找的機會。阿蘭的眼睛亮起來,小心地咽了口唾沫,“你們有什麼要求?”

“年輕力壯,頭腦靈活,踏實肯幹。”卡瑪爾人伸出手,捏了捏少年的上臂,然後拍拍他的肩頭,“你這體格就不錯。對了,你認字麼?”

“嗯!”

阿蘭用力點頭。拉魯姆自小就教授他讀寫,哪怕許多族人認為那沒什麼用。除去卡瑪爾文和薩奇文,‘父親’甚至還教了他一些艾爾納文字——可惜他至今沒能掌握那些複雜的語法。

“那就更好了。”男人滿意地眯起眼睛,“這樣的機會可不常有。怎麼樣,有勇氣跟我來麼?”

有一瞬間他想立刻答應——是剩餘的理性阻止了他。少年舔舔嘴唇,聲音帶著幾分遲疑,其餘的則是期待,“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最晚後天,你最好快點決定。陛下這次要的人沒多少,下次更不知道要等什麼時候。”

阿蘭不太相信這句話,那聽起來像是為了催促他快些決定的說辭。發起戰爭需要大量士兵,而薩奇人是北境最為優秀的戰士來源。可就算如此,能早點開始‘冒險’,又有什麼不好呢?

“明天。明天我一定來找你。”阿蘭抓了抓頭髮,故作堅定地回答道,“我得去和老爹說一聲。”

卡瑪爾人點點頭,轉向另一個似乎有些興趣的年輕人。那人名叫圖特,比阿蘭大上四歲,曾經是村裡最出色的年輕獵人——當然現在恐怕不是了,阿蘭心想。

其實他仍然有些猶豫。剛剛得到的力量他還沒能熟練使用,而這次若遇到危險,可很難有人再來救他。

天色還算明亮,父親並不在家。於是阿蘭拿起鐵鍬和鎬頭,來到部族南側的一片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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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這裡還是寸草不生的荒地,也不知艾爾納人都做了些什麼,近日的雨水比往年多了好幾倍,野草則憑空冒出一般將大地填滿。而他這幾天一直在做的,就是深深翻耕這些雜草叢生的土地,再播下玉米和大豆的種子。

拉魯姆告訴過他,即使是寒冷的冬季,微風森林的魔力也能保證作物良好生長,並在春天來臨之前結果成熟。阿蘭體會過捱餓的味道,自然明白充足的食物對於部族意味著什麼——

可不管怎麼說,那名成天板著張臉,指導他們這些‘目光短淺的人類’,如何‘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艾爾納人,始終和他互相看不順眼。

“明天我就不來了。”等當天的工作幹到一半,他趁著休息的時候,用儘可能隨意的語氣試探道,“你去教別人幹這些活兒吧,艾瓦斯。”

少年本以為對方至少會詢問兩句,但那名銀髮的男人毫無反應,彷彿根本沒聽到他這句話一般。這反倒讓他覺得心中憋了些什麼,沉默了好一陣子,忍不住接上自己的話。

“你猜我要去做什麼?”

“去送死。”艾爾納人冰冷地開口道,“和所有自以為成熟了,想要獨自離家的薩奇人一樣。”

阿蘭好不容易忍住給他一鐵鍬的想法。父親大概會生氣,他也犯不著和幾百歲的老古董一般見識。他一言不發地背過身,彷彿要證明什麼一般掄起手臂,將整個鍬頭扎進地面,翻起數十磅重的泥土,然後立刻揮出下一鍬。

等他將翻完的泥土耙平,再理出約半公尺寬的土畦,艾爾納人的聲音冷不丁地從腦後傳來。

“既然你明天就走,再教你別的也是白搭。你回家去吧。”

這話也太氣人了。少年猛地轉過身,雙臂發力,將滿滿一鐵鍬泥土掄向對方臉上。艾爾納人似是匆忙閃躲,但土塊暴風驟雨般席捲而過,砸的他連連後退,幾乎摔倒在地。

活該,阿蘭心想。他拾起一旁的鐵鎬,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銀髮的男人沉默了許久,少年回頭望了他一眼,對方剛將外套上的泥土清理乾淨,臉上看不出多少怒意,目光中則似乎帶著惋惜。

一定是錯覺,阿蘭心想。就算不是,對方的想法也與他毫無干係。他回到家裡,與往常一樣煮上幾根玉米,再用野菜和豆子燉上一鍋湯。等到和‘父親’一同吃過晚飯,他舔舔嘴唇,鼓起勇氣,大聲說出醞釀了許久的話。

“老爹,我要去冒險!”

