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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不是容易的事

第1章 生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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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不是容易的事第1章 生的渺小

據說,上帝手裡,有一隻神奇的袋子,裡面裝著不同生命的種子。

上帝會根據種子之間的不同緣分,不同命運,按照生命出現的先後順序,定時、定量地拋撒這些種子,一次一粒、幾粒、十幾粒或幾十粒不等。

這些生命種子會在恰當的時機,依次生根發芽,破土而出。然後,成為某些人的子女;成為某些人的兄弟姐妹;成為某些人的父母、祖父母……或者,成為某些與之相愛的人;成為某些人的朋友、討厭的人,或成為某些人的寵物……

總之,從始至終,每個生命的到來,都不是隨機或偶然,更是無關公平,而是上帝根據自己的好惡,有預謀的安排。——這當然只是傳說,卻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開始信,後來不信;有人開始不信,後來不得不信……

……

1977年大年初一,蘇北某農村某個程姓家庭,發生了一件毫不起眼的事——第三個孩子出生,是個女孩,生在大年初一亥時。

正月的天空下,嚴寒的淫威正猛,花草枯敗、樹木凋零、山河泛灰,人世間幾乎找不到一種讓人心悅的色彩。

次日大年初二,娘請求讀過私塾的丈夫給小女兒起個正式名字,好上戶口。

爹瞅一眼襁褓中的小女兒,淡然道:“叫三丫。”

三丫還有一個九歲的大哥和六歲的大姐。她本應該還有個二姐,但只活到三歲就因病夭折了。如今,她的降臨,對於這個貧窮、冷漠的家庭來說,只有兩種態度:一種是累贅;一種是無所謂。

如果冥冥之中真有生命之門,那麼,操控手一定是為她開啟了錯誤模式。

娘躺在昏暗破舊的床上有氣無力又堅決地說:“又叫三丫?不妥!”

娘覺得不妥,是因為夭折的那個丫頭生前小名也叫三丫。雖然又生個女孩,但總該忌諱點,好歹也是條小命,還是希望她長命百歲。

見爹無謂的神情,娘緩聲道:“上戶口總得起個大名,總不能叫程三丫。”

對於爹來說,凡是費腦子的家事都不願意幹,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時候。

爹看一眼娘,不耐煩道:“你也讀過幾天私塾,就隨便給她起個名字吧,賴名好養活。況且,她生在大年初一,命不會太差。”

娘雖然矇昧,但老話說“大年初一出生的人是娘娘命”她是不信的。

隔壁村就是漢高祖劉邦的出生地,也從未聽人傳說呂雉生在大年初一,人家照樣當皇后。

倒是前鄉後村那些生在大年初一的丫頭小子們,一個個都活成豬狗一樣。

娘知道爹對家人歷來不在乎,求也沒用。閉目養神,不再說什麼。

雖然爹還不到三十歲,但他骨子裡自帶的諸多惡習,就像老舊夜壺裡的尿垢,又厚又臭。

他不僅是超級賭徒、家暴混蛋,懶、無情、外遇、對家不管不顧,也是他的醜惡標籤。偶爾外出掙的那點錢還不夠自己吃喝玩樂,哪有閒錢再養活一個小孩?

……

她出生一個月的時候,娘抱著她,帶著大哥和大姐去二里地以外的孃家“躲尿窩”。——這是習俗,說是小孩子只要在外婆家尿過床,從此,在自己家就不再尿床。

二舅笑著說:“這明擺著違反人生規律瞎胡扯,不讓小孩子尿床,難道讓大人尿床麼?”

二舅是娘最尊敬佩服的人,他說什麼在娘看來都是對的。因為他是家裡最有文化、唯一吃公糧的人,而且最關心她。

娘隨即笑答:“就是。”

二舅見小外甥女生得可愛,從娘手裡抱過來,認真仔細看了一會,皺眉道:“這個丫頭和去的那個長得很像!只怕……”二舅看一眼娘,後面的話咽了回去。他怕妹妹傷心,哪個孩子不是娘身上掉下的肉?

娘猜到二舅想說什麼,這是她的心病,這倆丫頭長得太像了,尤其是眉眼,和三年前去的那個簡直是翻版。

只怕也是個小命不長的討債鬼!要真是那樣短命,費力養她又有何用?

大哥摸著自己的腦袋想:對於娘來說,死去的因再也見不到了,想起來才會傷心;活著的天天在眼前鬧騰,也就不當回事了吧?因為早上犯錯,剛捱過娘的巴掌。

二舅看娘穿得單薄,嬰兒的小被子也不暖和,溫和地說:“天寒地凍你要多注意保暖。這個丫頭既然來到了世上,就要好好養著,你要盡母親的責任。至於生命的長短,只看她的造化了!”轉身喊自家婆娘把壓箱底的那個護身符找出來——一隻小巧、晶瑩剔透的玉小龍——掛在小外甥女脖子上,算是二舅送的見面禮。

娘說不要,太貴重了,丫頭命賤,怕承受不起。

二舅鄭重地說:“得到這個玉小龍護身符也算是機緣巧合。今年大年初一,我陪你二嫂回孃家時,路過一座大廟,剛好趕上廟裡做佛事,這個靈物開過光,背面有咒文,就把它請回來了。我家沒有人屬小龍,正好趕著這個小丫頭屬小龍,她又恰好生在大年初一,也許是緣分,戴著它能保佑她一生平安!”

