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前宰相第十二章 砍向自己的刀
石田三成的話音未落，就被秀家打斷告戒道：“治部說話當講證據，您此刻可是在指責一位大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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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三成不甘示弱的回懟道：“證據正是這份血衣，殿下可曾認得上面的家紋嗎？”
秀家當然認得上面的家紋，正是中川家特有的中川柏，但是秀家當然不能承認這一點，只是冷冷的回覆道“柏紋，國內使用柏紋的家族不知凡幾，我麾下還有好幾位家臣使用這圖桉。”
石田三成沒有料到秀家居然睜眼說瞎話到了這般地步，只能冷眼的用著威脅秀家的語氣向秀家質問道“這是大納言的意思嗎？大納言確定要包庇中川秀成嗎？”
此刻的秀家別提有多火大了，秀吉在上面威脅自己也就罷了，怎麼到了朝鮮，連石田三成都敢這麼和自己說話！
秀家怒上心頭直接回懟道“我只是提醒石田治部，中川家乃是會津30萬石大名，你的所有指控都必須要有證據，你手中的血衣有柏紋能證明是會津30萬石那個中川柏嗎？
你所聽到的故事中的那個樵夫能清楚指認那屠戮村落的武士乃是中川家武士嗎？你的證據鏈是否完整，這其中又是否有一些誤會呢？我們在處理這類射擊大領大名的時候是不是應該斟酌一下影響呢？”
秀家提醒石田三成注意影響既有私心也有公心，私心就是想要保全中川家的30萬石，公心則是想要石田三成給已經開始走下坡路的豐臣家在大名們這裡留一點口碑。
但是石田三成非常耿直的回應道“大納言殿下看起來還是不瞭解我，我三成做事向來秉持公心，既然受命監督朝鮮諸軍，我既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也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不過有一點殿下說的很有道理，當下看來確實沒有足夠的證據直接指名是【會津】的中川家造成了那般慘桉，我定會如實將此事上報關白殿下。”
石田三成說罷不給秀家還嘴的機會轉身就欲離開，但是秀家還是快步上前攔住了他說道：“治部何至於對此耶？中川侍從有功於關白也，如今更是受命為十人眾之首，乃是你的同殿之臣啊。
多年來其子鎮守會津無有差池，兩次徵朝皆盡心盡力，治部真的要因為這些風言風語導致其家領被改易嗎？”
說罷還不忘補上一句說道“你我都知道，你這封訴狀告到京都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然而石田三成卻依舊固執己見的說道“大納言殿下，你我皆為臣子，做好臣子本分即可，至於如何決斷是關白、少主和五位大老的職責。”
望著石田三成遠去的背影，秀家頗為無奈的笑了笑。
他打心底裡是喜歡石田三成這樣的忠直之士的，統治者有這樣的臣子是他的幸事，但是很可惜石田三成的統治者是秀吉。
特別是在晚年的時候，石田三成被迫成為了其消減大名的一把利刃。最關鍵的是，這把刀不僅捅向外樣大名，更加傷害著豐臣親藩、譜代們的心。
然而事實就是向著秀家所部期望看到的防線前進著，隨著石田三成的信件送至京都，儘管三成在信件中多次提及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會津中川家所為，但是秀吉依舊對中川家進行了處分。
處分內容如下，中川秀成禍亂鄉里，中川家隱匿不報決定將中川家除以改易之處罰。
但是好在秀家提前寫信給了毛利輝元和前田利家，讓他們從中調和一下，最終中川家被除以了轉封的處置，從會津30萬石轉封下野宇都宮12萬石。
要說秀家為什麼會和毛利輝元扯上關係，還是得“歸功於”秀吉的操作。
小早川秀秋被召回京都之後隨即被幽禁，起初秀吉對於秀秋這個侄子還沒有特別的表示，毛利和小早川家雖然憂心但是也沒有對秀吉表現出太多的抗拒，畢竟僅僅是幽禁嘛。
但是誰知道就在幾天之後，秀吉下達了對小早川秀秋的正是處置，他直接要求小早川家改易，小早川秀秋切腹自盡。
“切腹自盡？”秀家在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僅僅是在前線戰敗一場，有必要付出切腹的代價嗎？
