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敗丹皇正文_第384章 繼往開來
世間八萬字，“情”字最殺人。
或男女之情，或兄弟之情，或骨肉之情。
王辰顛和藥天君，並無血親，但他“情”之所至，是近乎“愚”的執著。
他入極，性入極、情入極，陷入性情局中，執迷不悟。
“轟”
粗大的雷柱，攜裹殺破天光的罡風而來，乾坤之間，萬馬齊喑。
蘇如煙持著玲瓏禪杖，昂首望天，那一雙秀目瞪得渾圓，似要將頭頂玉宇瞪裂。
“前輩，冤當有頭，債當有主，你即便是受了這雷伐，也洗不清他人的罪孽！”
頂著濃重的天威，蘇如煙於驚風怒雷中呼喊出聲。然而她話音還未落下，地面上，唐炎的身影逆衝而起，砥礪蒼穹。
“善惡無報，乾坤有私！賊老天，你當真是瞎了眼！”
唐炎喝罵出聲，渾身三萬六千毛孔劈出靡靡刀氣，每一寸血肉都化作刀鋒，要斬那世外驚雷。
“生殺一刀”在唐炎極致速度的推動下，一路斬碎著虛空，眼看就要與那雷柱交擊在一起，突然，王辰顛出手了。
袖袍翻卷，唐炎只覺身軀被一股莫可沛御的力量拉住，血肉中淬厲的刀意瞬間土崩瓦解，旋即那雷柱在他視野中飛速遠離開來。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方兒犯下大錯，我有無法推脫的責任。”
王辰顛的聲音直接落在唐炎心底，平淡中帶著決絕的意志。
不等回應，視野中，那道雷柱以悍然無匹之勢轟中了王辰顛，雷光如瀑，爆射開來，將那一片天地化作兇險的雷海。
“前輩！”
望著茫茫的銀白，唐炎只覺心臟像是被一記大錘狠狠敲中。
王辰顛何罪之有？相反，他對王方可謂是嘔心瀝血，然而他毫不計較回報的付出，換來的卻是道消人亡，死後就連魔身都被王方拿去行惡。
這雷伐，憑什麼要王辰顛來承受？
“這便是天道啊。”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唐炎心底響起，帶著發人深省的氣意，讓唐炎突然之間覺得好像抓住了一些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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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浮屠的聲音。
“天道……”
呢喃一聲，唐炎眉頭緊緊擰起。他能感受到浮屠剛才的那句話蘊含著某種高深的領悟，只是一時半會之間，他無法體會得到。
目光注視著奔騰的雷海，唐炎將心神放空，跳出時間和空間的侷限，進入空靈的狀態。
“天道，就是要惡者逍遙、善者受劫嗎？不對，若是這樣的話，那這世間豈不是要淪為阿鼻地獄？”
人之修行，師法天地自然，如果天道旨在懲善揚惡的話，修行界中應該是邪魔外道遍地才是。
想到這裡，唐炎如同走進了一條死衚衕，眼前被一堵高牆擋住，讓他的思路無法延伸下去。
“邪魔……魔？”
驀地，唐炎回想起之前在聖魔海中，浮屠曾說過，神魔之物，皆自大道而生，本無善惡之分。
“對啊，日升月落，四季輪轉，這些天地之道，哪有什麼善惡之分？”
一念及此，唐炎茅塞頓開，念頭變得通達。
天道絕情絕性，又何來善惡之談？人們寄託於上蒼能夠懲惡揚善，更多的只是在一廂情願而已。
畢竟，在天道眼裡，人與山石草木，鳥獸蟲魚並無區別。所謂的惡行，僅僅是悖離了人自己認知中“善”的尺度而已，說白了跟天道根本扯不上半點關係。
一個人*擄掠，濫殺無辜，難道會影響到日夜的更替？
“這才是天道的本來面目嗎？凌駕於一切之上，俯瞰眾生！”
唐炎心神明悟，再看那劫雷時，心境與此前儼然大不相同。
將自己的一番感悟傳入雷海中，唐炎相信王辰顛接收到之後，就算他再如何愚執，也能明白過來，他現在的行為，根本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非但無法彌補任何罪孽，反而平白去招惹了天道。
“多謝前輩傳道解惑。”
心神傳音浮屠，要不是他點破了“天道”真意，說不得王辰顛還要受多少劫雷撻伐。
“以你的心志，就算我不說，這些東西你早晚也能領悟得到。”
浮屠回應道，然後語氣變得唏噓起來：“修行前八境，步步似登山，聖境則是會當凌絕頂的巔峰，但同時也是起點。”
“踏天的起點！”
“九步踏天，登天而上，得證大自在，從此超脫天地，逍遙宇內。但其實登天之後，才發現修行到這裡，也只不過是堪堪入門而已。”
“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登天之後的第一境，名為真我境。斬斷凡塵路，褪盡三千紅塵氣。於道者，入此境便可稱之為仙，真仙之境。於佛者便是真佛，於妖者便是真妖……林林總總，終歸逃不過一個“真”字。”
