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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山

第三三六章 打我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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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山第三三六章 打我一頓

第三三六章打我一頓

刀槍如林,氣勢如虹。

數不清的大旗高挑,隨風翻卷獵獵作響。

旗子上的字彎彎曲曲,一筆一劃都好像是蚊子腿似的,梁辛這幾個人誰都不識得寫得是什麼。

偌大的一支軍隊,一眼幾乎望不到盡頭,怕不有十萬之眾,可這麼多人,竟連一個竊竊私語者都沒有,人人嘴巴緊閉,神情肅穆。

梁辛摒心靜氣,運足耳力全身凝聽只有呼吸聲

謝甲兒仔細打量著對面的大軍,先開口道:有會說人話的麼,出來一個。

馬蹄上噠噠,一個主官模樣的小將催馬上前,來到謝甲兒等人百餘丈開外,與之前現身的那個箭手並立。

小將先把馬背上的箭壺遞給同伴,隨即才望向謝甲兒,但嘴裡並不出聲,而是抬手指了指天空,跟著做出一個請回的手勢。

謝甲兒挑了下眉毛:你讓我回去千辛萬苦才過來,憑你一個手勢,就讓我回去

梁辛倒是挺想問一句我也想回去,你能幫忙不,不過看師兄的神情,他沒敢插話

小將對謝甲兒的話無動於衷,又把動作重複了一遍。

謝甲兒的語氣清淡:你是啞子,只會比劃,不會說話說話的時候,他抬起一根手指,遙點小將,意思再明白不過,再不開口,霸王就要動手殺人了

小將緊緊閉著嘴巴,第三次揚起手指向天空

此刻,站在梁辛身邊的天嬉笑猛地叱喝一聲,隨手從腳下撿了塊石頭,向著對方擲去

天嬉笑投石,打得是小將的胯下駿馬。醜娃娃性子謹慎,生怕大魔君真殺了人,就此和仙兵結下死仇,再沒有開解的餘地,這才搶先動手,射馬留人。同時他也吃不準對方的底細,不敢直接祭出法寶,就以石塊試探。

拳頭大小的石塊,凝聚的卻是宗師之力,去世何其迅猛,啪的一聲悶響中,駿馬的頭顱被石頭打了個粉碎,小將也摔倒在地

天嬉笑全沒指望這一擊能夠得手,一時間有些愣。同時他身邊的梁辛也咦了一聲,脫口低呼:馬怎麼回事

馬的身體也隨著腦袋一起,在譁啦啦的怪響中散碎了。

天嬉笑那一擊盡力斐然,打碎馬頭同時震碎屍身也不是不可能,但駿馬碎屍萬段,並沒有鮮血迸濺,那一塊塊碎屍摔倒地上,居然變成了一堆碎石頭

天嬉笑立刻回過神來,低聲對梁辛道:我純以蠻力而擊,並未動用法術。是馬本身不對勁,它是石頭幻化的

馬匹看上去活靈活現,沒有一絲異常,若非無意中殺掉一匹,就連謝甲兒也不曾覺,小將胯下的駿馬,居然是法術所化土行的傀儡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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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是傀儡,那人呢謝甲兒反應何其迅,心中疑問閃現之際,乾坤挪移的法術便已成形,那個小將才剛剛從地面上跳起來,還沒來及站穩,就已經被他抓到了跟前

仙兵神將,在謝甲兒面前,竟和凡人無異,全沒有一點掙扎的餘地。

謝甲兒大手揮起,向著小將的頭上便拍。

而梁辛卻猛地怪叫了一聲:別殺說著,身子一晃,抓住小將的衣袍拼命拉扯,險而又險地將他從謝甲兒掌下給拽了出來。

謝甲兒要想殺人,又豈是梁老三能攔得住了,不過霸王見師弟神情惶急,也就收手了。

梁辛救下了小將,可又怕對方還有什麼奇特的本領會傷到自己,忙不迭又把他扔了出去,這才對師兄說道:他應該是活的

梁辛的感知和身法,都有特殊之處,由此對事物的觀察也要更加細膩。片刻之前,就在謝甲兒落掌之際,梁辛看到小將的臉上,明明白白閃過了一抹苦笑,還有他眼中那份不捨不想死的神情

