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第二百五十五章
鴞衛裡已經暗潮洶湧，慕辭的身份在慕府老太爺去後就在裡面頗為尷尬，現在因為單於都護府的事更是難以名狀。還好慕辭八面玲瓏，斡旋其中雖然勉力但也足以自保，甚至還有餘力解決一些事情。
暗潮洶湧之下往往醞釀的就是地獄風雷，可是鴞衛已經秘密行動了多次，抓的卻盡是一些小蝦米之流，卻是不知當權者是如何的心思了。
朝堂上也是一片安靜祥和的氣象，甚至中秋節的時候今上忽然惦記敬王，還在宴會上感慨一番，賜下了不少禮器禮物讓人快馬送去單於都護府，說是與敬王數年未見，心裡著實是想念。
中秋節的宴席為了給沉寂了許久的皇宮一點兒喜氣，特意大辦了一番，連很少被召見的平郡王和小公主勾樞也在宴會上露面，得了今上的不少賞賜。八月的時候宮城的值守由監門衛負責，中秋夜宴的時候更是慕辭親自守在今上身邊，許鴻帶兵將守在其他地方。
平郡王的長子現在已經兩歲多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今上身邊拉著他的袍角，嘴裡含糊地喊著皇爺爺，一身喜慶的金紅色小袍穿著就像是金童玉女，十分討喜的模樣。
縱然今上鐵石心腸，對平郡王並無多少父子之情，看著乖巧可愛的孫子忍不住心裡高興，抱起來感慨一番小世子不僅模樣俊俏，更是聰明機靈，不愧身上帶著皇族的血統。
這話一出來座下的百官面色都變了，忍不住偷眼把平郡王和瑛太子暗中比較一番。平郡王生母低微，低微到了什麼程度卻是不便說的，今上也沒有給平郡王找一個得力的養母，更是對他不喜，故而百官思考儲君人選時壓根沒有考慮進去平郡王。
可是現在瑛太子入朝不足週年，且沒有做出什麼大的功績，再看平郡王雖然不得今上的寵愛，在皇城裡卻是沒有一點不好的傳聞，現在長子得了今上的疼愛，說不得以後會另有一番作為。
今上察覺陡然不對的氣氛，這才意識到了自己不小心說錯話了，心裡忽然生了想法轉頭想要打量一番瑛太子的動作，卻看到李瑛只是淡然地繼續與身後的璟世子說話，不知道在呢喃些什麼，對下面的氣氛視若不見，今上這才挪開了視線。
“孩子調皮不敢累著了父皇，就讓兒臣替您抱著吧……”
平郡王李環低眉順眼地上前行禮，試探著說了一句，只能用清秀形容的臉上不見皇族特有的倨傲，小心翼翼地偷眼看了今上一眼。
今上不滿地擰著長眉，看著司薄離自己挺遠，壓低聲音訓斥了一句皇族是天下的主人，哪有你這般形容猥瑣怯弱不堪的人，挺直腰背了！
平郡王被今上罵的渾身瑟縮，而後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句“父，父皇”，無措地與今上懷裡的孩子對視。可憐的小世子在今上懷裡扭動身子，無助地撇嘴幾乎要哭出來！今上強勢慣了的人，看著父子兩人一個模樣，煩躁地“嘖”一聲就把小世子摔在李環懷裡。
“沒出息的玩意兒，抱著他滾開！”
慕辭耳力非凡，站的遠也聽清了這壓低的一句話，禁不住心裡發笑這今上也和常人一般，不過是一樣的心性。
司薄公公慢慢地蹭了幾步，最後竟然蹭到了慕辭的身邊，而後笑著遮掩著拿出衣袖裡用錦帕包著的糕餅，遞給了站的筆直的慕辭。
“慕將軍這一晚辛苦您了！”
慕辭也不客氣，客套了兩句就收起來，還佯裝惶恐地看了四周生怕被下面的官員看到。司薄公公笑了一句上將軍不必驚恐，這都是今上的安排。慕辭心說今上安排他的將軍值守的時候吃東西，這按著軍紀可是要挨上十軍棍的，不懂軍事的今上當真寬宏。
司薄公公又站在今上身後服侍，卻是選擇了一個恰當的時機低頭說了兩句，今上的臉上卻是出現了罕見的笑意。而後今上便起身說了句太子招呼著百官，他就先回去歇息了。
今上入了後宮身後變不需要兵將守護，慕辭把今上送去了後宮就退了出來，原本可以直接回屯營，或者回慕府說不得還能趕上和李玖一起賞月。只是慕辭剛剛走出了兩步，腳步一頓就回了舉行宴會的地方。
說不得今晚還會有別的事情發生，慕辭不得不過去防備非常。
瑛太子的性子說不上八面玲瓏，不過也是品行端方清貴聰穎，有著儲君的威儀和皇子的風度，和璟世子的配合的更是默契非常，把宴會微冷的氣氛調動的歡樂，席上的老臣都是捋著鬍鬚感慨。
因為有著瑛太子和璟世子奪去眾人視線，故而百官無人注意到了平郡王何時離開，只剩平王世子一個坐在位子上昏昏欲睡。
