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景道君068.始覺人間是夢間
何須更待黃粱熟?
始覺人間是夢間。
凌燕子掙扎回神,他最後一刻的意識還停留無數魔氣蜂擁而至,要將他拉入魔道,自此渾渾噩噩,成為天魔手中的一具傀儡。
“這裡是哪?”
他從地上坐起,先是驚訝地發現身上傷勢已然癒合,而後才放眼望去,發現自己正處在群山翠屏之間。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
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
長風驅松柏,聲拂萬壑清。
綠竹入幽徑,蒼蒼橫翠微。
山中地形險阻,道路崎區,卻有踩踏而出的小徑蜿蜒,凌燕子迷茫中順著前人足跡一路登臨,最終止步在一塊突出的兀巖上。
放眼望去,群峰峻拔秀麗,如錦繡畫屏,奇峰異洞、清池宮觀散落各處,令人心胸為之一闊。
等等,宮觀?
凌燕子驚喜回眸,看向山間林木掩映下的一角。
彼處峭麗挺拔,雲霧澹澹,有飛簷翹角探出其間,似天上宮闕一隅。
“那裡定然有人煙,或許可以打探清楚此處情形。”
凌燕子不再猶豫,向著彼處進發。
他不曾忘記之前與群魔交戰的經歷,一心想著回去與一眾道友再度並肩作戰,但如今被困在這裡,只能自行尋找歸途。
“修為也無法動用。”
凌燕子伸手一拂,面前毫無變化,心中頓時一沉。
方才他欲召出本命法器,施展術法趕路,卻不曾想竟然沒有反應傳來,就連與本命法器之間的心神聯絡也察覺不到。
最可怖的是,當他意識到這點前,竟然不曾發現有什麼不對!
“這裡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我的思緒?”
凌燕子心中警惕,腳下步伐更急,終於趕在日落之前抵達了那處宮觀山門,也正是他曾在山上眺望到的一角飛簷所在。
山門古意森森,其上紅漆斑駁,左側豎有一面巨大的石碑,凌燕子好奇看去,入眼所見盡是玄奧言論: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文不加點,他費了番功夫方才找到合適的句讀。
“了不得,這篇經文有大氣魄,雖不涉具體修行法門,但備述天地大道運轉,不知為哪位仙家所作?”
凌燕子心有所感,自身修行時遇上的一些疑難似乎能從其中得到答桉,於是喟嘆出言。
如果不是擔憂京城戰事,他真想在此久居下來,細細參悟一番。
如今只能囫圇吞棗,不求甚解,將其記住再言其他。
他又看向山門,其上正中懸有匾額,上書“重陽宮”三個蒼勁大字,旁有一對楹聯,內容為“勝地立宮挹終南秀氣,澄源開派弘道教真傳”。
耳門則楣書“正心”、“誠意”四字。
“此地喚作終南?”凌燕子默讀楹聯幾遍,“看起來這裡也是一處仙玄道統,只是口氣不小。”
道教真傳,這四字也太大了。
仙魔神武諸般修行之路,皆可以“道”來稱呼,此地自詡道教真傳,以道為名,立下教統。
所為何意?
凌燕子心中凜然,這副楹聯掛在這裡安然無恙,足以說明此地之主實力不弱,不然早就被那些仙魔之輩上門踢館了。
他叩門三聲,見無人出來接待,於是閃身入內,在這重陽宮中到處探查起來。
這一處宮觀佔地不小,但凌燕子之前竟從未聽說過此地名聲,這也讓人心生疑慮。
觀中除去主殿“重陽寶殿”外,尚有“靈官殿”、“七真殿”等殿落,只是內中供奉的那些神祇、仙家名號,凌燕子亦是從未耳聞。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凌燕子在重陽宮中轉了幾圈,心中煩躁不安,卻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
此地空無一人,卻充斥著濃郁的生活氣息,顯然曾有人在這裡居住修行。
灶房中依舊新鮮的蔬果、柴房中噼了一半的柴堆、鼎爐中厚厚的香灰,無一不說明了這點,但凌燕子沒有發現絲毫生靈氣息。
“是了,這裡也太安靜了些!沒有任何生靈存在!”
凌燕子恍然大悟,走出重陽宮,看了幾看,發現一株蒼木,於是挽起袖袍攀爬上去,找到一處隱藏在枝葉間的窠巢,內中空無一物,只有一些雜亂的落羽。
山徑兩旁丈許深的草叢內,亦無蟋蟲竊竊私語之聲。
風聲、水聲,如這等天地之音同樣也不為凌燕子所聞,似乎除了他自己到處行走造成的聲響動靜外,這裡便是一處死寂無聲的世界。
“這......”
凌燕子腳步遲疑,如此詭異景象,在他之前修行的時日裡並不曾遇到過,如今初逢此事,難免不知該做些什麼。
“廢物!”
冥冥中,他彷彿聽得有人怒罵一句,但尚未細思此事,天地間便有了變化。
一層不知從何而來的陰影覆蓋了山野,萬物都隨之暗澹。
凌燕子震恐抬頭,只見蒼穹雲海似被人一劍展開,向著兩旁齊齊退去,一副巨大的面孔出現在湛藍晴空之上,雙目如日月高懸,神情漠然,似上古蠻荒巨靈一般。
“第六十三個了,景重道人,你覺得這些小把戲能拖延我多久?”
巨神探出大手,向著這一處山脈抓來,撈起來八百裡山河,而後狠狠一握,一切如夢幻泡影,轉瞬消散。
連同重陽宮前的凌燕子一起。
......
“啊!”凌燕子大叫一聲,從床上坐起,而後一愣,“陌生的天花板......
“這又是哪裡?”
他從床上下來,身上還是蒼燕派掌門的服飾衣物,看起來沒有被人搜檢過。
推開屋門,是一方佈置簡單的庭院,院落一角還擺著一些農具,但牆上的雲板,前後通窗的形制,以及屋中的香爐、道經,都說明這是一處修行人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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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燕子捂著額頭,回憶起方才所見那一隻從天而降的巨手,以及那天雷鼓音般的道喝。
“這一切與景重道友有關嗎?”
他正思慮間,有道人從院外進來,身著淺青信衣,淨巾芒鞋。
衣上有三臺十褶,雲帶二拽。
凌燕子面露熟悉之色,這種形制的道衣他曾在王景身上見過。
那道人見他立在房門口,不敢怠慢,內抱子午,拱手作禮道:“無量光,道友感覺如何?”
凌燕子回了一禮,然後出言問道:“敢問此地何處,貧道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好不容易碰見一個可以交流的物件,他正有一肚子問題要尋人解惑。
對方聞言一愣,而後看他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惋惜:
“道友不記得了?你來我重陽宮掛單,不想山路雨後溼滑,途中一腳踏空自崖上墜落,所幸並無大礙。
“只是......”
凌燕子苦笑起來,原來對方是把他的疑惑當成頭顱受創後的失憶了。
不過......
“這裡是重陽宮?”
凌燕子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處無人宮觀,心中有不好預念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