傀儡無智,哪會有什麼表情,而小將死前一瞬的神情,完全是心底流露,做不地假。

梁辛不是個濫好人,受乾爹影響骨子裡又染了魔頭性子,雖然談不上殺伐決斷,在對敵時也不會優柔寡斷。可在他心裡,因為罪戶出身銅川仙禍等經歷,讓他對無辜兩個字看得頗重,罪不至死的,能不殺就不殺,這一點是絕不會錯的。

尤其是這個小將,無論從神情反應和身手上看,都不像神仙人物,倒像極了青衣衛中那些凡人武者,以修士神力屠戮普通凡人,這樣的事他總忍不住要管。

梁辛能現的能想到的,謝甲兒都看得更清楚,只不過拍碎對方的腦袋會更直觀些罷了,見師弟救下小將,謝甲兒只是略顯不耐煩,倒也沒多說什麼,抬起手指對著正遠遠摔去的小將肩膀遙遙一戳。

指尖勁力激射而去,立刻將小將的肩膀洞穿了一隻小洞,鮮血飆濺而起,小將神情痛苦,重重摔在了地上。

試探之後,謝甲兒語氣篤定:馬是傀儡,人卻是活的。

仙界石馬活人凡間力道

天嬉笑殺馬謝甲兒抓人梁辛救人到謝甲兒再傷人,前後也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在小將摔落在地的同時,對面的大軍也終於有了反應,第一個現身箭手又復引弓遙射。

而一箭之後,天空陡然陰暗

無數箭矢破空而起,大軍陣中所有射手同時引弓一個瞬間裡,不知多少箭矢破空而起,密密麻麻,向著梁辛幾人射來。

尖銳的破空聲匯聚到一起,化作怒潮激湧時的隆隆巨響

雄兵箭陣,氣勢煌煌,梁辛抬頭望著無盡飛矢遮天蔽日,向著自己呼嘯而來,心中卻更加疑惑了。箭陣聲威驚人,可箭矢上所蘊的力道,也不過如此仍和剛才一樣,不過是凡人力道

謝甲兒忽然笑了一下,眉宇間殊無歡愉之意,相反,卻蘊著濃濃失望眼前的飛箭襲殺對他們全無傷害可言,可謝甲兒卻仍踏出一步,彷彿不用力就不足以洩似的,開聲大喝,同時陡然雙臂一撐,滿天飛矢於他頭頂十丈處陡然凝滯,再無法寸進,彷彿被凍入看不見的玄冰之中

而大軍之中旌旗翻揚,箭手都好像麻木到了極點,對謝甲兒的神通視而不見,在旗令的催促下,一次次彎弓搭箭。

弓弦攪動利箭破空,一盞茶的功夫之後,箭陣終於停歇,軍中射手箭壺盡空。謝甲兒雙手擎天,十丈之外,千萬支利箭凝聚成一片寒光四射的烏雲,飽蘊殺機。

雖然還沒有真正對沖對戰,但憑著謝甲兒的眼力和幾個越界宗師的靈識,與敵人接觸一陣後,都已經探得明明白白,眼前的隊伍行動再如何整齊裝備再如何精良訓練再如何有素,也都跳不出凡人之師的圈子這支軍隊,別說是天兵天將,他們連中土的修士都不如,無一例外都是普通人

謝甲兒忽然放聲大笑,笑聲淒厲且憤怒,字字如雷震盪天地: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仙界之中,又怎麼會有凡間的軍隊

鐵甲仍舊沉默,回答謝甲兒的,是一道輕輕的摩擦聲長刀出鞘時的倉倉輕響,先前負傷的小將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全不顧肩膀血流如注,正將腰際的長刀抽出,遙指卸甲兒。

金鐵交鳴,刀光勝雪隨著少年將軍揮刀,整支鐵甲人人亮出武器,壓住馬蹄開始緩緩前進。

大軍行動,謝甲兒面色張狂,託天的雙手上,十根指頭都跳到了幾下,一陣金屬嗡鳴聲隨即響起懸在梁辛等人頭頂十丈處的無數利箭,都隨著霸王手訣緩緩轉動,原本向下的箭簇盡數掉轉,直指對面的雄兵

