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51、番外——比愛深遠,比死空虛
最初相識,我不叫帝玖,你不叫空虛。
我們還只是不知人間疾苦,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年。
我與你,在少年空手道培訓班的更衣室初見。
你有一雙明亮愛笑的眼,一側頰上,有個酒窩。
我不過是讀書讀到煩悶的書呆,被家長強押得來,學一技傍身,免得被學校裡不思上進的霸王欺負,揍得灰頭土臉。
你見我臉上還未褪去的淤青,“噝”一聲,彷彿那一拳不是揍在我眉骨上,而是你的。
我鬱郁垂下頭去。
人人知道學校裡那個品學兼優的書呆,被揍得似豬頭,跑到外頭培訓班裡,還要被不認識的人笑話。
不料你只是指一指我眉骨,“我有一種藥膏介紹給你,抹上去揉開以後,很快淤青就會散去。”
我揚睫看你,你笑得不知多燦爛,“我經常打架。”
見我眼露詫異戒備,你便笑著聳肩,“我爸說,既然你精力多到無處發-洩,那麼與其讓你在街上惹事,不如把你送到訓練班去,讓師傅好好摔打你。”
你說這話時,一副十分無謂模樣。
我看得有一點點羨慕。
讀書於我,十分容易,可是在學校裡,我卻並不是一個廣受歡迎的人物,除開老師喜歡我,男生覺得我悶,女生嫌棄我呆,文體活動永遠沒有人想到我,只有考卷發下來,需要訂正時候,才會有人搶過我的考卷去,抄正確答案。
在我羨慕走神時候,有其他學員經過,拍打你的肩背,嘭嘭做響,“家亮,今天可要手下留情。”
你笑著揚手在眉尾處點一點,很是瀟灑。
然後你對我說,“我叫彭家亮,初中二年級,你呢?”
“我……叫餘文深,也是初中二年級。”我慢吞吞地自我介紹。
“哈!”你拍一拍我肩膀,力道頗重,“我知道你!今次統一模擬考,初中二年級,你排全市第一!”
聞言,我不由得苦笑,聲名遠播,可是,並不見得使我快樂。
“來來來,我們到訓練場去!”你自來熟地勾過我肩膀,將我往道場方向帶去,“等一下師傅將我們兩兩分做一組對練,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也要竭盡全力哦。”
然後,在初級班學員分組練習中,我被你摔到渾身無數淤青。
“這樣不對。”你摔倒我,會得即刻指點我的姿勢,然後拉我起身,“來,你來摔我。”
我卻總狠不下心去,動作永遠猶豫。
“來!餘文深,將你做數學英語的果斷拿出來!”你在我對面,向我叫,“把我想成一道平面幾何題目,三秒鐘做不出來,鈴聲就要響起,你會失去年級第一寶座,受萬人嘲笑……”
我簡直不能想象那將會是怎樣的末日,身-體彷彿不受自己支配,抓住你一條膀臂,團身,將你整個人,甩在橡膠墊上。
你整個人躺在地上,手臂伸直,掌心朝下,“向這樣摔在墊子上,讓力均勻分散,不要曲起任何關節承受衝擊。”
你從墊子上跳起來,“你物理一定學得比我好,不用我詳細解釋。”
我卻汗顏,物理學得再好,我卻不懂得將之運用到生活裡去。
你似看出我的失落,輕拍一下我肩臂,“餘文深,來,我們再來!”
那一天,我渾身上下痠痛無比地回到家裡,可是,我卻收穫了一個叫彭家亮的朋友。
我們一直持續練習空手道,等到高中時候,家長說,文深,高考在即,空手道練習,是否停一停?
我卻搖一搖頭,每週兩次,進道場與你對練,已經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使我覺得,我的世界,不僅僅只得讀書。
練習空隙,師傅對我們說,你們的段數,已經最高,再沒有升上去的空間,我介紹你們去另一家,練習自由搏擊罷。
我與你對視一眼,然後謝謝師傅。
練習結束出來,你問我,打算考哪所大學,讀什麼專業。
我想一想,我的性格,適合以後進研究所,專攻科研。
“本地大學,數學罷。”
“我猜也是。”你與我勾肩搭背,“我也打算考本地大學,專業麼,無所謂,課業輕鬆最好。”
我只好搖頭,這完全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時光在高考複習與自由搏擊訓練之間,水一般流過。
高考前一晚,你打電話給我,“餘文深,加油!”
電話裡,你中氣十足地喊。
我要將聽筒拿離耳朵一尺遠,才不至於被你震聾。
你在那端彷彿知道我的動作般,“哈哈”笑。
我無奈,“彭家亮,你也加油!”
