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世兵第一百二十章 珍珠
趙烈對這條商道有獨到的理解,並非如同世人一般,去統計什麼金錢來往,貿易累積。這東西縱然應該有大資料,但是人善於鑽空子,正如蟑螂鑽縫,再小的縫隙也有它能鑽出去的洞。所以有資料,固然調配分明,卻有得必有失。
人便是如此,漢兒更是如此。天下人都不知道為何漢兒如此能生存,縱然有時處在夾縫之中,依舊滋潤無比。正如人們不知道為何一個丟了國家的人卻是半個世界經濟的掌控者一樣,很多事情都要學會解讀。
這條路上並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因為這條路上,幾乎沒有一次,趙烈能正面碰上賈氏。全部都是各族各國人,有時候走到高昌,幾乎看不見突厥人,而走到突厥卻幾乎看不到龜茲人。一般人會置之不理,這種事情在他們看來比較正常,但是對於趙烈來說,這就是蛛絲馬跡。
幽州賈氏,遠比人們想象的狡猾、謹慎。趙烈預想的是賈氏會更名易姓,儘量不引人注意,但是他們的手段似乎更加高明,甚至不見一個漢兒執掌商隊。那麼就算這大宗交易都是賈氏的,他們如何控制這些外族人,又如何保證自己的利益?
趙烈想不明白,他甚至覺得那些馬匪都是賈氏特意安排的,好像有著獨到的目的與作用。
趙烈的目的,不僅僅在於整個西域的滲透,更重要的是帶動草原上的利益發展。為了留下這二十多萬人,他對這條路上幾乎所有人,都下了類似命令一樣的請求。
匈奴時代以後,正北方的大漠南北的經濟便開始逐漸衰退,這其中不僅包括著東方帝國對其的壓迫,還有這條路距離太遠,從阿爾泰山翻越能達到,卻由於遊牧民族遷徙追逐水草,所以並不能控制下來。而從河朔地區則根本不在突厥的掌控中,自然經濟就衰退了下來。
欲平先附,一如當年曹操對烏桓,趙烈覺得已經傾覆的茹茹(柔然),不一定有烏桓更有組織,更有侵略性。
如果能將這幾條線串聯在一起,那整個草原乃至整個西域,都會更活躍,對趙烈的好處也會越來越多。
……
阿塔娜一直不肯說話,估計是在埋怨著趙烈,一直避開話題的樣子。她努著嘴,將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趙烈的身上,她想要的並非是什麼解釋,就是希望他能好好關心她心裡所想的問題。
偶爾還會埋怨:你怎麼這麼笨,答案都寫在我的臉上了,你怎麼還裝傻充愣?
而鄧特兒老頭就不一樣了,他的眼淚就是一種手段,一種情懷和套路。他一定要把女兒留在這個少年身邊兒,他的想法與少女那是天壤之別。沒有什麼所謂的愛情能留得住人心,不貪婪的人,會覺得命裡有時終須有,無時莫強求。但是貪婪的人則會全面思考自己的生活,有了衣食住行就渴望能成天穿金戴銀,有了傾國傾城的容顏便希望能與天下的男子嘻戲玩耍。
人如鏡子,早晚會破裂的,趙烈崛起的速度之快,讓老頭兒有些意外。如今他的用處還沒體現出來,如何能留得住女兒。他
那傻女兒還以為只要一心一意,便能一輩子與那少年纏綿。光是那個蕭氏的蕭葉若,就夠給她小鞋穿。
姑娘傻,老頭兒可不能傻,這是鄧特兒為人一世的經驗之談,更是千古以來不變的人際關係。
趙烈則望著月牙泉,心裡頭想著別的事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當著鄧特兒老頭的面,抱著珍珠說道:“你莫要任性,先想想回家以後,如何應對你的姐姐吧。”
鄧特兒老頭就這麼看著兩個人你儂我儂,面無表情,卻還要插一嘴:“你若回去了,西域這裡的事情,該如何處理?這眼看九月將至,正是馬肥草黃之時,這時候的商道是最繁忙,也是最亂的時候。”
趙烈說道:“而今天下大勢,不能一味只盯著北方,各地方略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才是謀劃的關鍵。
如今我得去兩個地方,一個在結識一下長安的官員,才好摸清上下的命令與脈絡。另一個,則要親自去一趟懷朔,見見我的兄長,這樣才好部署下一步的打算。”
他嘴上這麼說,心底則全都是蕭葉若懷孕這個事情。他這段時間忙得已經不知道蕭葉若何時懷孕的了,總感覺是三月末,但是這一盤算,也要有六甲之身了。
這次回去,一來一去便是一個月,加上長安開府的門路,總也要耽擱些許時日。而且趙烈前世聽說不是十月懷胎,他縱然不記得究竟是多長時間了,卻也著急。甚至他還在想,爺是怎麼記得的那麼清楚的?
