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神劍第兩百四十四章 風雪悲歌
堆滿黃金的屋子裡滿是趙昊天嗚嗚呀呀的嗚咽聲,他沒有淚,沒有愛,陪伴他的只有這十年來積累的財富。
可只要他死了,這些財富就會易主。他的血染紅了黃金,卻無法溫暖它。
鮮紅的血在金光閃閃裡格外刺眼。
他像一條肥胖的蠕蟲一般,向著他心儀的金山裡鑽爬,可總是不斷滑落。
他嘴裡悲慼執著地唸叨著:
“我不能……不能……死。”
“……都是我的,誰也奪不走!”
……
吳雪不忍心再看他一眼,好像再看他一眼自己也會被執念吞噬。他長長嘆了口氣,人嘆氣是很沮喪很令人反感的反應,可是只有把胸中那一口濁氣吐出,才能輕鬆。
可是這樣就能輕鬆嗎?
翎歌沒有看趙昊天,對她來說,他已經如同一個死人了。
他受了很嚴重的傷,但不是致命傷,所以他憑著最後的執念和癲狂不斷地掙扎著。
他哀嘆悲嚎的聲音響徹著幽閉的屋子,聽著讓人心怵膽寒。
忽而,翎歌一蹙眉頭,像是下了萬般決心,反手甩出那把染血的短劍,雷霆萬鈞般飛射向趙昊天。
吳雪見了,立馬飛身切步,幾個縱身,赫而來到了趙昊天之前。而那把劍已經到了他的後背,幾乎貼著他的衣服被吳雪抓住。
吳雪因為用力過度,抓著短劍劍刃的手被割傷,血從指縫裡滲出,“滴答”、“滴答”滴落在地上。
而就是此刻,翎歌忽而來到了吳雪的身前,反手一推劍柄,短劍緩緩地一進,刺破了趙昊天的衣服。
“鬆手!”翎歌像是下達命令一般呵斥道。
吳雪咬著牙,手中鑽心的痛貫穿他全身,可是他死死握住劍刃,依舊不放手。
翎歌瞪大了雙眼,滿是疑惑不解,她大聲說道:“我讓你放手!”
吳雪搖了搖頭,疼痛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他咬著牙,幾乎要把牙齒咬碎。
他沉聲說道:“收手吧……”
翎歌從鼻子裡笑了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吳雪,厲聲說道:“你要逞英雄嗎?!”
吳雪痛苦地搖搖頭,說道:“你不該讓鮮血染紅你的雙手……”
翎歌一怔,他說的她都明白,可是她做不到。仇人就在眼前,為了這一天,她已經等了太久。
過去十年,她每一天都活在仇恨與恐懼之中,漸漸的習慣了收斂情緒,習慣了冷冰冰的活著。只是為了一個懷著心中仇恨的目標而活著。
她不斷地練習,不斷地讓自己的武功變強,就是為了手刃這個惡魔!
可此刻吳雪的話徹底激怒了她,心裡好似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她已經不管不顧了,每個人也都有這麼一瞬間,想要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想,想放棄一切。
“你真的決心要阻止我了?!”
翎歌臉上帶上一抹殘酷的冷笑,在她臉上的血痕映照下,格外悽絕明豔,讓人不忍直視,卻又不得不面對。
吳雪低沉著聲音說道:“你不能殺他,殺了他,你父親和家人的冤屈就永遠也無法昭雪了!”
翎歌微微一顫,隨之幽幽道:“這麼多年了,他被懲戒了嗎?現在還有多少人記得戶部侍郎滅門慘案?當年辦案的大臣都換了班,就連皇帝都換了人,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說著,她用力一推劍柄,那劍刃緩緩推進,吳雪的血沿著鋒芒畢露的劍刃滴落,可是他依然沒有鬆手。
吳雪的手劇烈疼痛,痛到全身被冷汗浸透,他咬著牙,死死地盯著翎歌。
十年堆積的怨恨有多深,他不知道。但是他只知道,報仇很大快人心,也很簡單。只是從此以後她就將背負著罪惡活下去。
就在這時,躺在黃金堆裡的趙昊天氣喘吁吁地看著翎歌,眼中滿是怨毒憎恨。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賊娘們,老子當年好心收留你,沒想到居然是招禍上門!”
翎歌忽而大笑,惡狠狠說道:“你發現的太晚了!”
趙昊天喘著粗氣,厲聲說道:“沒想到……沒想到……過了這麼久,跑了這麼遠,還是無法逃脫當年那件事……”
翎歌啐了一口,凜聲說道:“你跑到哪裡都沒用!只要想到你還逍遙自在地在這世上活著,我每一天都很痛苦!”