慕辭檢視四周就看到一個隱蔽的角落，放輕腳步就往那邊走去，沒走兩步卻是急忙躲開了一個驟然投擲出來的酒壺，不由得一笑。那裡有人！慕辭意趣盎然的盯著那個角落一臉玩味，卻是聞到了空氣裡的酒香，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邁步走過去。
“桃子，桃子……”
醉倒在地板上的李環滿臉佗紅，嘴裡呢喃著一個含糊的名字，慕辭聽的卻是挑眉一笑，眼睛在黑暗裡熠熠生輝，好奇地打量著不常看到的李環。
眾人只知道李環生母低微，卻是不知道有多低微。然而為了鴞衛三大首領之一的慕辭卻是看過情報，清楚明白地知道他的身世。李環的生母低微，卻是連皇宮裡的一個宮人都不如，而是鴞衛出來的一名女奴。
鴞衛因為藏在暗處，其中許多刑法都是超出了世俗所能接受的範圍，也因為不用暴露人前下手起來更是心狠手辣。鴞衛裡有一種女奴，名為“美人盂”。
美人盂顧名思義，是將容貌不錯且沒有用處的人犯處理，打斷四肢灌了啞藥，使其只能在地上爬行，而後訓練她們不用吃飯，便將其高價賣給富商。
訓練好的美人盂面容美豔不懂反抗，溫順地匍匐在主人面前聽其命令，她存在的作用就是充當痰盂，將主人的口水和穢物咽下去，還可以充作漂亮的燈盞，跪在床頭捧著蠟燭支撐一夜。
這樣已經不能算做人地東西，不知為何卻是入了當時目下無塵的大皇子的眼，想來也應該是個少有的美人。可惜美人盂因打斷了四肢無法恢復，有了身孕成功生下李環之後就殞命了。
慕辭心裡想著這李環也是不容易，縱然今上把他的身世生母保密，對他也沒有多少的憐惜，平時也是很少想起來這一位自己名義上的長子。慕辭看著躺在地上罵罵咧咧的李環，最後還是上去扶著他。
“平王爺沒事吧，需不需要臣去喊宮人幫忙，把您送回王府回去？”
平郡王似乎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像是沒有聽到慕辭說得話。慕辭皺眉看著李環，而後強硬地把人扶起來放在一塊凸起的石板上，拍著李環的後背。
“說我沒有皇族氣勢，我這輩子都沒有得到皇子應得的待遇，現在又責怪我沒有皇族氣勢，本王該如何才能讓他正眼看我一次，你說，你來說……”
平郡王李環大力抓著慕辭的肩膀，幾乎是嘶吼著咆哮著。剛才今上那句話似乎說盡了李環心裡，讓原本怯弱軟弱的人怒不可遏，這才一個人跑出來苦悶地喝酒。這對於一個從小長在深宮裡不受關注，成年婚後才封王出去的皇子來說，已經做過地最出格的事。
李環吼完之後粗暴的摸了一把臉，而後又蜷縮成了一團臥在慕辭眼前，嘴裡喃喃自語著自己從小到大的苦難經歷，幾乎是不能想象的心酸和艱辛。
皇宮裡最不缺的就是踩低捧高的主子和看人下菜碟的宮人，李環的身份在皇宮裡，就是一個人人可以欺辱的存在。縱然因為大棠皇族子嗣凋敝，李環沒有在吃穿用度上受過委屈，但其他地方收的委屈卻是多了。
慕辭安靜地聽著李環的抱怨，等他停下的時候才逾越地抱著李環的肩膀安慰了一句王爺何必自苦，現在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與其傷感還不如把眼下的日子過好了不是。
“可是我想桃子，卻找不到她了，我找不到那個桃子了……”
平郡王眼眶發紅，模模糊糊地喊著“桃子”，惹得慕辭不由得感嘆一句，勸慰斯人已逝，不如憐取眼前人，王妃也是不差的。
平郡王第一任王妃是金吾衛前上將軍衛靈的女兒，有個小名換做桃子。當初李環與王妃情意綿綿，只可惜紅顏薄命，兩人沒有相守夠兩年，衛氏就因為一場大病在剛剛開春的時候去世。
至於平郡王現在的小世子，卻是續絃的平王妃所出，可以說衛氏甚至一點兒念想都沒有留下。原本衛家還有一位小姐，可以續絃給平郡王，只是最後卻是今上下旨把另一位小姐做了平郡王的王妃。
慕辭正想在勸幾句什麼，那邊卻是忽然過來了兩位監門衛的兵將，懷裡抱著一個不停踢蹬的孩子。慕辭仔細一看，居然是平郡王的小世子，趕緊搖醒平郡王上前看著孩子。
他仔細一問才曉得，小世子長時間不見他的父親心裡害怕就鬧騰起來，宮人怎麼哄也哄不好，只得讓監門衛的兵將抱著來尋平郡王，沒想到竟然連消失許久的上將軍也給一塊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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