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秦時做鹹魚第十九章 不得不說的謊話
月下風冷,河中波影粼粼,水中星與天上星交相而映,兩道人影就靜立在石橋之上。
“先生此時仍舊想要敷衍我草草了事,不過是想著只要活著出去,將今夜之事做一番書信遞給姬無夜,日後我便會被夜幕拉入他的死亡名單,命不久矣。”
“況且,今夜我乃以有心算計先生無心,下次再想要接近先生,恐就難了。”
“所以先生心裡一定認為,只要今晚逃出了我的手心,日後你還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蓑衣客……而我,不久之後就會成為一具屍體,對你再構不成任何威脅。”
秦話說的輕,看著低頭沉默的蓑衣客,面容十分平靜。
“先生不說話,即是預設了。”
“到了此時,先生明明十分怕我,但若要在姬無夜和我之間做一個選擇,先生仍舊會選擇姬無夜這座大山。”
“因為就在方才,我與先生說過,我一但殺了你便會惹來天大的禍端,不值。”
“於是先生覺得自己安全了,有姬無夜這座大山為你撐腰,我並不敢真的把你怎麼樣。”
話及此處,秦緩緩伸出手輕輕摩擦著蓑衣客滿臉的胡茬,像是撫摸自己的愛人,看他的眼神裡竟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蓑衣客心中惡寒,卻又一陣恐懼,不敢亂動,任由秦撫摸他的臉。
他將自己的額頭抵在蓑衣客的側臉上,頓了一下,悄聲耳語道:
“實在有些抱歉,就在方才,先生身後的這座大山……已經被我鏟掉了。”
他說的慢了些,話音剛落,蓑衣客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有些僵硬地轉過頭看著秦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
裡面是一灘死水。
“先生不是想知道……我在木板上刻了什麼嗎?”
秦放開蓑衣客,抖了抖青衣上的塵埃,坐在橋欄上,看著遠處河的盡頭,有些發神。
蓑衣客覺得喉嚨裡乾澀,他帶著微微嘶啞地聲音問道:“你刻了什麼?”
秦忽而轉頭看著蓑衣客失神無主的模樣,微微一笑。
宛如惡鬼出世。
……姬府中,燈火明亮,府內各處仍有府丁提著燈籠巡視,腳步踩在地上的石板上還有清脆的聲音傳出。
姬府中有一座大殿,殿中兩側燭火遙相呼應,將整個房間照得透亮。
殿上御座,姬無夜穿著戰袍,閉上眼睛假寐,手中一把寒山玄鐵所鑄的長柄大刀靜靜立在地上。
紅色的布簾隨夜風翻開湧動,咧咧作響,像是沙場翻滾的血浪。
一股恐怖的殺氣瀰漫,壓的人透不過氣。
門口大開,兩道黑色人影走入了大殿之中。
一男一女,正是墨鴉與鸚歌。
“墨鴉今日私自挪用鸚歌,向將軍請罪!”
墨鴉一走到御座臺階下,便單膝跪地,低頭認罪,鸚歌跪在他旁邊,一言不發。
姬無夜聽到墨鴉的話後,依舊在御座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像是真的睡著了一般。
不過片刻,大殿裡又恢復了死寂,墨鴉和鸚歌此時也變成木頭人,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
他手中還緊抓著秦給他的木板,滿是汗水。
殿內有殺意,強時如驚浪滔天,弱時竟微不可尋。
墨鴉心中苦澀,從他九歲開始殺人,到現在每日都活在生死交錯間,便是上次在姚府之中差些被秦一劍穿心,他也沒有怕過。
人總會死的,差別只在早晚。
只有一個叫鸚歌的女人在他身旁的時候,他才會害怕。
他怕她死。
鸚歌自己不怕,她像是沒有感情,自從被墨鴉救回來,她沒有笑過,也沒有哭過。
遇見高手,為了完成任務她寧可以命換命。
有幾次她傷得很重,墨鴉費了很大的力氣和手段才幫她勉強穩住身上的傷勢。
她沒有跟墨鴉說過謝謝,唯一的回饋,是墨鴉曾經為她熬藥時,她親了墨鴉一口。
她只殺過人,沒親過人,那時下嘴狠了些,弄的墨鴉一臉口水。
於是墨鴉就這樣被人稀裡糊塗地偷了心上的鎖。
他放不下了。
時間過去很久,直到姬無夜終於睜開眼睛凝視著墨鴉時,墨鴉才突然發現,兩旁的風捲紅簾,總算停下。
“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如果我不滿意,要麼你死,要麼她死。”
姬無夜的聲音很淡,聽起來很冷。
他同死人說話向來都是這樣的語氣。
墨鴉眼皮一陣抽動,他心下思慮翻湧,面色如常地答道:“回將軍,今晚事發突然,人手不夠,只因此事干係太大,我心知犯了將軍的忌諱,但墨鴉的命是將軍的,既未身死,一切當為將軍考慮,不該念及自己安危,若是將軍要責罰,墨鴉心甘。”
他語氣風輕雲淡,似是真的沒有考慮自己的性命和後果。
多像一條忠心的狗。
