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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

第三卷 :一代天驕——第三十章 :一代天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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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第三卷 :一代天驕——第三十章 :一代天驕(4)

第三卷:一代天驕——第三十章:一代天驕(4)

最後一根木製的椽子被裝上了大車,車伕一聲口令,鞭子抽得脆響,四匹羸馬齊齊甩開蹄子前行,沿著一條明顯是臨時鋪就的道路向著西面緩緩行去。 .COM在這兩大車的後面,是一處塵土飛揚的大工地,各種各樣的土方木料隨意地堆在道路兩邊,等著裝車,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那是工兵營在進行爆破作業,隨著這聲悶響,最後一片屹立著的殘垣斷壁轟然倒塌,在平地上又製造出了一個碎土塊和殘破木方組就的垃圾堆。

在幾個漢奴揮著鞭子驅趕下,一個個赤著上身的契丹人步履蹣跚地走了上去,開始清理廢墟,將土塊堆上一個人就能推動的手推車,運到路邊去。這種手推車是陳家收購軍工司車馬社後的新產品,眼下在延州頗為流行,工藝簡單,製造不難,但是零件損壞率較高,私人造起來並不划算。

在這個土木垃圾堆的後方,是一片廣大的平整地,順著地面上偶爾也會高出地面的那些坡坎,還能隱隱看出一絲城牆的痕跡,而那些隱隱成長方形的顏色區分明顯的印記,則是舊日的裡坊規制殘跡……

雲中城,已經從地球上被抹掉了……

這是一項頗為浩瀚的工程,大周朝霍國公檢校太尉右衛大將軍八路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文革同志再一次用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這樣一個道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但卻是可以在一個月內拆掉的……

這個任務,在最初的南路軍政司會議上,曾經被認為是不可能完成的,此次大軍東征,戰鬥禁兵兵力共計步騎一萬四千人,後勤廂兵將近一萬六千人,徵發隨軍民夫一萬五千人——這些新來的流民暫時分不到田地,白養著消耗糧食還不如投入到戰爭中來當做人力資源投入,延安縣流民大營本來就是實行軍事化管理的,將這些人編組隨軍也還方便,一路上難免有些減員,這卻要算作戰爭消耗了。這些數字乍看起來不算,但是認真一分攤,卻又實在不夠用,步兵團騎兵團的力量要用來作戰,不可能用作運輸,廂兵的力量保證大軍糧秣軍資已經很緊張,民夫們還要負責將大量的物資陸續運回延慶,相比起這個任務量,一萬多人的民夫實在算不上多,因此李文革要拆掉雲中,基本上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到。

最終解決這個問題的是魏遜的監軍司,監軍司負責監管所有俘獲的胡漢俘虜。大軍掃蕩之下,一個個契丹部落被連根拔起,大批契丹貴族、家丁和漢人奴隸統統淪為俘虜。魏遜故技重施,將契丹家主貴族綁在一處,所有漢奴上前一人抽一鞭子,納了投名狀,而後就是給漢人奴隸分發八路軍建軍初期的第一批制式裝備——削尖的木棍,將這些漢奴組織起來,負責監督役使契丹貴族和家丁們去做苦力。

這個法子也並不是立竿見影,一開始頗有些貴族家主不肯認頭,漢人奴隸又懦弱慣了,往往真的鬧起來就四散奔逃,因此俘虜營暴動在開始的五六天裡並不算新鮮事,結果也很是血淋淋,凡是暴動的契丹部族所屬,一律行軍法斬殺,凡是逃散的漢人奴隸,抓回來一律和契丹俘虜一道做苦役,如此幾次三番,砍了兩百多顆腦袋,鬧事的人也就漸漸少了。

當然還有輔助措施,所有契丹俘虜一日只有半個乾糧麵餅,幹活的時候一律精赤上身,監管的漢人奴隸則每日配給兩個乾糧麵餅,高階一監管的還能有醃蘿蔔佐餐。

殺牛的騎兵團在四處打草谷,收斂來的契丹俘虜最少有四五千人,這些人每日不過消耗麵餅兩千個,合不到十三石糧食,一個月下來消耗了不過四百石糧食,收穫則是拆掉了雲中城。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代價,有八百多人在繁重的勞動中倒下了。

