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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

70、臨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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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70、臨終

舊事恰如飛雪, 紛紛揚揚地在心中飄散,一時充盈地到處都是,聲勢浩大地佔據了全部的心懷,但很快,又都寂然無聲地落下,沉在心底, 凝結成冰。

太后自舊事中醒來, 轉看向榻上的皇帝, 見他裹著錦被蜷縮在榻上, 就像小時候那次, 在外受了欺負委屈一樣。

那時, 秦貴妃正如日中天, 她的兩個兒子——五皇子與七皇子,也備受先帝寵愛,一日弘兒去南書房唸書時, 又受到了其他皇子的奚落, 因她素日教導弘兒萬事皆忍, 切不可與那些高貴皇子, 產生衝突,弘兒也一直聽她的話,面對那些時不時就來的奚落嘲笑,只當聽不見,不與那些皇子計較。

可那一日,秦貴妃的五皇子, 嘲笑弘兒是賤婢生的孩子,笑諷他的母親不過是他母親的奴婢,還曾做過他的乳母,嫁過野男人,生過野種,出身如此卑微,竟敢處心積慮地勾引天子,往龍榻上爬,想著飛上枝頭做鳳凰,可充其量,也就是只下賤的山雞罷了。

弘兒秉性純孝,旁人辱他皆能忍,但辱他母親,他便難容,當時就被惹惱,與秦貴妃的所生的五皇子,當場扭打了起來。

這事驚動了先帝,先帝人到了南書房,一聲怒斥,扭打了半晌的兩人,才終於停了下來,先帝看著打得鼻青臉腫、衣發凌亂的兩個孩子,連緣由都沒有問,直接一巴掌甩向了弘兒。

五皇子跟著先帝,如被眾星捧月般離開了南書房,弘兒一人回到雲光殿,身邊只趙東林一個內監。

她聽趙東林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急得忙拿藥去找弘兒,見他裹著被子蜷臥向裡,連頭也蒙在被子裡面。

她一邊輕喚他的名字,一邊抬手去拉被子,被中的弘兒,卻死死地攥著被子,不讓她拉開。

她擔心弘兒身上傷重,急得加大了力氣,掙扯之間,她的手背無意間拂到弘兒眼睫,觸到了一抹溼意……

……弘兒在哭……

自三歲開始認字唸書以來,弘兒再沒有哭過,無論練武時摔打地有多痛,無論別人的奚落,有多麼難聽……

她坐在榻邊,望著在被中輕輕顫|抖的弘兒,手緊緊攥著藥瓶,喉頭哽咽,漸也忍不住要落淚,木蘭見狀在旁勸道:“娘娘和六殿下,且將事情往好處想,若無陛下這一耳光,貴妃娘娘那邊,定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她知道木蘭此話有理,可她更知道,弘兒的心裡,是有多麼委屈難受,她望著蒙躲在被中無聲飲泣的弘兒,忍不住想,若弘兒是鶴卿的孩子,他們離這些天潢貴胄,很遠很遠,只是青州的平凡人家,過著他們簡單無憂的日子,那該有多好,如果鶴卿還活著,如果他們的女兒也還活著,那該有多好……

她越想越是傷心,眸中的淚水,如斷線珍珠,止不住地往下落,最後是榻上的弘兒,從被中探出頭來,紅著一雙眼,牽握住她的手,沙啞著嗓音道:“母親不要哭了,弘兒也不哭了……”

她淚眼朦朧地望著弘兒額頭處的青腫,還有右頰處通紅的掌印,忍淚問道:“……疼嗎?”

弘兒道:“……弘兒不疼……哪兒都不疼……”

她聽到這句話,更是悲難自抑,緊抱住弘兒,狠狠哭了一場,直哭到雙目紅腫,像將是積年的傷心淚,都流了出來。

兩日後的夜裡,先帝來雲光殿這邊,覷近看她微腫的雙眸,問:“怨朕嗎?”

她低眸恭聲道:“臣妾不敢。”

先帝又抬眼看弘兒,問:“怨父皇嗎?”

弘兒梗著脖子,面無表情地道:“兒臣不敢”,嗓音明顯地帶著氣,一字字冷冰冰地,從喉嚨裡蹦了出來。

她的心立即懸了起來,手攥著衣角,緊張地看著先帝,擔心弘兒觸怒他父皇,又要被打。

但先帝只是冷笑了一聲,即擺手令弘兒退下,將她攥著衣角的手,輕輕掰開握住道:“男孩兒皮實,打兩下沒什麼,朕小時候,也捱過父皇幾次打,打打長記性,叫他以後不要衝動,學著堅忍。”

闔宮皆知,秦貴妃的兒子,是聖上心尖上的愛子,她與弘兒這樣的低微身份,在宮中除了忍,還能怎麼辦呢……

哪裡敢說什麼,她只是低頭,替弘兒認錯道:“弘兒年幼懵懂,不知尊卑有別,無意冒犯了貴妃娘娘的皇子,還請陛下恕罪……”

先帝靜了靜,將她攏入懷中道:“所謂的尊卑有別,有時也就一線之隔,昨日萬人之下,也許明日,就是萬人之上,正是世人常說的,風水輪流轉。”

竟是一語成箴,曾經寵冠後宮、煊赫一時的秦貴妃,漸漸失寵,風光不再,為外人看好的五皇子、七皇子,也都在奪嫡之爭中相繼落敗下來,最後是她做了貴妃,後又成了太后,是她所生的這個被人輕視奚落長大的兒子,入主東宮,做了太子,後又坐上了金鑾寶座,成了大梁朝的新帝。

但,縱是做了皇帝,是天下人的九五至尊,在她心裡,弘兒還是那個會蒙在被裡偷偷哭的孩子,太后望著榻上裹被蜷臥向裡的皇帝,能感覺到,皇兒不僅僅是身體病了,心裡也有事。

她正琢磨著要怎麼問時,又聽皇帝悶聲問道:“……辜先生,是個怎樣的人……能讓母后愛得這麼久……這麼深……?”