“第二境，喚名：天地境。萬類所修之“真”，其實不過是“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所有的“真我”，都是那遁去的“一”。這“一”並不圓滿，需要藉助天地的道力將它填補壯大，成為可比肩天地大道的真道。入此境者，便是天仙、天佛、天妖之流。”
“第三境，喚名：眾生境。真道超脫於天道之上，翻掌撥弄星辰，頓足鎮壓道河，稱尊做祖，寰宇共尊。入此境者，名垂萬古，眾生傳頌，譬如那道尊、佛祖、武皇之類，億萬載難見其一。”
浮屠說到情不自禁處，聲音節節拔高，一股桀驁不器的狷狂氣魄油然而生，似要踏萬道而上，與那古今尊、祖、皇者坐談論道。
“你已知天道本真，要想成就無上道果，須得讓你的真道破開天道！這條路，已經有數萬年沒有人成功過了。”
浮屠的聲音，急轉直下，少了幾分縱生的豪氣，多了幾分悲鬱：“吾不甘，守護此界數萬年，終究是沒有等到星靈出世。今日魂滅在即，唐炎，你切記，他日你若登天而上，跳出此界，萬萬記得不要跟神族有過多牽連，他們……”
“們”字出口，浮屠還欲說下去，聲音卻戛然而止。
“浮屠前輩。”
唐炎心中驟然生出悲憫之情，兩行清淚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
他知道，浮屠的殘魂，消散了。
戰過魔亂歲月，一刀破界，橫斬北靈萬魔，拼死寂滅之後，身骨永鎮魔屍，殘魂守持聖魔海，只為傳下真經。
直至今日，英魂散去之前，還在傳授唐炎大道，指明通途。
浮屠大聖，白虎至尊！
“嗡嗡嗡”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唐炎儲物空間中，被他收入其中的鎮魔印發出激烈的震動，撕開空間，朝著聖魔海的方向電射而去。
然而，只飛出不到百丈，那方大印哀鳴一聲，從內而外瀰漫出淡淡的頹喪氣息。
印有靈，感受到了浮屠殘魂散滅，決意跟隨。
然而，一道神念波動橫跨千萬裡而來，打入印中。旋即便見那方黑色大印呼嘯騰空，落入唐炎手中。
“從今往後，你便為吾主！”
唐炎半靈之身，能夠與鎮魔印的靈交流。
感受到鎮魔印傳來的意念，唐炎用力握了握印身，鄭重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在我手裡埋沒了浮屠前輩的威名！”
“嗯！”
鎮魔印印身輕顫，像是在點頭一般，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道：“前主之前告訴我，他已經將聖魔海中的魔血全部煉化成純淨魔血，希望你能儘快趕去，將魔海收取。”
儘管情緒依舊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中，聽到這個訊息後，唐炎還是深受震動。
整座聖魔海，全部煉化成了純淨魔血？
那可是寂滅天魔的魔血，連王辰顛的半聖道身都能汙穢成魔身。可以說，那裡面的一滴魔血，對於武者的提升幾乎能與八階靈丹比擬。
而聖魔海中，究竟有多少魔血？
這是唐炎無法想象的數字。
不過，唐炎可以確定的是，純淨魔海，會成為他，或者說問鼎未來發展最大的本錢！就算集合整座北靈界的修煉資源，都難以與之相比。
然而，若是給唐炎一個選擇的機會，他寧願不要那座純淨魔海，包括“生殺一刀”和洗髓經、頑骨都不要，拿來換浮屠殘魂不滅。
但，事已至此，唐炎明白，對浮屠最好的報答，是帶著他留下的這些，好好守衛這個世界。
繼往聖之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深吸一口氣，唐炎壓下蔓延的悲傷，抬頭看了一眼那片雷海。
通天動地的魔光，正在與雷芒交殺不休。王辰顛的身影依稀可見，要衝出雷海。
他已經明白了過來，不打算用這種無謂的方式進行贖罪。
“吼”
雷海之中，無盡雷芒結成一條條雷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擰著身子，崢嶸鱗爪死死纏束住王辰顛，讓他舉步維艱。
然而，王辰顛的人魔之身，又哪是區區一座雷海能夠留得下來的？
魔氣密密麻麻，覆蓋住每一寸肌膚，任由雷光鑿落，也無法在王辰顛身上留下半點印記。
“乾坤作鼎，魔火煉雷！”
下一瞬，王辰顛口中響起一道爆喝聲，竟蓋過雷海的轟鳴。與此同時，一簇簇漆黑的火焰，從他七竅中噴湧而出，結作一朵朵黑色的火蓮，落入雷海中。
地面上，唐炎看著這一幕，眼中精光徒然暴漲。
他看得出來，王辰顛施展的乃是丹道之術。
來到這個世界後，這是唐炎第一次遇到半聖境界的煉丹師施展丹術，當下凝神貫注，仔細觀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