結束通話電話,看見父母坐在沙發上,雙雙微笑,“送亮亮去學武術,真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是,他身體比以前好,人也比以前活潑,還交到好朋友。”
我笑一笑,洗漱,回房間睡覺,竟然一夜熟睡,毫無雜念。
錄取通知書由郵遞員送到手上的時候,家長比我激動,兩人一個唸叨著,要給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關係密切的好友打電話,通知喜訊,另一個則滿房間打轉,語無倫次。
我微笑注視眼前這一切,心裡想的,卻是和你分享這份喜悅。
未等我打電話給你,你的電話已經撥進來。
“余文深餘文深!我被錄取了!”你在電話彼端興奮大叫。
我幾乎可以想見你雙眼熠熠發亮,臉頰上酒窩加深的模樣,不由得也熱血澎湃,“我也被錄取了!”
“你是什麼學校?”我們同時問對方。
然後同時說出大學名字。
“咔咔咔,九月份,我們就在同一所大學了。”你聲音飛揚,“到時候,我們一起上公共課程,一起吃飯,還可以一起去練習!”
我聽後,在這邊微笑,是,多好,可以和你一起做許多事。
只是……我忘記了,大學生活,是如此多姿多彩,還有許多熱情奔放的女孩子。
軍訓結束,你對我說,餘文深,我交了女朋友,找時間,我們一起吃飯,你幫兄弟把把關。
我垂下眼睫,呵,女朋友,從此以後,再不是男孩子的時光。
我對你的女朋友,十分疏離。
女孩子敏感,對你說,餘文深不喜歡我。
你回來笑著對我說,“她們女孩子就會得瞎想八想,文深你說是不是?等你們熟了,她自然曉得你。”
我勾唇笑一笑,“既然你女朋友這樣覺得,以後你們約會,我還是不要一起去了罷。很大一隻菲利浦電燈泡呢。”
“去你的!”你在我肩上狠捶一拳。
我以為你就這樣,有了女朋友,從此與我,漸漸疏遠,不料有一天,你垂頭喪氣回來,坐在我宿舍床上,“文深,我失戀了。”
我一邊去為你倒水,一邊在你看不見角度抿嘴微笑,“為什麼?”
“她說我重視兄弟,多過重視她,她覺得被忽視。”你無精打采,“難道因為她是女朋友,我就要為她,和所有朋友都斷絕往來,只圍住她一個人轉?”
“她只是不懂男人之間的友誼,你別難過。”你決不會知道,我此刻心中,是怎樣一種竊喜情緒。
你倏忽從床上跳起來,“對!文深你說得沒錯!走走走!我們喝酒去!慶祝我人生第一次失戀!”
我們到學校對面小吃一條街上的比薩先生,叫各色比薩,以及啤酒和小吃,直聊到宿舍門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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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七八分醉,手舞足蹈,偶爾凌空出拳,但並不高聲亂叫。
我費盡全力,將你帶回我的宿舍。
你並不吐,倒在床上,沾枕即睡。
我替你款去外套,脫去鞋襪,輕輕為你蓋好薄被,不知恁地,再忍不住,俯身低頭,在暗夜裡,吻上你臉頰的酒窩。
極輕極輕,不過是一個眨眼。
只這一剎那,我的世界,豁然開朗。
原來,我喜歡的人,是你。
可惜,不曉得什麼時候,你會知道,然後,或者接納我,或者離開我。
而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就這麼靜靜守著你,就好。
失戀沒多久,你拿著一張招募宣傳單來找我。
“國家安全局招募新人,文深,有沒有興趣,陪我一起去試一試?”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只要你希望的,我都會陪你一起。
不料就這樣,一起透過筆試面試能力測試,基礎培訓專業培訓,一起被分配到一個全新部門——資訊蒐集分析處。
畢業時,我們一起雙雙被分派到一間雜誌社——表面上出版譯文雜誌,實際上,卻從全世界蒐集各種敏感資訊,統一整理分析,分類後遞交情-報部門。
你憑藉出色社交能力和親和力,擔任外勤,滿世界行走,而我,因著邏輯思維縝密,推理能力強大,而坐鎮雜誌社任內勤。
從此,我代號d9,你代號o0,我是帝玖,你是空虛。
我們仍像少時,只要你在本埠,雷打不動,每週兩次,一起去練自由搏擊。你不出外勤,不約會的時候,一起吃飯,看球,聯機打電腦遊戲。
一切同以前,殊無不同。
可是,我知道,我對你的喜歡,已經成愛。
然而,我只能這樣,在離你最近,也是最遠的距離,望著你。
直到有一天,你終於找到真愛。
而我,會把這個秘密,一直一直,藏在心裡,直到死亡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