趙昊天忽而大笑起來,笑得很是淒厲,隨之他面目一變,露出兇狠的表情,說道:“我只恨我自己當初沒留心,讓你這漏網之魚逃了!戶部侍郎又怎麼樣?不還是被我玩得團團轉,像條喪家犬一樣到處哀求?!”
翎歌面色一沉,勃然大怒。她驀地鬆開握劍的手,越過吳雪,對著他趙昊天的腦門拍去!
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攔她,此賊人必死!
吳雪手中的疼痛一鬆,忽而一轉手,一手抓住了翎歌的手腕。
趙昊天面色大驚,長大嘴巴往後挪著,眼看這一掌已經蓋到了他的腦門,卻被吳雪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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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感覺自己背後這座金山就是靠山,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不假!
不信你瞧,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都能為自己賣命。連命都能買,還有什麼買不到?!
翎歌怒斥道:“你這人真像狗皮膏藥一樣,一但黏上了就怎麼也甩不掉!”
吳雪覺得無比疲憊,一種重負如同大山一般壓在身上。他幽幽說道:“我不是讓你忘記痛苦,痛苦永遠無法忘記。我只是不想讓你被憤怒衝昏頭腦,做下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翎歌失笑道:“你當你是誰?你是我什麼人?!”
吳雪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我誰都不是。”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很是迷惘失落。他一直在尋找他的“根”,但是他一無所獲,只能像個幽靈一樣漂浮在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城池中。
翎歌微微一怔她看向吳雪抓著自己手腕的手。
那只手被她劃傷,鮮血在她手腕間流淌,濡溼了她的衣袖。
趙昊天大吼道:“快,快把這賊娘們殺了!殺了她,我將一半的財富都給你!”
吳雪長長嘆了口氣,對趙昊天說道:“事到如今,你還以為黃金能代表一切嗎?如果不是因為我有我需要的東西,你就怎麼也無法動搖我。”
趙昊天大笑,向天揮灑著黃金,一臉滿足的笑容,說道:“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會對金錢不心動。為了錢,出賣自己和他人的人還少嗎?我只是順應時事,給他們所需,滿我自己之願罷了!”
吳雪從來沒有覺得如此噁心,幾欲作嘔。
他冷冷地說道:“如果一個人為了金錢可以拋棄一切,那他到最後也會被金錢拋棄。你之所以還活著,不是因為我憐憫你,而是因為你還有我想知道的東西,否則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翎歌忽而覺得吳雪像是變了一個人,一種莫名其妙的寒意籠罩著這間屋子,她不由得為之一顫。
她看到了吳雪的另一面,這一面是他從來不表露出來的。平常的他總是一副若有所思、失落發呆的模樣,但如此果斷、兇狠的吳雪,她還是首次見到。
趙昊天捂著右胸,血不斷從那裡滲漏出來,他身體微微一顫,隨之哈哈大笑起來,厲聲說道:“如果你還想知道關於吳家的事,你就把這個女人殺了,殺了她,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否則……哼哼,我死了,就讓那些事爛在歷史裡吧!”
翎歌微微一怔,不是因為趙昊天對吳雪威逼利誘,讓他來殺自己。而是因為她聽到了一個熟悉、有趣的名詞。
她怔怔地看向吳雪,滿臉訝異與懷疑。
吳雪冷冷一笑,說道:“我不會殺她,也不會讓你死!”
趙昊天哈哈一笑,忽而一翻滾,抓住掉在地上的那把短劍,立時向著吳雪的後心刺去!
“既然你們都不肯為我所用,那就只能去死了!”
翎歌驚呼道:“小心!”
她一把拉過吳雪,可那把劍已經到了她胸前,死亡似乎已經無法挽回。
一瞬間,在劍尖捱到她的心口的時候,她好像看到了很多、很久遠以前的事情。
那時她還很年幼,每天都無拘無束,她的父親、母親、一家人都還在她身邊。舊時的家宅院子裡,有她最喜歡的茉莉花,在她窗戶後面,就是一片茉莉花田。
那時她還不是一個滿腹仇恨與懷疑的殺手,她只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還沒有對這個世界產生懷疑,也沒有滿心疑惑想問這個江湖。
可是她現在全部都是問題,連她自己都好像變成了一個問題,她的心早已經死了、破碎了,早已經四分五裂了。
就算是現在面對著尖銳的劍,她也忽然安心了。
因為她的心已經死過一次,就不怕再死一次。
一切都變得很慢,往日的畫面如果重現,就讓它走得再慢一點。
可是她並沒有感受到預料到的劇痛,她身體也已經做好了頹然倒地的準備,可是她沒有。
她的背後靠在了什麼東西上,而那劍也沒有刺到她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