趙烈拉開兩個即將動蹄子上身的馬,整理了一下馬衣,然後扶著阿塔娜騎上馬,轉身對鄧特兒說道:“岳父大人,我這幾日便準備動身,你的珍珠,我就要帶走了!”
老頭兒翻了個白眼兒,心說看到你的第一天她這個珍珠的眼裡就沒有她爺了,你犯得上跟我說這個?你要想帶她走,我還能欄得住?
趙烈有點窘迫,哈哈一笑,躍馬揚鞭。那馬被趙烈猛地一拉,兩個前腿抬起,後蹄異常用力地登踏了幾步。
阿塔娜受到了驚嚇,身體全都撞在趙烈的胸膛之上,如同一隻羔羊,蜷縮在主人的懷抱之中。
那頭母馬則看著公馬,依依不捨地跟著。天色已然放晴,整個天空出現了百年難見的彩虹,那種直接貫在地上的七彩顏色,引得人們駐足觀望。
長河落日之下,兩個人同乘一匹馬,而另一匹則依依不捨地跟著,在整個彩虹之中,踢踏出一片塵土,隨著那同往仙境的拱橋,默默隱匿在不知名的花叢深處。
……
兵馬都安置在敦煌以西的地方上,趙烈前段時間一直在實驗著種苜蓿草。這片沙子實在太厚了,估計再提前六百年還能大面積種植,現在只能想盡辦法去種樹,而後再從樹紮根的地方進行大面積種植。
張聖也一直在這裡守著這些樹苗和綠洲附近的草場,沒有過一刻的停歇。他在懷念故鄉,他一直覺得沒臉回去見人,沒臉再見父老鄉親。
他們一直都在以為張聖是個不孝順的賭徒的後代,孔聖
人說的話,便是父親犯了罪,兒子也要替父親隱瞞,這叫孝順。而他張宏祖竟然不肯還清父親欠的債,從而家滅人亡,徒留他一個活口。
實際上,他哪有那麼多的錢?長安賭坊的水多深啊,今天要二十萬錢,明天就改口說四十萬,什麼樣的利息能這麼漲,驢打滾兒也要有個翻滾的過程。
草菅人命,長安那群畜牲,有幾個是好東西?
他也正是胡思亂想的時候,趙烈騎著馬帶著阿塔娜過來了,他的思想一下子拉了回來,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兄弟高高興興的,心裡頭總也過不去那個坎兒。
趙烈第一時間沒看出張聖不高興,便滋意放縱了一會兒,他拿起了紫花苜蓿點著阿塔娜的臉龐。那苜蓿草的四片葉子非常的好看,中間甚至有一圈淡淡的圓圈,纏繞著葉肉,阿塔娜高呼幸運草,興奮地捧著仔細端詳:“好久沒看到苜蓿花了,真漂亮!”
趙烈這時轉過頭,方才看到張聖那隱藏在鬍鬚下的不愉快,他放下阿塔娜的小手,走到張聖身邊說道:“兄長想家了吧?”
張聖嘆了口氣,沒多說什麼,只是那心中的哀傷根本不可能只一口氣就能吐盡。他的手輕輕撫摸著苜蓿草,眼睛有些溼潤。
趙烈拿起一顆有十片葉子的苜蓿草,說道:“人們常說苜蓿草便是很難遇到的幸運草,通常幸運草只有三片葉子,人們很難看到四片葉子的,今天竟然多有這麼多,兄長的運氣不淺啊!”
張聖苦笑一聲:“咱們什麼時候回家鄉?我想回去上上墳。”
趙烈聽罷,沉吟了一陣,方才試探道:“不知兄長是否對前途一片茫然了?”
張聖搖搖頭,卻並未說話。
趙烈正色道:“兄長,此地不能沒有你,你如我手臂,我失什麼都可以,唯獨失去手臂不行。
我近期打算遠走一趟沃野鎮,你這裡這般低迷,我真的放心不下啊!”
張聖的目光一亮,他那絲絲白髮在夕陽下顯得那般明顯。操勞與遐想過度的心思,一道道地刻在臉上,陽光照射側臉的時候,甚至都能看出深深的溝壑,縱然他只有弱冠年華。
“弟是要將此地交給我來管理?”張聖一直不敢多想,他的才能被趙烈完全壓制住,他實在想不出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趙烈說道:“此地正是好時節,兄長務必多多經營,我將瞿二留下與你,你們二人一定事事多考量,有什麼事情不懂,一定要多問我岳父,他老謀深算,一定不會出現太大偏差。此地求穩,正是兄長用命的時候。”
張聖點點頭,他的臉上忽然舒展開來,那苜蓿草的芳香,令人心曠神怡,久久不能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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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草原上的珍珠忽然變得那般圓潤動人,那珠子上飽滿而又水潤的一切,似乎變得那般滑膩。
月兒的吞吐,似乎並不計較那花前月下的纏綿,紗幔與帷簾下的婀娜多姿,似乎都不及那玉鑠欣喜跳躍的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