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上位記第128章 番外三
顧嬌拎著裙襬踏進繡錦苑時, 就見長姐坐在楹窗邊,失神地望著外間皚皚白雪的場景。
顧嬌稍頓,遂後, 打了冷顫。
她心想,這世間的情愛二字, 可真真是折磨人。
她日後絕不要像長姐這般。
顧妍是在顧嬌進來後,才察覺到她來了,斂盡了情緒,抬眸:“二妹。”
顧嬌看著她抿出的一抹笑, 心中頓生鬱氣:
“姐姐不想笑,何必勉強?”
顧妍稍頓,嘴角那抹幅度終究是抹平了, 她嘆了口氣:“你怎麼來了?”
顧嬌有些心虛地眸色一閃, 遲疑半晌, 還是坦白:
“我今日出府,撞上裴大人了。”
顧妍神色剛有波動, 就聽顧妍接下來吶吶的話:“我、我罵了他幾句, 把他攆走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顧妍苦澀:
“你罵他作甚?”
顧嬌不忿,冷哼:“只罵他, 還是輕的!”
遂,她想到什麼, 瞪大眸子看向顧妍, 壓著情緒說道:
“姐姐, 你不會答應他吧?”
她氣得跺了跺腳:“我不準!顧妍!你聽到了嗎!我不準你答應他!”
“二妹!”
顧妍有氣無力地喊了她一聲, 些許無奈:“別鬧了。”
顧嬌堪堪噤聲, 稍泛紅了星眸, 她害怕顧妍真的答應, 又說不出軟和話,口不擇言:
“裴府那麼對你!在大伯屍骨未寒的情況下,就上門退親,將我們國公府的臉面放在腳底下踩!”
“你若真答應嫁給他,你對得起大伯嗎?”
顧妍臉色剎那間褪盡了血色。
顧嬌眸子中倏然閃過一絲懊悔。
可她又沒說錯。
長姐是大伯和大伯母捧在手心養出的嬌嬌女,當初會和裴府定下親事,也是想讓長姐日後過得順遂。
可裴府如何待長姐的?
若大伯九泉之下得知,恐怕會氣得眼都合不上!
顧嬌掐緊了手心,不許自己心軟,她看似硬氣地扔下一句:
“我告訴你,我不準你答應他!”
說罷,她轉身就跑,似也知心虛。
婚嫁一事,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時輪到她一個堂妹做主了?
這般想著,跑出繡錦苑的顧嬌眸色一轉,就朝主院跑去。
她走後,知嫿擔憂地走近:“小姐,二小姐她……”
顧妍擺手打斷她,失神地說:
“……她說的沒錯。”
裴府這般羞辱她和國公府,她還一心嫁給裴時,她不要臉的嗎?
知嫿倏地啞聲。
她忽然覺得,這個時候,她不該說話,因為不管結果如何,對自己小姐,好似都不是什麼好的答案。
她有些苦惱。
這世間的事,怎麼就沒有兩全其美的呢?
**********
今日的雪,就如同周韞說的那般,下得甚大。
地面上,積雪皚皚,裴時跪在御書房前,單薄的衣裳根本阻止不了多少寒意,肩膀上也落了積雪,他臉色早就煞白。
可他這般人,即使跪在那裡,脊背也是挺直的。
傅昀伏案處理公務,遂抬頭,就見周韞在扒著窗戶朝外看。
他撫了撫額,有些沒眼看:
“你在做甚?”
周韞頭也沒回,有些擔憂:
“爺說,他得跪多久?若是腿落了毛病怎麼辦?”
殿內倏然一靜,周韞久得不到回答,有些不解地回頭,就見傅昀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
她嚇得身子一抖,瞪向傅昀:“爺幹嘛嚇我?”
傅昀沒回答她,反而眯了眯眸子:“心疼了?”
周韞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不雅地翻了個白眼:
“我心疼他作甚?我心疼的是顧姐姐!”
周韞小聲嘀咕:“要是他腿凍壞了,我可不能讓顧姐姐嫁給他……”
傅昀聽到了她的嘀咕聲,嘴角不動聲色一抽。
周韞甚至有心給裴時送個跪墊過去,可是這種事,也不好做戲,只好作罷。
傅昀撫了撫她的青絲,終於,還是說:
“你該知曉,即使老夫人心疼他,答應了婚事,也不過治標不治本。”
周韞輕哼:
“我當然知曉。”
就像是她可以讓傅昀直接下旨賜婚,老夫人不答應也得答應。
重點是,老夫人在婚後不會為難顧姐姐,才是緊要。
但他們都知曉,依著裴老夫人的性子,這幾乎是不可能。
就聽周韞平靜地說:“我只想看看裴時能為顧姐姐做到何種地步罷了。”
裴時是個孝子,幾乎從未違背過裴老夫人的意願。
可有一就有二。
周韞要的就是讓裴時起了這個頭。
周韞眸色稍閃,輕哼:“只有費盡心思得來的,才是珍貴的。”
“當初顧伯伯就是太容易答應了他的提親,才叫他放手得那麼輕易。”
傅昀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裴時在雪中跪了三個時辰,周韞離開御書房前,朝他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就回了後宮。
這時的裴時早就被凍麻木了。
他一動不動地看向御書房的方向,這一跪,日色就漸漸暗了下來。
裴府中。
劉嬤嬤讓婢女將一口未動的飯菜端下去,時不時朝外看一眼,擰著眉,苦口婆心地勸道:
“老夫人,這冰天雪地的,少爺若凍出毛病來,可怎麼辦啊?”
裴老夫人哭了一下午,如今恨得咬牙:
“他都不顧自己身子,這般作踐自己!我還心疼他作何!”