“……說下去。”墨鴉的話說的很巧,讓姬無夜的怒火有所消退。
姬無夜最忌諱手下有人做了超出自己許可權範圍的事情。
這樣的人在他看來,隨時都會成為叛徒。
那一句既未身死,一切為了將軍考慮,不該念及自身安危,聽在耳邊實在是有些舒服。
“我在新鄭南處陳巷看到了上次殺姚豐的那個人,我當時自知不是他的對手,沒有打草驚蛇,一路尾隨,到後來看見他找到了蓑衣客。”
提到了蓑衣客三個字,姬無夜的眼裡突然閃過一抹警惕,但並未打斷墨鴉的話,任由他繼續往下說。
“一開始我以為他想要殺蓑衣客,是將軍的敵人,後來我發現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蓑衣客……很可能已經已經背叛將軍。”
“雖然平日裡百鳥僅為將軍殺人,但關於四凶將的一些基本訊息還是多少瞭解一些,蓑衣客掌握者將軍手裡的大量訊息,我當時就在蓑衣客和那劍客身後不遠處,聽完他們的談話,心中一時擔心蓑衣客背叛將軍而壞了什麼大事。”
“而那劍客亦不知是敵是友,當時只將他也當作將軍的敵人,此時百鳥內有兩個首領正在執行任務,我當時心急蓑衣客會不會知道並洩露了將軍的某些隱秘,於是為了保險起見便叫來了百鳥剩下的各位首領……也包括鸚歌。”
“鸚歌只忠於將軍,此事干係重大,我怕她不聽我的命令,當時用了血鵠令才讓她一起跟了過來。”
言及此處,墨鴉將手中的木板呈上,又說道:“後來聽那劍客說前幾日殺姚豐是為私仇,自知上次給將軍添了不少麻煩,此時為將軍抓出一個叛徒,怕將軍怪罪於他,讓我將此證物帶給將軍,希望將軍能夠寬宏大量,放他一馬。”
他話裡仍有漏洞幾處,只是姬無夜此時得知蓑衣客叛變的訊息已經是滿腔怒火,雖然不至於喪失理智,但已經很難再注意這些微末細節。
他拿起墨鴉手裡的木板,看著上面的刻痕,眼裡寒意凜然。
木板上只刻著三句很簡單的話:
“蓑衣客大部分時間不想做蓑衣客。”
“蓑衣客認為將軍會毒死他,不吃將軍賜的食物。”
“蓑衣客在外直呼姬將軍名諱,臉上亦有莫名的笑意。”
這裡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只是換了一種說法。
這些話放在尋常人眼裡,本沒有什麼問題,便是將軍,也只會覺得有些生氣,此人對他不甚敬重。
但偏偏看這三句話的人是姬無夜。
他手拿著這塊木板,粗壯的胳膊上已有青筋浮現,姬無夜看了看墨鴉,眼中暴亂的殺意讓他心驚不已,後背一陣清涼。
“這木板上刻得,全是實話?”姬無夜聲音變得有些沉悶,熟悉他的人便會明白,這是他要發怒前的徵兆。
墨鴉此時騎虎難下,心中擔憂鸚歌的安危,便是想將秦的原話複述也不能說出口。
他面無表情,木然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真話,我當時就在他們身後不過數十步的距離,夜裡人少,聽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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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鴉話音剛落,姬無夜怒笑幾聲,手中的木板被內力震的粉碎。
“告訴我……那蓑衣客,死了沒有?”姬無夜臉色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盯著墨鴉,一字一句地問道。
墨鴉心中一跳,喉嚨滑動了兩下,開口道:“墨鴉既然回來領罪,便是為將軍掃清了後顧之憂。”
姬無夜看著墨鴉,又看了看一旁的鸚歌,眼神閃動數次。
良久,他揮了揮手,沉聲說道:“這次的事,便算你們將功抵過,我不怪罪你們,若有下次,自己提頭來見。”
“下去吧。”
墨鴉和鸚歌微微躬身,隨後退出了大殿,出了殿門的他竟像是經歷了一番大戰,渾身有些痠軟無力。
他轉頭看了看鸚歌,想要說什麼,最後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繼續悶著頭走路。
待離開了姬無夜的大殿後,兩人回到了百鳥平日的住處,鸚歌卻停了下來。
墨鴉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鸚歌突然轉身輕輕抱住了他,檀口輕張,咬在了他的脖子邊。
貝齒輕磨,溼軟的香舌來回劃過,觸感動人心魄,不過幾息之間,他的脖子處已然多了一處紅印,一片水漬。
墨鴉似是著了魔,腦子糊在一起,一片空白,待他反應過來時,卻早已沒有了鸚歌的身影,僅留下了耳畔處的一抹香風。
“呆子,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