只要霸王一個心意,千萬支利箭便會呼嘯而去。

大軍絲毫不為所動,繼續逼近。士兵眼中只有幾個外來強敵,誰都不去看那片正對自己的黑壓壓的利箭烏雲。謝甲兒嘴角一抽,冷曬。旋即破空聲尖嘯,千萬箭矢中的一支激射而起,仿若流光掠影,直射敵陣

箭光奇快,彈指間便穿越數萬鐵甲,轟的一聲,炸入極遠處一方山石。謝甲兒意在警告,這一箭並未殺人,不過不殺人,比殺人要更難得太多了。

對面無數軍馬,人影疊疊,摩肩接踵。憑著謝甲兒的勁力,真要射穿一連串的士兵毫不稀奇。而他這一箭直線射出,度奇快且平均,之所以沒傷人,僅僅是因為:箭在鑽空子。

前進之中,人人身體顛簸四肢搖擺,動作中會留下一個個空隙。

數萬人馬鋪滿視線,每個人都有空隙,在某一個瞬間,於某一條線路上,所有士兵舉手投足的空子連成一條直線以一箭要穿過大軍卻不傷一人,眼力要何其驚人,算計要何其精準

一箭之後,謝甲兒沉聲開口:屠戮此間舉手之勞,找一人出來答我所問,便誰都不用死。

若在中土,只憑著一箭,莫說凡間軍隊大洪鐵騎,就是修士組成的大軍,也要驚悸止步了。可對面的鐵甲仍在前進,陣中士兵們都不見絲毫驚訝。彷彿謝甲兒本就該有這樣的本領;彷彿宿命如此避無可避,他們本就是送死來的。

立於陣前的少年將軍,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手中長刀揮舞而起,猛地邁開大步,毫不猶豫地向謝甲兒衝來而他身後的數萬雄兵,驀地放開度,隨同主官開始衝鋒

沙塵這天,蹄聲如雷,大地簌簌顫抖,卻仍無一人開口,只有刀光刺目,卻無吶喊嘶吼,殺氣瀰漫了天地,但隨之而起的死寂更要憋爆了這個世界。

梁辛心裡也被憋得無比煩躁,但還是勸謝甲兒道:怎麼看都是普通人,傷不到你我,師兄饒下他們吧。

謝甲兒舊話重提:仙界之內,怎會有凡人的軍隊

梁辛又哪能答得上來,只有皺眉瞎猜:說不定是神仙的奴僕家兵這話梁辛自己說得都沒底氣,連修士都不與凡人為伍,飛昇後的神仙又怎麼會養一支普通人的軍隊。

如果不是呢謝甲兒的聲音清淡,但語氣裡卻蘊著莫大的怨毒

梁辛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謝甲兒的意思,可轉念一想便恍然大悟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神仙的家丁,眼前的大軍是什麼

軍隊就是軍隊,再也簡單不過的事情了由此問題又繞了回來,仙界之中,怎會有凡人鐵甲。

除了塑石為馬的傀儡法術稍顯異常,面前的兵馬比起大洪鐵騎,也實在沒有特殊之處。而大洪朝的軍馬中,也有精擅各種異術的特殊部隊,只不過規模都不似眼前這般宏大罷了。

凡人雄兵,不應存在仙界之內。那有凡人軍隊的地方,自然也就不是仙界。念及此,梁辛只覺得口乾舌燥,腦子都亂成了一團,這裡不是仙界,它又是哪裡

另一個凡人世界

凡人凡間。我苦熬幾百年,卻來了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你覺得,我恨不恨這個地方你覺得,我恨不恨他們不毀了這裡,不殺了他們,我如何洩恨謝甲兒毫不掩飾心中的惡念,目光炯炯,逼視梁辛。