娘不再客套,二舅算是醫好了娘的心病。

有了佛家的庇佑,以後的日子不管多苦多難,這個小丫頭都能平安的活下去了。

……

此時雖是二月初,但午後的陽光仍然暖意融融。

娘抱著她在院子裡溜達,外公和外婆雙手攏在衣袖裡坐在板凳上曬太陽,大哥大姐和幾個表兄弟表姐妹玩老鷹捉小雞,滿院子鬧哄哄,笑聲飛揚。

她安靜地躺在母親的臂彎裡一會睡著,一會被吵醒,一雙黑寶石一樣的小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陌生、嘈雜的世界,看著娘對著自己說話,雖然她還聽不懂任何語言。

傍晚,表哥大柱送來兩個黃橙橙的果子,還有一小包冰糖和半籃子雞蛋。

娘唯獨接過果子問:“這是什麼果?好吃嗎?”

大柱回道:“爹說是朋友從南方帶回的果子,叫檸檬,很酸,不能直接吃,切成薄片和冰糖一起泡水喝,說是增加維生素。姑姑剛生完小表妹,得多補補。”

娘好奇自語:檸檬?拿著兩個鮮豔的黃色果子細看,是稀罕東西吧?像是在哪見過……

閉目深想,終於記起:兩年前孩子爹不知從哪個賭友那裡弄回來幾個,酸得要命,沒法吃,在窗臺上擱置很長時間,後來扔掉了。

娘又細看懷裡白皙粉嘟的小女兒,雖然出生才一個月,但飽滿的五官已像模像樣,小美人的影像已顯露出來。想:果子和娃,這兩個倒是很配。

對身旁嘻戲的兒子說:“她的名字就叫檸檬!”

農村孩子起名字就是隨意。

大哥因娘在嶺上花生地裡幹活的時候出生,又因他是希字輩,叫程希嶺;大姐出生在傍晚,本來一整天都在下雨,她出生時雨突然停了,所以叫程晚晴。

此時,大哥讀三年級,已知“檸檬”二字之意,指著娘手中的兩個果子,問:“就是那個檸檬嗎?”

娘眼神肯定:“是的。”

大哥見小妹妹和那兩個黃橙橙的果子同名,禁不住咧嘴偷笑。

娘正經嚴肅地說:“非得叫什麼花呀朵呀才好嗎?我就要給她起個洋氣點、別人沒用過的名字。窮人家的孩子本來就命賤,再起個賴名字,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大哥嘀咕:“不叫‘花’、‘朵’,和水果叫一樣的名字也好不到哪去吧!”

聽了大哥的話,晚晴指著睡著的小妹妹問娘:“她叫檸檬?真難聽!”

娘見自己的願望被一雙已讀書識字的小兒女嫌棄,低頭一想,照葫蘆畫瓢是有點不妥,又說:“那就從了希字輩,叫希檸!”

晚晴嘴裡便唸叨:“希檸、希嶺,好像和大哥重名哦!”

聽了大女兒的話,娘也在嘴裡默唸幾遍,確實像重了兒子的名字,說:“那就叫希檬!”

大姐不解:“娘為何偏要和果子較勁?”

沒等娘說什麼,大哥搶答:“因為果子是二舅給的。剛剛二舅還給小丫頭一個玉小龍護身符,可漂亮了;說戴上它就可保平安、保命!娘和二舅感情最好,二舅得著什麼稀罕的東西都想著咱娘。”

在一旁的外婆笑著抗議:“只有你二舅心疼你娘,外公外婆就不心疼麼?”

娘知道母親一直極力維護自己,二哥又那麼細緻地關愛,開心得不得了。小兄妹倆終於見到娘如花的笑容。

大哥和大姐對於娘執著地把小妹妹的名字和水果傍上關係也無話可說,但他倆從來不叫小妹希檬,家裡家外仍叫她檸檬。

對於兒女潛藏在話裡的嬉笑之意,娘並不在意,竟痛快地說:“小名就叫檸檬,總之不許叫三丫,你們聽到沒有?記住沒有?”

大哥大姐知道娘對“三丫”的忌諱,鄭重地點頭。

……

去鄉里民政局上戶口,娘樂呵呵地說:“她叫程希檬。”

記錄員說:“名字很好聽,是文化人給起的吧?”