但是隨即從帶來訊息的家臣那邊聽到了緣由，好像是因為秀吉拿到了秀秋造反的證據，這才要讓其切腹。
這話說的和開玩笑沒有區別了，小早川秀秋是什麼人？那是秀吉的侄子啊，說他造反豈不是在掀豐臣家自己臺子？關鍵他年級還小今年才15歲，又有什麼膽子敢於造反呢？
小早川秀秋可謂是工具人本人了，別的工具人用完之後最起碼還有一口湯可以喝，到了秀秋這裡老闆直接要你的命啊！
最後好在寧寧出面，對其除以了出家的處罰。
本來出家的地點在高野山，但是或許是寧寧知道自己的丈夫會搞出私底下的小動作，強行將秀秋留在了自己身邊，為此兩人還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寧寧事後從聚樂第搬了出來，前往山城國南部伏見地區的湧泉寺居住。
雖然名義上來說是寧寧自己想要出家替秀吉的健康祈福，但是怎麼看都覺得是秀吉將寧寧趕出去的。
小早川家儘管明面上已經從毛利家分家，但是作為毛利家最重要的分家之一，小早川家被改易，知行領地被剝奪，家主被勒令切腹這件事在毛利家內部產生了很強烈的影響。
其實對於毛利家來說，小早川秀秋被收回去別提有多高興了，但是相對應的，你得把小早川家的領地歸還給毛利啊，這才是毛利家最關心的問題，哪怕打個折呢！
擔任大老人就在京都的毛利輝元就曾就此事與秀吉商議，詢問秀吉是否可以由其養子毛利秀元繼承小早川家名。甚至都沒有替繼承領地的事兒，就被秀吉一口回絕。
其實這兩件事是同步發生的，秀家在找毛利輝元幫助中川家的時候，並不知道小早川秀秋被處置的事兒，可是事情就是這麼巧，等到秀家的信件剛到京都毛利藩邸，毛利輝元前不久剛從聚樂第灰頭土臉的出來。
被秀吉噁心了的毛利輝元，自然樂於和秀吉唱反調。
再加上身為十人眾的中川清秀，拖著年邁的身體親自向秀吉請罪，秀吉這才鬆口減輕對中川家的處置，將其從會津30萬石轉封下野了事。
只是這樣一來，豐臣家內部大名體系和權利結構就出現了真空，首先是身為東北大名，仙台42萬石的蒲生秀行被改易，直到今天他人還在京都轉圜於大名之間尋求恢復家名的機會。
之後便是身為大老的小早川秀秋和十人眾的中川家被改易的事兒了，中川家好歹有中川清秀在頂著個十人眾筆頭的名號在，小早川家可是什麼都沒有了啊。
秀吉很快就從對職權進行了變更，他居然破天荒的將豐臣秀勝從十人眾中提拔為中老，再將淺野長政從中老提拔為大老，而作為替補十人眾的乃是受封近江八幡山城的京極高次。
此人是秀昭的姨夫，他的妻子是淺野三姐妹之中的老兒阿初。至此在豐臣家統治階級的最上層之中就存在由豐臣秀勝與京極高次兩位高階大名，而他們都是秀昭的姨夫和茶茶的妹婿。
秀吉這般行動無疑給出了強烈的政治訊號，那就是開始扶持起茶茶這樣的外戚來幫助秀昭和之前寧寧派系的外戚、豐臣宗族之內的大名抗衡。
很顯然在這種情況之下不論是秀次還是秀家，又或是秀久和秀貞都已經被當下的茶茶集團打入到對立的陣營之中。
在處理完中川與蒲生兩家之後，東北地區留下了超過70萬石的空檔，這麼大快的知行領地若是在近畿秀吉肯定會全部藏入話，可是這裡是鳥不拉屎的東北，秀吉自然是要進行分封的。
秀吉最先想到的是上杉家，此刻的上杉家領有越後58萬石信濃5萬石+越中8萬石，出羽18萬石+左渡2萬石合計91萬的龐大領地，基本上和歷史上相當。
但是與歷史上不同的是，歷史上的蒲生家擁有94萬石領地，被改易的時候會津、巖代是完整的一塊領地。
但是現在陸奧領加起來雖然有70萬石的空地，但是卻是會津一塊、仙台-大崎一塊，中間被秀貞的郡山領、巖城利隆的福島領和相馬義胤的藤田領斷開了，這樣支離破碎的領地上杉景勝自然是拒絕轉封的。
客戶有需求，秀吉自然要權利滿足的，因此在6月底的時候，石田三成又一次來到朝鮮安邊城，來和秀家和秀貞商議，要將秀貞從郡山轉封越後的安排。
“越後頸城郡、苅羽郡、魚沼郡，信濃國高井郡，合計30萬石領地，以上便是安置金吾殿下的條件。”
當石田三成從容不迫的向秀貞說出這般條件的時候，在一旁作陪的秀家甚至有一種錯覺是這是來自秀吉的厚賞！
要知道此前秀貞因為延遲動員和蒲生家的事兒被秀吉處置減封3萬石，如今的知行只有29萬石。
將其從郡山轉封越後，可以多出幾千石的知行看起來似乎確實得到了加封，但是這與一半的轉封是不同的，這次的轉封更讓人覺得是對秀貞的羞辱。
即便是過去脾氣再好的秀貞也不能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對著石田三成質問道“我並為獲罪，若是要對我進行轉封，難道不應該給我補償嗎？幾遍不把整個越後都給我，難道不應該將左渡交給我嗎？”