梁辛心裡害怕,情不自禁後退兩步,跟著只覺得肩膀一沉,一隻大手穩穩扶住了自己。回頭一看,原來是憨子。

大活佛還是那副憨笑模樣,唯獨目光是恬靜安寧的。沒人知道憨子是無意而為,還是靠著心中的一點慈悲佛性所以站出來支援梁辛。不過有他這一扶,就足夠了。

梁辛先退後進,又回到了謝甲兒身前。後者語氣淡漠:怎麼,你真要攔我

梁辛結結巴巴,可還是咬牙開口:他他們沒請你來,是你自己要來

和謝甲兒講道理,是天下一等一的蠢事,幸虧梁辛還不算太傻,見師兄臉上的戾氣愈濃重,馬上醒悟過來,又急忙改口:乾爹五世為人,創出逆天神通,而他老人家的心思也變成了凡人性子,他也不許修士去找凡人的麻煩

後半句純粹是情急之下胡編亂造,老魔頭的確看不上修士,但是也沒有過樑一二搬山的心思,梁辛盼著能用抬出乾爹的旗號來勸住謝甲兒,可這次也是話到一半就再度閉嘴,對乾爹的瞭解,師兄比著自己可要多得多,自己這番花言巧語純粹是找死。

梁辛立刻改口:殺不殺他們也無關大局,咱們一飛,他們又哪攔得住

這也是廢話,現在是謝甲兒想要殺人洩憤,能退也不會退。

到最後,梁辛也實在不知該怎麼勸,伸手一拍大腿,苦著臉道:你要是在不解氣,就打我一頓得了。

幾句話的功夫,不知死的大軍已經來到近前,衝在最前面的那個小將,把手中的長刀舞成一團銀光,作勢欲縱。就在此刻,謝甲兒陡然揚聲大吼,雙臂向前狠狠一掄。

被他託在半空的箭雲轟然炸碎,千萬支利箭激射而去,快若浮光掠影,盡數飛襲敵陣

隨即轟轟巨響撼天動地,鐵甲雄兵人仰馬翻,轉眼亂作一團。可即便如此,仍沒有一個人開口,連一聲慘叫都不曾響起就算是真正的聾啞殘疾,也僅僅是不會說話而言,在摔倒時也會驚呼疼痛時也會慘嚎。

梁辛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說了半天,師兄還是出手了,憑著霸王手段,這些凡間甲冑有怎麼可能還有活路。

謝甲兒砸出萬箭之後,看也不看眼前的兵馬,對梁辛說了句:你欠我一頓好打說完轉身便走。

梁辛聽出了師兄話裡的味道,急忙抬頭再去看不遠處的兵馬,數萬雄兵幾乎人人倒地,摔得狼狽不堪,其中也不乏被自己或者同伴武器誤傷之人,但略略看過,並無一人被箭矢所殺。

再仔細看,鐵甲腳下的地面坑坑窪窪,遍佈著無數個大坑剛剛謝甲兒動手,利箭射入大軍,但卻並未殺人,每一支箭矢都射入了士兵腳旁的地面,箭上凝聚大力,轟得泥土粉碎,眾鐵甲人人立足不穩,摔翻在地。

鐵甲倔強,被摔得半死,但能動之人,卻都在奮力爬起,衝在陣列最前的那個小將,也正在用長刀做拐,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

又驚又喜又氣又恨,前兩者歸師兄,後兩者對鐵甲,梁辛身形急震,猛衝到小將跟前,抬起一腳把他踹翻在地,跟著又衝他吐了口唾沫,罵道:給老子躺著

罵過之後又忙不迭轉身去追謝甲兒,追上後嘿嘿笑道:師兄神技,萬箭射萬人,卻未殺一人。

謝甲兒無意和梁辛計較什麼,他已經煩躁透頂,但心裡對此間即仙界之說還抱有一絲希望,只想離開這裡再去別處探探。

待梁辛趕上來,謝甲兒一抓他的肩膀,同時招呼上其他三個會飛的同伴,正要飛天而起,不料天卻突然黑了下來。

驟然而來黑暗,從朗朗乾坤到漆黑一片,沒有任何過渡不是月升日落黑夜降臨,而是無盡烏雲,不知從何而來因何而聚,於毫無徵兆之間,陡然鋪滿蒼穹

黑雲如鉛,沉沉欲墜。在中土的時候,也只有老實和尚天劫那次,梁辛才見過這般厚重的墨雲。

小活佛眉花眼笑,搓著手心道:打完了假天兵,真天兵就來了

謝甲兒沒理會小活佛的笑話,但神情裡也興奮了許多,眯起眼睛說了句:好像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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