飢餓,營養不良,再加上在初春的氣候中光著身子從事繁重的勞作,俘虜中的患病率極高。

好在魏遜在這項工程開始之前宣佈了一條政策——只要城池拆光,就放這些俘虜離開,每人給予三天食水。

人有個盼頭才好……

那些被拆下來的土方木料,魏遜原本準備運回延慶——窮的掉渣的八路軍府庫對於任何可能成為生產資料的東西都不會放過。但是很快,所有人就發現這是不現實的,拆掉雲中容易,將一個雲中運回延慶,那是痴人夢。能將所有的木料運走就已經是極限,土方完全沒可能。

對此李文革一句話定下了調子——不必一定要運回去,能運多遠運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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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昔日的雲中城,就這麼散落在了方圓五六十裡的範圍內……

至於未來大遼有沒有能力將這些土方一塊一塊撿回來重新堆起一座雲中城,李文革想都沒想——與其這麼做,還不如重新挖掘土方再建一座雲中更加容易些。

納了投名狀的漢奴這一次都要隨著大軍迴轉延慶,沒有了這些漢奴,一向不擅長建設的契丹人能在原地搭起個土圍子就算創造奇蹟了。

一個月的苦役做下來,原本身形粗大體態健壯的俘虜們一個個面黃肌瘦臉帶菜色,許多人身上浮腫得厲害,每天都有人不堪繁重的勞動而死去,殘酷的現實讓人感知閉塞,那些逐漸適應了的漢奴們一個月下來就是最怯懦的人也變得鐵石心腸,對待這些原來的主人格外冷酷,反倒是正經的八路軍官兵士卒還有些惻隱之心,只要這些俘虜不鬧事,他們就不理會。

一隊騎兵沿著臨時鋪就的道路飛馳而來,捲起漫天的煙塵,正在勞作的俘虜們抬起浮腫的眼皮略略掃了一眼,便心虛地垂下了頭去,不敢再看。

這隊騎兵身著皮甲一人雙馬,一看便知是騎兵團的戰士,為首的一個精壯漢子眼神犀利,下巴上嘴唇上覆蓋著厚厚一層鬍子茬,身子端坐在馬上隨著馬兒的節奏自然地起伏著,感覺似乎不費半分力道。

細封敏達一路馳過工地,在前面一個叉路口勒馬停了下來,路口正在過車隊,六輛馬車組成的輜重車隊正在緩緩過路,一個軍服上帶著陪戎校尉軍銜標誌的年輕軍官手中揮舞著一面紅旗站在路口。

那陪戎校尉見細封敏達皮盔上綴著兩顆已經鏽蝕得有些發綠的銅製五角星,急忙上前向細封敏達平胸敬禮,細封敏達在馬上還禮,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面銅牌遞給陪戎校尉,陪戎校尉接過來一看,銅牌上鑲著兩顆閃著淡黃色光澤的星星,那是實實在在的真金,星星的左側從上向下寫著“騎兵都指揮使”,右側則寫著“細封敏達”四個字。

陪戎校尉遞還了銅牌,再次行了一個禮,向後轉,跑回路口,將一個哨子放到了口中,用力吹響。

隨著哨聲,還沒有透過路口的最後兩輛馬車停了下來,那陪戎校尉正在向著他們揮舞紅旗,見他們停下,陪戎校尉轉身,向著細封敏達揮舞著另一面旗子,那卻是一面綠旗。

細封敏達也不遲疑,催動戰馬,轉眼之間便透過了路口。

一路穿越了這樣的幾個路口,細封敏達來到了李文革的老營所在,翻身下了戰馬,將戰馬交給親兵,他大步走向帥帳,帥帳門口居然是張桂芝親自在值星,這倒是令細封敏達皺了皺眉頭。雖是老熟人了,張桂芝還是一絲不苟地檢查了細封的證件,這才揮手放行。

細封敏達一進帥帳,就看到滿臉疲憊眼袋浮腫的沈宸坐在胡床上正在火盆前烤著麵餅,他面前的一個空木箱子上放著一個不知道從那裡弄來的廣口甕,甕裡面是熱氣騰騰的肉湯。

正站在一幅地圖前凝眉苦思的李文革轉過頭看了看細封敏達,高聲叫道:“廖——”

一個年輕的士官撩開帳子走了進來,立正:“到——”

李文革揮了揮手:“給細封將軍也端一碗肉湯,拿個餅來!”