當下鴻之舞金礦並沒有被大肆宣揚，左渡金山是當下日本最重要的產金所在地，這樣是秀貞提出要得到左渡之後才肯接受轉封的原因。
你秀吉不再知行上補償我，在礦產對我經濟補償這總得有吧。
但是面對秀貞的質問，石田三成只是冷漠的回應道“作為上杉家轉封陸奧的條件，左渡必須依舊為上杉家所有，關於這一點關白殿下也是同意的。”
與秀貞糾結於自己的知行不同的是，秀家更關注的是上杉家轉封郡山之後對自己的影響。
若是此間轉封成功，等於是在秀家與東北大名之間關上了一道大門，而秀家的西面有80萬石的德川，北側有100餘萬石的上杉家，對秀家的壓力無疑是巨大的。
就連秀家都有些按捺不住，看向石田三成詢問道“關白殿下是對我秀家有顧慮嗎？在我身邊放上左右護法想要將我看住？”
秀吉的小心思作為秀吉近臣的石田三成不可能不瞭解，但是石田三成依舊面不改色的回應道“殿下多慮了，將大藩轉封遠國這難道不是您當初和關白殿下定下的強中策略嗎？”
秀家被石田三成這一下懟的說不上話來，回想一下自己過去好像確實和秀吉說過這樣的話，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過去的往事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
其實對於當下的秀家來說，從戰略的層面上來說距離秀吉歷史上的身故沒有幾個月了，上杉家這麼大體量的轉封沒有一年半載不可能結束，到時候人家剛到新領根本來不及消化領地，實力無疑是要打折扣的。
歷史上在文祿年間轉封的上杉家再緩了5年之後依舊只能動員出3萬軍勢，這與其120萬石的體量是極不相配的，更別說只給他2年的準備時間了。
因此秀家內心雖然極其的不忿，但是並沒有在石田三成面前展示出來。
而一旁的秀貞本來就對這這樣的轉封安排非常不滿，在聽聞秀家所說上杉的轉封是為了鎖住秀家之後當即表態說道“我並不像中川等大名，並沒有受到任何過錯就要對我轉封就必須要給我補償，當下的轉封條件請恕我難以接受。”
石田三成本來就是帶著秀吉的意思來找秀貞談判的，既然是談自然是有來有回。現在秀貞明確拒絕了30萬石轉封越後的條件，石田三成自然主動向其詢問轉封的條件。
誰知豐臣秀貞非常耿直的回應道“郡山城乃是我耗費心裡所建造的，我是絕對不會離開郡山城的。”
這樣的態度無疑是將石田三成和秀吉都梗住了，就連秀家都詫異的看向身旁的弟弟，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剛的。
但是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還是因為最近一段時間秀吉對親藩的壓迫太甚，連秀貞這樣的老好人都忍不住了。
石田三成沒有想到會在本來十拿九穩的秀貞這裡被堵回去，最重要的是他清楚秀吉的脾氣，若是直接被秀貞這麼回懟，恐怕秀貞到最後一塊領地都拿不到，因此出言勸說秀貞好好想一想。
甚至還將目光看向秀家，想要秀家幫忙勸一勸。
從一點來說石田三成當真是一位忠直之臣，可惜他成為了一個毫無底線的泥巴種手裡的刀，最後落不得一絲好名聲。
苦勸秀貞無過的石田三成，只能對兩人告辭離開。在臨別之際他看向秀貞告戒道要他做好準備接受秀吉的怒火，秀貞卻坦然的答覆道“我早已做好準備。”
那份自信與豪情見不得一絲假意，只是石田三成所理解的意思，和秀貞所表達的意思卻並不是一樣的。
石田三成走後，冷靜下來的秀貞像個委屈的孩子，看向秀家說道“有打亂了兄弟部署了，但是兄長會和我一起走的，對吧？”
若是別人秀家不敢說，但若是受委屈的是秀貞和秀久兩人，秀家一定得幫幫場子。即便那個對手是秀吉，秀家都會放手一搏。
儘管從秀家從豐春城出來只有半年；儘管秀家在此前作出的佈置還沒有完成；儘管新的軍陣和軍制還沒有改革完成；儘管戰備物資的儲備剛剛開始。
儘管有無數個儘管，但是若是秀吉真的要對郡山家改易處置，那麼秀家也只能提前起兵這一條道路了。
自穿越以來雖然有多次被秀吉逼迫，但是這是洗一次有一種事態的轉變徹底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覺。
儘管這次起兵的前途根本看不到希望，但是秀家依舊得和秀貞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