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做了鴻鈞寵物的那一天63、水土養人
左擁右抱?
鴻鈞:……
他忍不住上前捏了把穆喬的鼻尖,點了點他的額頭, 伸手一攬, 用那寬大的袖袍將穆喬整個人攬在懷裡。
而後身隨雲動,穆喬再一眨眼, 發現兩人已經到了洪荒大陸。
他暈暈乎乎地從鴻鈞懷中鑽出來,覺得鼻尖竄動著一股怎麼拂也拂不掉的桃花香。
真……誘人。
鴻鈞覺得好笑。他正想開口戲弄穆喬幾句,卻忽然臉色一變, 神情凝重地舉目望著遠處的洪荒大地。
這大地之上與往昔並沒有什麼不同,風輕雲淡、林木蔥蔥,看起來一片安靜祥和。然而在這靜謐之下,卻隱隱挾裹著一股隱藏極深的暗潮。
肅殺、陰沉, 還恍惚含著血.腥之氣。
一瞬間,鴻鈞便知曉了事情的原委, 神色深沉地喚了一聲:“穆喬。”
穆喬被這一喚, 也清醒過來。他見到鴻鈞神情不對, 立刻在心中掐算,片刻之後也算出了事情的大概。
剛才的旖旎遐思瞬間蕩然無存。
洪荒大陸出事了。這哪裡有什麼安然寧靜?分明是血煞淋淋!
穆喬跑到河邊, 低頭一看, 那河水死寂沉沉, 映下一片黑黢黢的暗影。
他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揮手一揚, 將那河水揚至空中,濺起了漫天的水花。
若是在平時,陽光穿梭過水花, 還會投下一片絢麗的彩虹,可是眼下,陽光照不出彩虹,卻映出了這世間一片慘淡的真相。
隨著水花揚起,剛剛的平和假象瞬間破碎,大地顯露出一片沉甸甸的陰霾。
原來這陸地上的寧靜不是因為祥和,而是因為死寂。
河水裡漂浮而過的是翻著魚肚的死魚,林中靜悄悄的卻掩埋著被撕成碎片的野獸的屍體。
穆喬倒吸一口氣,他緊蹙著眉心向草叢中唯一的一隻活物走去,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隻兔子。
沒想到這樣的慘狀中居然還能有一隻弱小的兔子存活下來?
穆喬剛想欣慰,卻猛然發現這兔子的異狀。只見原本瘦弱的小動物卻亮著一對尖利滲人的獠牙,一雙赤目中凝著駭人的血色,它根本不像是兔,反而像是飢.渴.難.耐的猛獸一般在向著自己的獵物狠狠撕咬,發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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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它口中的獵物,赫然是一頭奄奄一息的豹子。它的體型比兔子大數十倍,然而整個腹腔卻被兔子挖空了,露出了嶙峋的骨架。
這時,正在埋頭撕咬的兔子似是嗅到了新鮮活物的氣息,它猛地回頭,兩眼像毒蛇的信子一般鎖住穆喬,飛撲過來!
穆喬一驚,下意識揮手,將兔子甩到了幾丈開外。
撲通一聲悶響。兔子顯然被摔得丟掉了大半條命,再沒有捕獵的力氣,可那一對獠牙竟還在蠢蠢欲動,它朝地上一歪,竟對著土地磨起牙來。
這……竟然成了這樣……
用術法算到事情的始末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穆喬被這一幕震到,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正當此時,一陣彷彿是被刻意壓抑的腳步聲響起。那腳步聲窸窸窣窣,不似野獸,但也不似人,陰森詭異,毫無生氣。
穆喬抬起頭來,悲哀地看向來者。
那的確無法判斷到底是野獸還是人了。來者浩浩蕩蕩,共有一百多人。對的,是人族,穆喬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自己曾經教導的人族的痕跡。
黃皮膚,面相忠厚老實,有的人身上還有著當初人族第一代修士繼承下來的痕跡。
穆喬能從他們身上看到自己熟悉的氣息。
可是現在這些人,卻一個個露出了完全陌生的神態表情。
那端莊的面相上再無一點人的靈動悲憫,相反,透露出來的全部是饕餮一般的貪婪、殘忍、嗜.血.如.命。
這一百多號人衣不蔽體,目眥盡裂,手上舉著被磨得尖利的石頭,一點一點地小心而迫不及待地向著穆喬前進。
宛如一群餓狼看到了新鮮的活肉。
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他們早吃慣了生肉、死肉,卻從未見過如此鮮活的、清香的,嫩得讓人直流口水的肉。
一百多只“餓狼”的包圍圈在漸漸縮小。
鴻鈞在一旁實在不忍,他走過來想拿衣袖遮住穆喬的眼睛,低聲道:“乖,別看了。”說著,便要抬手將這些已經不能算作人的“行屍走肉”解決掉。
不想穆喬卻緊緊握住了鴻鈞的手,啞著嗓子道:“道祖,別出手。他們現在根本沒有意識。”
是的,餓狼尚且知道捕食獵物是為了自身種族的延續,可眼前的這些“人”呢,他們只知道撕咬,只知道拼殺,只知道嗜.血,為了吃到一塊活肉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又哪裡還顧念種族?顧念同類?
穆喬當真是想不到,曾經是女媧娘娘最費心思巧力創造出的種族、洪荒之上最有靈智最懂禮儀最重骨肉血親的種族,今日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穆喬從鴻鈞的身後走了出來,他閉了閉眼,又深吸一口氣,站在這包圍圈的正中,用清亮的嗓音揚聲道:“大家這是做什麼?”