那士官平胸行禮:“是!”

士官轉身下去,李文革笑了笑:“六韜館廖昭武的侄子,走了門路,調到內衛營,做勤務兵。”

他看了看細封敏達,擺擺手:“坐!”

細封敏達也不客氣,拽過一個歪在一邊的胡床坐了下來,端過沈宸面前的肉湯喝了一大口,沈宸沒反應,繼續烤著麵餅。細封敏達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立時又精神了一層,他放下被他一口喝去了一半的肉湯,抬起頭看著沈宸:“楊袞沒走雁門?”

這時廖又端進來一份熱氣騰騰的羊肉湯,卻是用一個粗陶碗盛著,放在了細封面前,湯碗上放著一個硬邦邦的涼麵餅,細封將碗推向沈宸,沈宸也不客氣,拿過碗,開始將烤熱了的麵餅掰碎泡在湯裡。

沈宸一面掰著麵餅一面回答著細封敏達的問題:“折家遇到了前出的遠探欄子馬,人數不多,發了警訊,石頭帶人去親身勘察了一番,契丹人沒有大隊北上,前鋒宮帳在陽曲附近渡過了汾水……還在水流平緩的地方設了崗衛……”

細封敏達臉上的神情頓時肅然起來,有些吃驚地問道:“晉陽?”

沈宸了頭:“兩桌上好的席面,都準備妥當了,人家偏偏要鑽到廚下去偷嘴……”

細封敏達目光炯炯:“折家家主,是個什麼意思?”

沈宸搖搖頭:“折三郎不會用折家子弟去和遼軍大隊硬拼,他大約還要觀望一段時間,不過晉西北一帶山巒縱橫,岢嵐諸州都已經歸附,只有石州還未下,現下的局面,**支撐不了太久,折家楊家口中的肉已經太多,貪多嚼不爛,晉北會戰,只怕不成!”

細封搖頭:“晉北不成……一應功課都未曾做足,那是冒險!”

沈宸看了看李文革,李文革沉吟了片刻,問道:“南面還沒有訊息?”

沈宸搖搖頭:“有沒有都不重要了,楊袞肯北上太原,要麼是朝廷已經打了勝仗,要麼是私下和皇帝達成了密約,不管是哪個,北漢劉家,這一次都死定了!”

李文革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道:“軍前密約,那是話本裡的故事,打了勝仗的可能性居多,算算日子,高平那邊,也該有個結果了!”

細封敏達皺了皺眉:“敵強我弱,漢人朝廷聯合契丹,也不是甚麼新鮮事了!”

李文革笑笑:“石敬瑭或許會,劉知遠或許也會,柴榮不會!”

他嘆了口氣:“利益面前,甚麼華夷之別胡漢之分都是狗屁,只是,柴榮這個人,沒有和別人平分天下的雅量!”

細封敏達和沈宸對視了一眼,對李文革毫不客氣地直呼皇帝姓名,二人沒有絲毫的詫異,倒是對其那滿滿當的信心頗為懷疑。

李文革道:“這次戰爭參戰的有四方,爭的都是個主角位置。北漢劉家出兵上黨,是為了爭個主角,倒是也實實在在當了一把主角;柴榮親征高平,也是不甘心讓卻主角位置,高平之戰,柴榮是主角;楊袞兵出太原,也還是為了當主角,否則就那麼去了,就那麼回來了,老家讓我們抄了個底朝天,他就是這出戲裡面最悲催的配角。”

他頓了頓,看了看兩人:“只有我們,從頭到尾,一直都是配角,給人家敲敲邊鼓,雖咱們片酬最高,可也總不是個事吧!”