拉魯姆點了點頭,似乎完全不驚訝於他所說的話,“你想去哪裡?”

“東邊的帝國在徵集戰士,我想去試試看,你教給我的本事到底有多強。”少年用力握了握拳頭,“要不是有帝國,我們不可能得到這片土地——也算是報答他們一次吧。”

‘父親’平靜地看著他,那對粗壯而有力的手臂搭在桌上,“對你來說,驗證力量的辦法,就是去參與一場戰爭麼?”

他差點忘了拉魯姆不喜歡戰爭。不久前‘父親’說服了霜狼氏族的首領,讓薩奇人與艾爾納人簽下和約——在紫羅蘭帝國眼中,這一舉動近乎於背叛。但另一個聲音告訴阿蘭,父親是父親,而他的路……需要他自己去選。

“我們是天生的戰士,對吧。”他略微提高聲音,彷彿那能夠帶來更多自信,“你教給我的不只是狩獵的技藝,除了戰場以外,我想不到更好的鍛鍊自己……讓我能更快地追上你的辦法。”

“而且。”少年咬了咬嘴唇,“如果我成長到能夠保護這個村子,父親你就……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吧?”

“和曾經找過你好多次的,那些人一起——”

少年的話從中斷開。拉魯姆伸出寬厚的手掌,一把將他攬了過來。男人打量著與他幾乎一般高的少年,略微眯起眼睛,淡笑著搖了搖頭。

“若我想要離開,即使沒人能保護這兒,我也不會停下腳步。但那是過去的事情了。”男人拍了拍阿蘭的肩膀,聲音和緩而低沉,“我曾經那樣做過,現在也不會阻止你。不過別忘了,走的慢一點,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少年用力點點頭,似乎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放心,老爹。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更不會令你昔日的名聲蒙羞!你就等著瞧吧!”

“我並未懷有期望。”男人低聲回答,“你需要為自己努力,而非任何他人。”

最後的那句話令阿蘭思索了一小陣子,但疲倦和睡意很快帶走了多餘的思緒。第二天少年早早醒來,將幾件麻布外套、火石、繩索和小刀用油布包好,打理成簡單的行囊。然後他走到門口,轉過身,深深吸了口氣——

“我走啦!老爹——!”

拉魯姆沒有回答。阿蘭回過身體,加快腳步,幾乎一路奔跑到部落的廣場。三個與他年齡彷彿的薩奇人圍在一起,聞聲轉過頭來看向他。

圖特、達克、辛格——那些同樣是村裡的獵人,但比起戰友來說,阿蘭明白,現在他們更像是‘競爭對手’。少年沒有理會他們,徑直走向那名昨天見過的卡瑪爾人。

“和說好的一樣,我來了。”

“很好,你是這裡的最後一個。”卡瑪爾人點點頭,“我是查爾斯,你們的嚮導和未來的教官。那麼,現在出發。”

……

那些已是兩週多之前的往事。

他們沿著荒原一路向東進發,途中不斷有來自其他部族的獵人加入進來,讓這支小隊最終達到四十七人之多。半路上,阿蘭只憑短刀獵殺了一隻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荒原野豬,算是小小的出了次風頭——但與此同時,也受到了來自其餘幾人的敵意。