他看著這一雙雙麻木不仁的眼睛,強忍下心裡的悲慨,扯起一抹笑容來,再次將自己的嗓音中加了三重力道,三分術法,衝著這些人連道三句:“我們頭一次見面,人族的待客之道好像不是這樣的吧?”
青年的聲音清澈有力,仿若一陣悠揚的琴音,又仿若沖決一切網羅汙穢的滔滔清泉,竟在這陰霾的大地上衝蕩出一片明媚光陰來。
這一百個人紛紛一震,被這聲音傾注到耳裡,那渾濁了多年的雙目竟微微一晃,有了些許的焦距。
焦距晃啊晃,順著聲音走,便對上了一個驚為天人的青年。
那青年臉上掛著一抹笑,竟像是他們童年時看到的透過天窗灑下的朝陽般美好。
這場景太讓人恍惚了。
穆喬心下一動,又再次接連發問道:“大家這是在做什麼?”
“為什麼站在這裡?”
“為什麼,要圍起來?”
“手中拿的又是什麼?”
人類因其智慧天性,對追問有天生的敏感。哪怕已經被殺戮矇蔽了雙眼,已經被血跡汙濁了雙手,可一旦有一瞬間的神智清明,那來自於對人類存在本身的疑問便會猶如一粒種子般深埋心底,長出參天的枝蔓。
我是誰?我在何處?我的意義是什麼?
有人被這聲音鎮住,停下了向前逼近的腳步,略鬆開口中緊咬的尖牙。
這時,從人群中發出一道聲音——那聲音像是許久未從這人的口中發出過一樣,顯得支離破碎,句不成句。
但是穆喬還是聽懂了那句子中的含義:“拿的……石頭。要、吃你。”
鴻鈞臉色暗了一瞬,連忙低頭看穆喬,卻見穆喬神情堅毅,並不為所動。
又有人磕磕巴巴地說出話來:“他們說,你是最好吃的……肉……”
這話中毫無人情,冷酷滲人。
在他們眼中,已經沒有什麼活人死人之分了,只有肉——好吃的肉,難吃的肉。
而這一切,全都是禍起西方。
是蒼冥惹出的禍端。
穆喬此時心中又懊又悔,複雜萬端。假如不是當初自己修為太低,一點防備都沒有地被蒼冥戴上了這個鐲子,被那人惦記上,又怎麼會惹出這一連串的事端來?
或是當初自己沒有那麼任性彆扭,和道祖生了嫌隙,便也不會在那天晚上被蒼冥撿了空檔兒,讓他心存他想?
不管怎麼說,都怪自己修為低下,沒能在當時就抓住蒼冥,將他制服。
穆喬臉上再也維持不住笑容,神情陰鬱一片,看得鴻鈞分外心疼。
鴻鈞極想說“這不是你的錯,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卻知道此時無論他說什麼,穆喬都只會更加堅定地認定這個事實。
他能做的也只有手刃蒼冥,讓他親自給穆喬賠罪。
此時,人族之中被一句“好吃的肉”給激起興致,一個個又如一群行進的僵.屍般目露興奮地向圍在中間的穆喬和鴻鈞逼近。
口中還唸唸有詞:“你是天下間……最好吃的肉……”
天下間最好吃的肉?
穆喬抬起頭,眉宇間酸澀不已。
你們那麼想吃我的肉,那麼我就給你們吃。
“好,我來讓你們嘗一嘗這天下最好吃的東西。”話音落下,穆喬以指為刀,從自己腕中割下一簇鮮血,漫灑在這土地之上。
風吹雲過,甘霖遍灑,而後奇跡般地,這荒蕪的大地上長出青青麥禾,彎彎水田,澄黃稻穀,阻擋住了這些人逼近的步伐。
人族們想跨過這稻穀麥禾,卻發現這些“草”與平日所見的不同,竟然如此堅.挺不屈,撼動不得,牢牢地阻止住了他們的腳步。
同時,也阻擋住了他們的貪念。
有些人開始蹲在地上,試圖拔起稻禾,卻在這一過程中偶然聞到了一陣稻穀的香氣。
那是如此的沁人心脾,清冽誘人,就好像是在一直腥臭不堪的屠宰場飄來一陣乾淨清甜的芬芳。
無法不吸引人。
一個,兩個,漸漸地,這一百多號人全都被這些麥禾、稻穀所吸引,他們一個個蹲下來,放下手中的石塊,兩手抓耳撓腮地,不知要如何才能享用這誘人的香甜。
穆喬長吸一口氣。他見鴻鈞目含擔憂,終於揚起一笑,淺聲勸慰道:“道祖不妨事的,我原本的骨肉就是瓊漿河裡的水,玉露田裡的泥所造就,如今還一絲血於這洪荒大地,是適得其所,不會有半分血腥汙濁之氣。”
穆喬明知鴻鈞擔心的是自己的傷口,自己的情緒,卻故意把話題扯到這上面去,而後輕描淡寫地將手腕上的血痕抹去。
他看著人族被五穀吸引,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心底也悄然劃過一聲慨嘆和欣慰,揚聲道:“人族本長於自然水土之上,乃天地的精華,萬物的主宰,今天又怎會被一時的肉.食.之.欲所矇蔽?”
“來,站起來。”穆喬扶起一個彎著腰在啃齧稻杆的男孩,柔聲道:“我來教你們如何種出五穀,做成熟食,以慰生計。”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又是裸更?沒有存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