娘開心地笑,也不說什麼。

晚飯的時候,一家五口聚齊,娘指著睡在嬰兒筐裡的小女兒宣佈:“她小名叫檸檬,大名叫希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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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娘那麼鄭重其事,大哥大姐掩飾不住的笑聲溢滿昏暗的破屋。

爹心裡有些愁苦,又多一張吃閒飯的嘴!轉身呵斥兒子:“笑什麼笑?!”碗筷一推,賭場去了。

未來幾天,爹仍然管小女兒叫三丫,但經不住大哥大姐不厭其煩的糾正,終於肯喚她一聲檸檬。

雖然爹覺得這名字不倫不類、拗口難聽,但也並不想知道名字的來意,也沒有為小女兒重新起名。

隨他們去吧,妻兒也只是生命旅程中的過客,有了他們可以緩解一些時刻的孤單,多數時候他們可有可無。

……

窮人家的孩子福小命大,像野生的栗子,見風就長。

檸檬三歲的時候,見證一次父母打大架。

爹下手非常兇狠,娘用手臂抵擋即將要落在頭上的木棍,結果胳膊骨折。

遠房堂姐把娘送去村裡衛生所給斷胳膊綁上木板,破布條擰成繩子,把胳膊吊脖子上就回家了。

傍晚,疼得哭。大姐和檸檬也因害怕跟著哭,爹卻不知溜哪鬼混去了。

鄰居老姑奶奶聽到娘幾個圍在一起嚎啕,拄著柺棍顫抖著小腳來問原由。

娘哭訴:“還能因為什麼?他賭錢輸了,心情不好就罵,還嘴就打,哪次不是這樣?他出門找的那點工錢輸完就借錢賭,人家上門來要帳他就躲出去,晚上回家還不能說他,一說不是罵就是打,家裡像樣點的東西,都被他抽瘋時砸得稀巴爛,就連祖上留下的那口老水缸也被他砸漏了……”

老姑奶奶長嘆一聲:“當初是我多嘴,把你說給他當媳婦,也算是沾親帶故,親上加親,沒成想三天打兩天罵,就沒過幾天安生日子。唉!孽緣。”

……

老人家剛走出院門口,迎頭撞上吃飽喝足、邊走邊剔牙的檸檬爹,老姑奶奶氣不打一處來,跳腳責罵,恨不能一柺杖打死。

爹樂呵呵皮笑肉不笑,不說自己對錯,也不保證以後不再打罵。

老姑奶奶也沒法子,只在嘴上罵、心裡念阿彌託佛。

隔天,碰到檸檬的二舅媽,老姑奶奶便向她彙報了自己怎樣公平處理檸檬爹的事情。

二舅媽一聽就氣炸了:“當初,是您老保媒,說你侄子不僅人長得俊俏,脾氣還好,我們才把妹子嫁他的,現在……”

老姑奶奶說:“誰知他現在變成這樣?要是知道他脾氣這麼壞,說什麼我也不多這個嘴!也是當初不瞭解,畢竟只是表侄子……”

二舅媽不想再聽老太太絮叨,一路小跑,回家把此大事告訴了自家男人:“你妹子被人打斷了胳膊……”

憤怒的二舅和小舅找到爹,兩人在賭桌上就把他狠狠收拾一頓。

不知是爹良心發現,還是怕了兩個大舅子,老實了好一陣子。

後來,聽後院方文秀的娘背後議論,才知道二舅和小舅得知娘的胳膊被爹打折,心疼得要命,非要打折爹的腿為娘報仇。後因大舅攔著,才罷手。

二舅又讓爹給娘跪著認錯,爹當時不得已依了,回到家後又反悔。因兩家住前後村,怕訊息再傳到兩個大舅子那裡不好交代,只好把在外面掙的錢交給娘,抵消跪罪。

從那以後,爹的家暴行為算是有些收斂,但吃喝嫖賭依舊。若輸了錢,臉仍難看,嘴仍不乾淨,手腳仍想打人。

……

有孃家哥哥站出來為自己撐腰,娘心裡苦澀又得意,尤其和二舅一家的感情更是深厚得不得了。

往常,爹只有賭輸了才回家吃飯,贏錢就下館子。在外面吃飽喝足回到家,隨手在竹子掃帚上折下一根細小枝條,擗出尖兒,翹著二郎腿悠然地坐在堂屋門口的石凳子上剔牙或挖鼻屎。沒人理他,他也不理別人。

娘最清楚,爹輸贏全都寫在臉上。

輸錢,拉長個臉回到家看什麼都不順眼,像是人人都欠他的,輕罵、重打;贏錢,孩子們在院子裡嘻笑追逐、雞鳴犬吠,他也當沒看見,任憑滿院子亂哄哄,晚上寂寞無聊還能找婆娘暖個被窩……

今天這表情大概是贏錢了。

晚飯的時候爹一聲不吱,沒事人一樣,慢慢地從衣兜裡摸出一個草紙包,從紙包裡拿出四條小鹹魚幹,每人發一條,說:“碾成粉和到稀飯裡就著吃,香。”

飯飽,撂下筷子時破天荒輕輕拍了拍檸檬的腦門,又捏了捏臉蛋兒,那表情、動作,就像遠方歸來、多年不見的某個不善言詞的表叔。

檸檬嚇得大哭,爹也不哄,徑直走了。

娘趕緊一隻手抱起來:“不怕不怕,你爹不會打你的”。

檸檬心裡話:等我長大,每天把爹這個大惡人揍一頓,讓他知道被打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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