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迪威德商會01.楔子

公元2177年，我懷著敬意寫下這些文字。

我的名字是湯姆，湯姆·瓊斯，是一名來自地球聯邦的考古學家。公元2161年9月17日，我所乘坐的科學考察星際飛船“朱庇特號”在固定蟲洞時被超新星的電磁波影響到，計算失誤，定位失敗，被迫降落在一個不為人知的星球。降落時我們著陸在廣闊的液態水面上。我們曾認為這是個湖，不過後來我知道了這是一片海。

當時的生還者有6個，飛船全部功能失效，我們無法定位，更無法求救，還好這個星球與地球的差異並不大，不過重力要小一些。我們並沒有陷入絕望。

16天后，公元2161年10月3日，我們中的一位在與家鄉極其相似的月光下，選擇永遠沉睡在異鄉的大海里。

之後又過了2天，我拿走了大概足夠一人生活七天的食物和水，坐上了三艘救生筏中的一艘，開始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尋找生的希望。

之後，我的記憶就變得七零八落、斷斷續續，並且在一場暴風雨中終止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在一戶善良的“人”家裡面。他們所說的語言並不複雜，而且發音類似英語。不到三個月，基本上我就可以與他們進行無障礙的交流了。也許這樣進步神速的原因在於他們還沒有文字。

這個星球上的生物很多樣化，不過依然有人類外形的生物，就是救了我的這個種族，他們稱呼自己的種群為“露西”。他們的文明程度相對地球來說很低，還處於奴役之下。使用的工具材質類似青銅，他們稱其為“歐芬”，流通的貨幣主要是兩種鑄幣，一種是“歐芬”的圓形錢幣，另一種是用貴金屬“迪根”鑄造的長方形薄片錢幣。

我開始習慣使用他們的曆法。在這個星球上與“露西”們一起生活的時間開始於龍歷310年。

如果我有信仰的話，或許我在那之後所做的一切都是足以觸怒“神”的吧，都是必須要懺悔的吧。可惜，在這個星球上找不到懺悔的物件，沒有人願意傾聽我腦海深處的糾葛以及靈魂盡頭的醜惡。

無形中，我改變了“露西”的語言，教會他們使用英語，包括口語和書寫。

我創立了宗教。

出於我愚昧而無知的內心，還把漢語作為“神的語言”來強化信仰。而實際上我本身並不通曉漢語，經常聽母親說而已，並不能把這門語言作為母語掌握。

至於為什麼這麼做，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對於救命之恩的回報？也許是吧。

我更想說，是對於地球上人類文明的憧憬與懷念。

聽起來像是對我的自大進行粉飾，但我決定相信，上面那句話就是我內心最真實的初衷。

現在，至少我的信徒不再稱呼自己為“露西”，而且也討厭被人稱呼為“露西”，英語已經成為他們的通用語，很多人還能使用我教會他們的“漢語”，而且還能加以改造。我用一種叫“莎莎西”的植物——現在我們用莎草稱呼那東西——做出了可以用來書寫的紙。我們從作為奴隸的生活中解脫出來，遠離了是非之地，找到了可以安居樂業的地方，小孩子可以學習，大人們可以種地，生活在逐漸變好。

我決定留給後世一些東西，但不知道能否有人理解，或者能不能儲存到那個時候。我在寫下這些文字之前已經寫出了一些東西，被工匠用漢字刻在了石碑上作為教義，不過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價值不大。真正有意義的，是現在這些話。

第一，告訴後世所有的人類，“露西”的後裔們，不要忘記我曾經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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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生來就應該被奴役嗎？生來就要被嘲笑嗎？不！你們的兒子生來就要餓肚子嗎？你們的女兒生來就要被販賣嗎？不！你們有資格去思考，有權利去生存，有自由去學習，有使命去抗爭。你們不是‘露西’，而是人類！不要銘記家畜的記號，要為上天賦予你們的東西感到自豪！”

第二，告訴後世所有非人類，曾經的“主人”的後裔們，不要輕視我的執著：

“你們不用反省，但是要小心；無須懺悔，但是要謹記。沒有個體、群體、乃至世界可以長盛不衰。絕望的時候需要努力，悲傷的時候需要祈禱。”

第三，告訴我自己，湯姆·瓊斯，不要忘記你的身份：

“你是‘原初的人類’，你來自天河彼端的藍色星球，你有故鄉，你不是上帝。”

龍歷326年

新曆2年

以及，最後一次。

公元217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