劉嬤嬤啞聲,她低聲說:“老夫人,您這是何苦,為了一個女子,和少爺鬧成這個樣子。”
“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您不如依了少爺的意思,您不喜歡顧姑娘,之後再為少爺多納些妾氏就是!”
話雖如此說,可劉嬤嬤知曉,老夫人不會同意的。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老夫人閉上了眸子,一字一句擠出聲音:
“不可能!”
“我絕不可能讓那個賤人的女兒當我的兒媳!”
劉嬤嬤一驚,忙四周看了看,遂後,揮退了眾人。
她壓低了聲音,有些苦惱:
“老夫人,事情都過去了那麼久,您何必和一個死人計較?”
裴老夫人忍不住悲慘地笑出聲。
不計較?
她如何能不計較?
年少時,她和顧妍孃親算是好友,那時,顧妍的父親還只是國公府的世子。
身份高貴,愛慕他的女子何其多。
裴老夫人當初就是其中一人。
她不顧矜持,偷偷求了她孃親,她是百年世家秦家女,身份也堪配得上國公府世子。
兩家見面那日,她因羞澀,央著顧妍母親陪她一同去。
可世事無常,誰知曉,顧世子就看上了顧妍母親。
裴老夫人沒有一日不在後悔,那日為何要帶著顧妍母親一起去?
顧妍母親倒是三番四次拒絕過顧世子,甚至一段時間,皆躲在府中不出來。
可在裴老夫人看來,那皆不過在惺惺作態罷了。
後來,顧世子立功,求得一封聖旨賜婚。
多可笑,她心心念念的親事,就這樣被旁人得了去。
這個人,還是她曾經的閨中好友。
裴老夫人曾也想過,這許是怪不得顧妍母親,顧世子喜歡她,不是她的錯。
她也避過顧世子,可聖旨,誰也不敢抗旨。
裴老夫人嚥下苦水,在顧世子成親後,她孃親又為她相看了一門親事。
裴府的嫡長子。
她夫君待她不算差,可這只要是人,總是經不住比較的。
顧世子,一直未納妾,後院只顧妍母親一人。
而她呢?
日子久了,她就不常見夫君進她院子了。
後院隔一段時間,就納進一妾氏。
後來,她在夫君書房中看見了一幅畫,畫上的女子,她分外眼熟。
那剎那間,她忽然覺得十分可笑。
笑得她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就在那時,她夫君推門進來,發現她手中的畫,向來溫和的人臉色大變,她氣狠了,忍不住和夫君爭吵起來。
她想撕了那幅畫,可她夫君卻奪過畫,推開她,任由她跌在地上,失望地說道:
“你和她是好友,怎麼連她半分都比不上!”
一句話,讓那時的裴老夫人整個人都僵硬在原地。
她臉上火辣辣的疼,可身上翻湧的鮮血卻一寸寸冰涼。
可笑至極的是,她那之後才發現,裴府後院的女子,竟都和顧妍母親有幾分相像。
連她,也是因是顧妍母親的好友,才得裴府上門提親。
沒人知曉,在知道這件事後,她心中有多噁心。
她知道,也許不該怪顧妍母親。
可她忍不住啊!
她愛的人、嫁的人,心中都只有顧妍母親!
而她的兒子,一心一意想要娶那人的女兒!
甚至不顧她的意願,如今也來逼迫她!
……
裴老夫人忍不住哽咽:“我只想擺脫那賤人,我做錯了嗎?”
沒經過她遭遇的人,誰能知曉她這些年過得有多噁心?
顧妍母親的確沒做錯什麼,可她的存在,就讓她這輩子足夠難堪了。
她夫君死後,她將府中有關那賤人的一切都毀了去。
她想躲得遠遠的。
不想這裴府出現關於那人的一切東西,有什麼錯?
她知曉女子家臉皮薄,所以特意挑了那個時間點去退親,只有這樣,顧妍但凡還要點臉,就不會和她兒再糾纏。
她想活得輕鬆些,有錯嗎!
劉嬤嬤堪堪啞聲。
她是一直陪在老夫人身邊的,對她的事都知曉,她清楚,自家老夫人這些年過得不容易。
枕邊人日日喊著旁人的名字,後院皆是那人的影子。
連她自己都是。
那日老夫人發現顧夫人的那幅畫後,就站在湖邊好久,若非是少爺恰好那時回府,劉嬤嬤想,那時的老夫人恐怕就心存了死意。
人活著,就為了這一張臉皮。
老夫人被老爺那般羞辱,她本就高傲,如何受得了?
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熬過來了,少爺卻因那人的女兒又來為難老夫人。
劉嬤嬤甚至想不到,她該如何開口勸解老夫人。
她又憑什麼勸呢?
老夫人這輩子夠苦了,她該站在老夫人這邊的。
裴老夫人忽地拼命捶著桌子,崩潰大哭:
“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他作賤自己的身子!可想過我啊——”
他明知她會心疼,卻還是用這個法子逼她答應。
她這一輩子,都活了什麼啊!
外間一陣寒風吹來,雪花隨風飄進來,打在臉上,冰涼透骨,裴老夫人倏然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她忽然心灰意冷。
連這屋中都這麼涼,那跪在雪地中,又是什麼感覺?
裴老夫人目光空洞地看向空中,頹廢地說:
“去尋他回來吧,就說我會去國公府提親的……”
他不就是想要娶顧妍嗎?
她答應了,還不成嗎!
劉嬤嬤鼻尖一酸,不著痕跡地擦了把眼淚,心疼地看向她,想去扶她坐好,卻聽見她乾澀地聲音:
“……都是命,我這輩子……活該生活在她陰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