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第一百五十三章

年後單於都護府都出了事情，揚羽暫代都護府鎮守將軍居然惹來許多胡商不滿，連帶著朝廷都損失了不少銀子。本來去年因為打仗單於都護府的商稅只收了往年的三分之一左右，若是今年再不回本，怕是明年的軍費都要從別的地方支出一些了。

只是單於都護府實在折損了不少良將，去年戰後還有兩位武將換防回皇城，都護府正值混亂的時候，當真令人頭痛。昆翳暗中建議由單臻過去，他觀察了那人幾日發現的確是可用之才，今上原本也有此意，只是心有顧忌，煩躁地打斷了勸說的昆翳。

“昆相暫且安心，單於都護府半年內亂不起來，鎮守將軍人選孤再仔細琢磨琢磨……”

都護府再混亂也亂不到哪裡去，鴞衛風堂每個都護府都有著不少人員，而且鴞衛在單於都護府邊上有一處仁堂培養鴞衛的秘密訓練營，若是真出了大亂子自有鴞衛現身處置。單於都護府的鎮守將軍人選，今上必須該好好考慮考慮了。

原本李玖和敬王妃約好的，十五上元節的時候就一起上街看花燈，敬王妃也笑著答應她了，順便感嘆一句沒了宵禁的皇城當真比以前更熱鬧。高宗的時候尚且存著宵禁的規矩，今上登基後見胡商有的喜歡晚上賣東西，就廢除了皇城宵禁的規矩，從此入了夜的皇城也是燈火輝煌璀璨一片。李玖滿心期待著上元節那日的到來，沒想到十三那日晚上，敬王妃忽然又重新嘔血，躺在床上彷彿瞬間失去生命的綠植。

敬王連忙拿出慕夫人送來的雪蓮，吩咐靜嫻去熬湯藥就攬著敬王妃坐在床上，一面吩咐林嬤嬤把嚇傻了的李玖李璟抱出去。敬王無異是最瞭解敬王妃的，她無論怎樣都不希望被旁人看到狼狽的模樣，喂藥的時候敬王接過藥盞就把嬤嬤使女都趕出了羅塘院，一個人服侍著敬王妃喂藥吃飯。

李玖拼了命地想進去看看敬王妃如何，只是林嬤嬤緊緊地抱著她不讓她動，任憑她在懷裡哭鬧捶打也不放手，最後哭累了李玖在抽抽噎噎地在林嬤嬤的懷裡睡著過去。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李玖已經在目蓮院的床上躺著，張口發現自己聲音嘶啞渾身無力，動一動就覺得費盡力氣。李玖勉強起身就要往敬王妃的羅塘院去，和端著湯藥的林嬤嬤撞在一起。林嬤嬤一邊埋怨著李玖染病了還不老實，一邊拉著人躺回床上。李玖問一句敬王妃如何了，林嬤嬤點頭說比昨日好了，接著開始絮叨李玖昨夜染了風寒多嚴重，額頭燒得滾燙，還是府裡的管家半夜出門，敲開了醫館的門請來大夫才使李玖度過了這次難關。

林嬤嬤感嘆完，一邊喂著李玖湯藥，一邊勸說了兩句。敬王妃如今病情重了，敬王照顧王妃就無力看顧郡主和小世子，今日中午就打算把小世子送進宮裡，郡主染了病不宜挪動，這才留下。只是敬王為了照顧敬王妃一個就夠吃力了，郡主可千萬別再麻煩王爺了，他這幾日已經焦頭爛額的了。

李玖喝完了湯藥，覺得全身上下輕省許多，又被林嬤嬤勸導一番也算是明白了，當下點著頭保證她一定乖乖地吃藥養病，絕對不會打擾敬王照顧王妃。林嬤嬤這才露出笑模樣，感嘆了幾句郡主乖巧。

過了一會兒宮裡的太醫就趕過來了，幾人進了羅塘院，負責敬王府脈案的孫太醫就來了目蓮院，由林嬤嬤帶著給李玖診治。李玖昨日只是悲傷過度大冷的夜裡又哭得狠了，才會發起高熱，孫太醫診斷一番開了藥方就說修養幾日無事。林嬤嬤一邊送人出去一邊低聲給人道謝，不想走到羅塘院的時候就聽到敬王厲聲呵斥太醫“滾出去”的聲音。

林嬤嬤尷尬一笑，連忙引著孫太醫往另一邊走去。倒是孫太醫神神叨叨地捋著鬍鬚，貌似不經意間感嘆了一句“敬王妃，怕是不怎麼好了罷”。林嬤嬤聽完一愣，繼而仇恨般地瞪了他一眼，提醒太醫慎言。孫太醫這才反應過來還身在敬王府卻出口詛咒女主人，連忙陪笑著道歉，不敢再發一言。

李玖的病的確來的快去的也快，等到了第二天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趁著林嬤嬤不注意，李玖就偷偷地溜出目蓮院，腳下生風一般往敬王妃的羅塘院趕去，去探望敬王妃的情況如何了。只是剛進了羅塘院就被守在外面的靜嫻攔下，這才李玖沒等到靜嫻捂嘴，就先高聲喊了一聲“阿孃”，然後才停在門前對著一臉無奈地靜嫻姑姑吐了吐舌頭。

靜嫻姑姑還沒來得及出聲，屋裡就傳出來敬王喊李玖進去的聲音。靜嫻姑姑苦笑地摸了李玖一把，這才無奈地給她開啟了房門。李玖進了仍然燒著地龍的屋子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味，說不上好聞卻也不算難聞，摻雜在氣味濃烈的燻香味裡多了幾分怪異。

“阿孃，我來看你了！”