只是嫉妒而已,少年心想,沒什麼大不了的。

離開部族後的第十二天,在查爾斯和另外兩名卡瑪爾人嚮導的帶領下,他們安然無恙地到達帝都。

但阿蘭是頭一次看到這樣規模的城市。

無論霜狼部族的寬廣營地,還是巨大原木築成的鬥技場和它周邊的各色設施,都完全無法與眼前的城市比擬。其外牆由堅固的天然花崗岩壘砌,再用碎石填充,一眼幾乎望不到邊緣。不知是什麼的灰黑色物質填滿每一條空隙,他伸手試著摳了摳,沒能弄掉哪怕一點碎屑。

外城的大門超過十公尺寬,厚度則猶有過之。身披輕甲,腰攜彎刀的衛兵倚在門邊,銳利的目光掃過入城的每一個人,喝令兩名披著斗篷的男人停下接受問話。索爾斯取出一面金屬的銘牌,朝衛兵們晃了晃,便帶著整支小隊魚貫而入。

青石板鋪就的大道上人流紛雜,其中大多數是卡瑪爾人,少年也看到了少量薩奇人、貝隆人、甚至是弗裡茨人——只是沒有艾爾納人。有些行人向他們投來目光,卻沒人顯得過於驚訝。攤販們忙著招攬顧客,介紹商品,或是討價還價。阿蘭好奇地拿起一柄短刀掂了掂,緊接著背後被人拍了一把。

“你們以後有的是時間。”索爾斯拿過短刀,將它放回攤位上,“現在跟我來。”

他跟著對方迅速穿過半座城市,來到位於北門之外的一座營地。數百座棚屋整齊地行列排開,每個的大小足以住下五六個人。卡瑪爾人走到營地入口,抬手指了指其中一間屋舍。

“這是你們暫時的家。”他說,“和我說過的那樣,你們需要接受充分的訓練,然後通過考核,才能加入帝國的軍隊。”他抬起頭,望著遠處的營房,“這裡大概有三千人,而最終,我們將從中選出五百名士兵。”

僅僅六分之一,少年心想。他堅信自己會是被選中的人,但很顯然,有些人並不滿意這樣的說辭——

“這可沒人跟我說過!”

左臉帶著傷痕,頭頂留著一行短髮的薩奇人踏出佇列,怒視著不足半公尺外的查爾斯。

“不管訓練還是只留下這麼點人,喊我來的那人可都沒說過。”阿蘭記得那人叫恩洛克,來自雷龍部族,一路上都在誇讚自己的力量,“他好像叫希什麼文……算了,但是你說考核?沒人需要那些狗屁東西!”他雙臂上舉,握緊拳頭,令成塊的肌肉隆起,“我們生來就是戰士,跟你來這種地方,也不是為了他媽的浪費時間——”

“好吧,好吧。”卡瑪爾人退開一步,環顧眾人,表情看不出任何波動,“你們都是這樣想的?”

至少一半的人點頭贊同。另一半則沒有動作。阿蘭屬於後者。他認同恩洛克的說法,但想到自己和父親的差距,又覺得訓練——不管到底是什麼——說不定也有些意義。

“我明白了。”索爾斯點點頭,直視著挑起話題的薩奇人,“告訴我,你都懂些什麼?”

“戰鬥,掠奪,還有殺戮。”男人揮動手臂,做了個橫劈的姿勢,從卡瑪爾人的咽喉前劃過,“告訴我敵人在哪兒,有多少,我保證將他們全都殺個乾淨。”

卡瑪爾人合上嘴,平靜地望著恩洛。直到阿蘭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他才輕輕搖了搖頭。

“既然這樣,便跟我來吧。”

這一次他們前往不遠處的驛站,乘上馬僮牽來的坐騎。查爾斯驅使馬匹向北飛奔,阿蘭好不容易才跟上對方的速度。這說不定也是考核的內容,少年心想。帝國的疾風騎兵團相當有名,也許有一天,他可以成為其中的一員——

馬匹與騎手們踏過乾枯荒蕪的土地,在一處綠洲稍加歇息,然後繼續進發。大約兩小時之後,他們來到另一處被圍籬圈起的營地,隨著查爾斯走進其中。

營地比之前的小上許多,阿蘭看見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在忙碌。橙黃色的煙霧從幾座建築的煙囪升向天空,另一側則傳來鐵錘敲擊砧板的叮噹聲響。卡瑪爾人領著他們穿過營地,直至東北角一處稍顯空曠的場所。