沈宸皺起眉頭:“我贊同細封,晉北不合適!”

李文革了頭,他突然問道:“你們覺得,楊袞打得下晉陽麼?”

兩人都是一愣,沈宸率先開口道:“劉家的精兵,都帶去上黨了,太原城裡,留守的不會超過三千人,以三千老弱,守衛晉陽這樣大的一座城池,難比登天,城破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李文革頭:“那麼,你們覺得,楊袞有時間麼?”

沈宸答道:“就算高平一戰,朝廷大獲全勝,自家損傷也不會太,整兵再戰,還要調集援軍,這是滅國之戰,不同於高平的單對單,沒有個幾萬人馬,縱然是皇帝,也難以輕鬆取勝,這一來一去,楊袞最少有兩個月的時光可以慢慢攻城……兩個月,每天死五十個人,城裡的兵也就死絕了……”

李文革看了看細封敏達,細封敏達搖搖頭:“太原守不住!”

李文革道:“那麼,你們覺得,楊袞為何要攻打太原?”

這一次,沈宸緩緩頭:“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楊袞攻打太原,目的究竟是什麼!”

他吸了一口氣,道:“按道理……老家被抄,後路中絕,他要麼帶兵回頭和我們決一死戰,要麼東出河北,轉道南京路回國,可是他卻掉頭攻打太原……難道是為了破城之後屠掠一番弄一些軍資……還是不對……”

細封敏達輕聲道:“他算準了我們呆不久……”

沈宸的臉色一肅,輕輕頭。

李文革嘆了口氣,嘟囔道:“誰遼人就一定是個有種的?”

耶律敵祿的心思其實很簡單,他早已想明白,若是領軍直取雁門,畢竟要在複雜的山區地形上和實力不明的敵軍苦戰,契丹人的騎兵優勢和兵力優勢都展不開;反過來要走北面的五阮關的話,路途過長,大軍的側翼和輜重牛羊都隨時處在折楊兩家及雁門以北敵軍的威脅之下,稍有疏失,就是滅之災。更何況就算順利抵達易州,那也是南京路的地盤,耶律撻烈自然不會阻撓他過境回雲中,但是上京的宮帳那邊可就不好交代了,出師無功不,還要借道南京才能回雲中去,這個人丟下來,就連耶律撻烈也未必能夠保得住他。

李文革畢竟是客軍,在雲中呆不久,不管他造成了多麼大的破壞,終歸是要退走的,他若是敢在雲中一帶常駐,只怕南京路的耶律撻烈第一個會坐不住,只要他一走,大軍回師,縱然拼著部族受些損失,軍力卻還完整,那時候就是耶律敵祿以牙還牙的時候了,他將率三萬大軍西進,李文革既然膽大妄為敢打大遼的草谷,就要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如此只要能夠攻克太原,有足夠的戰爭繳獲帶回國中,僅憑那些在上京基本沒什麼發言權的部族首領,是奈何不得自己的!

白了,耶律敵祿就是想和李文革拼一拼耐性,看看誰能夠挺得更久一些,在他看來,和只需要很少軍需就可以機動作戰的契丹騎兵比起來,李文革的漢人軍隊是無論如何拖不起的……

事實上,李文革也確實拖不起了,這樣規模的軍事行動,後勤壓力已經增加到了極恐怖的程度,再拖下去,全師而還問題並不大,但是這一仗的投入產出比就很成問題了。

李文革看了看細封敏達:“你的兵練得如何了?”

細封敏達面無表情:“能怎麼樣?能走步,能拿刀……僅此而已!”

李文革看著沈宸:“通知荊海那邊,若是太原城破,就再調兩個團給他,嚴守雁門穀道;若是太原城沒有破,楊袞北上,要他棄守雁門,兵退灰水河一線!”

沈宸目光一霍,隨即釋然:“也好,就讓楊袞瞧瞧,咱們這些西兵,和河東的窩囊廢們究竟有何不同!”

李文革端起細封剩下的肉湯一口氣喝乾,將甕隨手扔在了地上:“他奶奶的,老子要當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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