敬王坐在一張矮桌上，撥弄著面前的一座銅獸香爐。李玖進了內室說完這句話，就去看了無生機躺在床上的敬王妃，這一眼就已經忘了言語。原本顧盼生姿眉目含情顏色傾城的敬王妃，短短兩日就彷彿失去了往日的麗容，如同花期過後的牡丹，那麼快那麼迅速地衰老。李玖再看的時候，就認不出床上躺著的雙目無神面黃肌瘦的人是昔日的敬王妃。

“糰子來了，前兩日不是還得了病麼，修養了幾日就好了？怎麼……”

敬王妃費力揚起一抹笑容，看著已經眼淚盈眶的李玖無奈嘆氣，伸出乾枯的手來摸了摸她雜亂的頭髮，調笑了一句怎麼又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李玖抽了抽鼻子本想把眼淚憋回去，沒想到眼淚氣勢洶洶這一來反而更加洶湧。

李玖這下再也壓不住心頭的難受和說不出的悲傷情緒，伏在敬王妃的床上大哭起來。也不知是哭了多久，敬王才過來把哭得打嗝的李玖抱起來，放在敬王妃床邊的腳踏上，囑咐了一句他去端藥。敬王妃自從生病這屋裡就沒有進過使女嬤嬤了，一切事都是敬王來做。敬王妃點了點頭，看著李玖抽動的後背幾不可查地喟嘆一聲。

敬王端來的藥帶著一股異味，黝黑的顏色與李玖慣常喝的那些藥完全不同，李玖試著聞了聞藥渣，卻發現藥渣帶著難以言喻的清香。敬王妃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湯藥，接過來不需要敬王服侍，自顧自地把一盞湯藥喝了個精光。

李玖看著拿藥就覺得苦，等敬王妃喝完了藥就忙不迭地送了一塊蜜餞進她嘴裡，唸叨著阿孃吃塊蜜餞就不覺得苦了。敬王妃笑著含下蜜餞，對李玖的行為十足十的受用，連敬王也忍不住跟著誇了幾句。李玖這才問了出來什麼時候把弟弟接回來啊，他一個人在宮裡沒人陪著一定很不開心。

敬王笑著說了句不一定呀，接著給敬王妃解釋。小世子李璟送進宮裡就送去了鳳安宮，如今和十四皇子整日在一起玩鬧，說不定早就樂不思蜀了。敬王府裡小世子並沒有多少玩伴，連個同歲的僕隸也沒有，十四皇子剛好比李璟大了一歲，兩人湊在一起可是玩得不亦樂乎。敬王妃也曉得宮裡十四皇子沒有玩伴，點頭說了一句這樣也好，省了太后費心。

李玖在羅塘院裡坐了一個多時辰，看著敬王給敬王妃端湯奉藥，拿著一本不知道名字的書來，讀給敬王妃聽著哄她歇息一會兒。等到敬王妃睡著之後，敬王就領著一臉不高興地李玖出了屋門，吩咐靜嫻姑姑把人送回目蓮院林嬤嬤跟著，最後叮囑了兩句一定要林嬤嬤看好李玖，靜嫻一一點頭應了。

開春之後朝廷更加忙亂起來，今上忽然動了心思捯飭邊州都護府的物產，不僅如此還非要往那邊走一趟去看看。這事說出來已經滿庭譁然，那邊州都護府是什麼地方，一方是塗庫人作亂，中間是扶桑人水路必經之地，一方有高句騷擾，東北那邊還盡是深山老林說不定九藏著什麼東西。這樣危險的地方，誰敢放心讓今上說去就去。

昆翳私下裡暗示了今上好幾次，這事派個欽差去就行了，完全用不著您以身犯險。只是今上一意孤行，昆翳沒辦法只好另尋其他的方法把今上留在皇城，一時間卻也沒有什麼好主意。

敬王府僅剩兩支的雪蓮，敬王妃用了大半個月就已經用完了，咳血之症日益嚴重起來。還好慕府老太爺請動了邊州都護府的武將，快馬送來了五支成色還好的雪蓮，這才暫時解了燃眉之急。慕府的人把雪蓮送來之後，敬王選了一日帶著李玖親自往慕府道謝，與慕府老太爺在房中密談。慕辭本以為兩人要商量許久就想帶著李玖上街去，不想還未行動敬王就從老太爺的院子出來，拉著李玖急匆匆地趕回敬王府。

小世子李璟在宮裡過得也不如人意，有玩伴陪著開始是高興的，過了將近一個月就吵鬧著要回家，任十四皇子凌後一行人怎麼哄勸都不行，最後哭啞了嗓子也要回家。凌後瞧著著實於心不忍，抱著他尋太后商議後，就領著小世子李璟回了敬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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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子李璟回了敬王府是安心了，可忙壞了敬王一個人，整日照顧敬王妃之餘還要看顧李璟，偶爾還要應付一下李玖的各種事情。守衛營的大事小事總有需要他定奪的，閒暇之餘還要批示守衛營公文。等到二月底的時候，敬王府沒什麼變化，只敬王一個人就消瘦了許多。

李玖在宮裡學舞的時候發現宮裡的桃花開了，折下一枝想著帶回去給敬王妃瞧瞧，敬王妃向來愛春天的花花草草，前幾日敬王還折了兩支吐青的柳條來放在敬王妃的房裡。李玖回了敬王府就聽說守衛營出了些急事，敬王趕去處理午後才能回來，敬王妃一人在房裡不吃不喝地等著敬王回來呢。

李玖正想說一句阿孃怎麼比阿璟還執拗，靜嫻忽然滿面淚痕地從羅塘院跑出來，看到李玖後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著說了一句。

“郡主，王妃她——去了！”

（三更結束話說今天小年祝小天使小年開心劇透真正的劇情明天就要出來啦皮卡^=_=^）（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