太后輕聲嘆道:“他是個普通的讀書人,卻也是母后心中,最好的男子。

母后與你和嘉儀不同,自幼無父無母、無親無故,被賣到辜家為奴,原是到辜家大公子身邊伺|候,可大公子性情暴躁,常懲治奴婢,一次母後沏茶慢了些,即被大公子斥到外面罰跪,那時是大雪天氣,母後衣裳單薄,跪在雪地裡,頭上肩上都積滿了白雪,整個人都快被肆虐的風雪,吹成雪人了,冰寒刺骨,凍得直哆嗦,幾要失去意識。

就在母后以為快要這般凍死在雪地裡時,一把傘撐在了母后的頭頂,母後抬頭看去,見是辜家的三公子辜鶴卿,他懷捧著一束新摘的紅梅,問母後為何跪在這裡?

母後哆嗦著說出了緣由,他將身上的斗篷解下來,披系在母后身上,又伸手扶母後起來。

母後雙腿僵疼地走不了路,他就將傘和梅花塞到母后手中,在母后身前蹲下,讓母后靠上來,母後怔怔地站著不動,他回頭笑道:‘你這樣瘦,不會壓垮我的。’

母后就這樣伏在他的肩頭,一手攏著梅花,一手擎著油傘,撐在母后與他頭頂,他背母後回到了他的住處,向他大哥要了人,從此母后就在他身邊伺|候。

但,說是伺|候,倒有些像做小姐了,鶴卿他,從沒有將母后當奴婢看,去哪裡、做什麼,總將母后帶在身邊,白天,母后與他一起,學讀書寫字、撫琴作畫,夜裡,母后睡在他寢間外的小榻上,鶴卿夜裡睡不著,常從榻上溜下來,喊母後一起在窗下看星星看月亮,悄悄說上大半夜的話,天熱的時候,他帶母后去遊湖賞蓮消暑,天冷的時候,他把他的手爐往母後手裡塞,甚至不讓母親磨墨,說怕凍著手,名義上說是奴婢,其實倒像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一起長大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長到十六七歲時,那層窗戶紙雖從未捅破,但母後與他,俱心知肚明,眼前人是心上人,也都知道,對方心裡,同樣也是如此想。

一天,母後聽到辜氏族裡說要給鶴卿議親,對方是個大家閨秀,母后有奴籍在身,自覺身份卑微,是無法嫁與鶴卿為妻的,聽到這樣的事,自然心中難受,夜裡正輾轉反側,聽到內間榻上的鶴卿,也沒睡著,他趿鞋下榻,撩簾走到母后身旁,坐在榻邊,說他有心事。

母后問他什麼心事,他說他快要成親了,母後心中著惱,立裹著被子翻身朝裡,賭氣悶聲道:‘那奴婢提前恭喜公子了。’

鶴卿笑了笑說:‘可我還不知道,新娘子願不願意嫁給我?’

母後氣道:‘這還不簡單,公子請人上門問一問不就好了?!’

鶴卿溫柔輕道:‘可是新娘子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我只有坐在她的榻邊,親口問一問了。’”

太后說至此處,柔和的眉眼微微彎起,忍不住輕輕笑了一笑,方繼續道:“後來,鶴卿頂著整個辜氏宗族的壓力,消了母后的奴籍,和族裡長輩周旋了快兩年,終於迎娶母后為妻,與母后許下了琴棋書畫詩酒花、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

不久之後,母后即懷了你姐姐,那也是鶴卿唯一的骨血,只可惜命苦,剛出世就被歹人害死了,若她還活著,現在該和楚國夫人一樣年紀,定也是個好女子,能像楚國夫人一樣,被呵護長大,嫁得明郎這樣的好兒郎,與夫君恩愛美滿,安樂無憂……”

榻上的皇帝聽母後說到這裡,裹被蜷臥的身子,又略朝裡縮了縮。

太后暫將對女兒的傷思壓下,嘆息著道:“成親之時,母后與鶴卿,曾約定來世仍要結髮為夫妻,今世緣淺,無可奈何,只能留待來世再續。”

“……怪不得……”皇帝輕輕道了一聲。

太后不解,“……什麼怪不得?”

皇帝道:“父皇臨終的時候,最後想見的人是母后,兒臣並沒有遵旨離殿,就悄悄站在簾後,聽見父皇問母後,來世願不願意做他的妻子,可母後……一直沒有回答……”

他沉默許久,低聲問道:“……母後真的……一點也不愛父皇嗎?哪怕只有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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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搖頭,“當一個人的心,全都裝滿了另一個人時,哪裡還有空隙,去容別人……”

“……一點點……”皇帝聲音沙啞地像被鈍磨過,“……分一點點愛,給別人的可能,也沒有嗎?”

太后道:“沒有半點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狗皇:媽媽,扎心了!!

太后與先帝、辜先生的往事,大篇幅地寫,就這麼兩章,後面會因為情節需要,偶爾出現些零散的片段,但不會再大篇幅地寫了,陳年往事,就是這麼模模糊糊,不清不楚,有些事說不清了,正文不會特別寫明了

如果對太后先帝辜先生的往事,感興趣的人比較多,想知道先帝到底是不是老狗的人比較多的話,會考慮正文完結後,詳細寫他們的番外,番外篇幅長短看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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