幾根茅草紮成的靶子立在空地邊緣,旁邊是插滿各式兵刃的武器架,看起來像個簡陋的訓練場。而塵土瀰漫的空地中央,矗立著一具超過七公尺高的物體——

那乍看是個四肢粗壯的人形,又像是長著銳利雙鰭、向前傾斜而直立的魚。灰黑色的金屬板覆蓋它的全身,遮蔽了每一處接合與關節。超過兩公尺長的‘魚鰭’隱約反射著陽光,阿蘭小心地靠近幾步,眯起眼睛,發現它們的兩緣均如刀般鋒利。

他從未見過類似的東西。而只是仰望著它,心中便本能地升起敬畏。少年不怎麼害怕巨人——荒原上偶爾有巨人出沒,而那些蠢笨的傢伙最終都成了部族的獵物。但眼前這具不知來歷的東西,卻帶給他難以言喻的沉重和壓迫感。

“魔能裝甲第四型,代稱‘劍魚’。”卡瑪爾人將目光投向他,眉眼彎了彎,似乎很滿意少年露出的表情,“這是弗裡茨人存留下的寶藏,來自第一紀元的文明遺產。它也將是你們的身體,你們的手臂,以及你們的利刃。”

他停下話語,緩緩收斂了笑容,平靜地轉向高大健壯的薩奇人。

“恩洛克,是吧。”查爾斯用拇指點了點身後,“想要得到我許諾的那些,你要麼回去接受訓練,然後成為它的操縱者;要麼擊敗它,證明你是個……”他聳了聳肩,“天生的戰士。”

恩洛克瞪大眼睛,握緊拳頭,然後走向一旁的武器架,拎起一根兩公尺多的長柄戰斧。他的胸膛緩緩起伏著,步伐略微有些僵硬。

但阿蘭明白,身為薩奇人,他不能回頭。

“不過是個鐵皮罐頭罷了。”恩洛克沉下身軀,呼地猛揮一斧,然後將戰斧斜指前方,彷彿準備捕食的獵豹,“看老子怎麼斬了你——!”

他張口怒吼,邁步狂奔,沉重的腳步捲起塵霧。而同一時刻,十幾公尺外的“劍魚”毫無預兆地滑向前方,快得好似一道灰色的虛影。只是眨眼間,它的兩根‘利鰭’自上而下一揮,便將薩奇人手中的戰斧劈為兩段。

恩洛克愣住了片刻,然後頭一次顯露出驚恐的神色。

“好吧,你……不、不不不不、夠、夠了——!”

但他後退的遠不夠快。“劍魚”再一次驟然加速,幾乎一瞬間便正面撞上了他。阿蘭眼看著薩奇人嘭地飛向半空,身體扭曲成奇怪的形狀,然後腦袋撞在夯實的地面,一路翻滾出二十多公尺,直到砸翻一根草垛才徹底停下。

身旁的嘈雜一瞬間全數消失,只留下幾道驚駭的抽氣聲。阿蘭不知道恩洛克是否還活著,但就算是,恐怕也再沒辦法當一名戰士了,他想。

查爾斯完全沒去看倒下的薩奇人。他輕輕招了招手,‘劍魚’緩緩轉過半圈,滑行到男人身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所有人。

“它高七點四公尺,重十一噸,最大速度每小時九十裡特,遠超過目前最快的馬匹。它需要兩名‘騎士’操縱,可以獨立行動超過十個小時。”卡瑪爾人輕聲說道,語氣中滿是自豪,“只要一具魔能裝甲,就能夠與十幾名教國的光耀騎士匹敵;而如果來上十具,擊敗奧倫的那名‘劍聖’,恐怕也算不上什麼難事。”

“這就是技術的力量。”他轉過身,目光掠過阿蘭,以及餘下的所有薩奇人。“從下一次起,以前的那些戰爭手段,將要徹底過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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