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心裡不挪窩30、詭異
天網暗灰, 細雨綿綿。
趕上晚高峰, 車流擁堵,鳴笛聲此起彼伏。
車廂裡悶塞安靜, 只有刮雨器發出的細微聲響。
易胭坐副駕上,身側車窗雨滴彙集成細細水柱,彎彎曲曲。
隔壁主駕蘇岸自上車後也沒說話。
兩人就這樣詭異沉默。
直到又過了幾個紅綠燈, 易胭還是主動開口問:“你怎麼過來了?”
蘇岸操縱方向盤,習慣性沒回答。
他沒說話, 易胭早就習慣他這樣, 沒覺得哪裡不自在。
蘇岸卻是頓了下, 半晌開口。
“吃飯。”
強行改正自己總是不開口的毛病。
他甫一開口, 易胭卻是愣了下, 以為他不會理她這種無意義的話題。
她詫異側頭看向他。
蘇岸卻沒回過頭, 側臉依舊淡漠冷靜。
半晌她不知回什麼,只能哦了聲。
而後轉過頭繼續看窗外,兩人又再次沉默。
易胭說不清現在對蘇岸是怎樣一種心態,想疏遠疏遠不了, 靠近也做不到。
中途兩人也無話, 車停在一家餐廳前。
易胭下車, 未等蘇岸停好車,她先進店。
正停車的蘇岸抬眸,視線透過擋風玻璃落在她背影上,而後無聲收回目光。
易胭在窗邊落座,蘇岸推門而入, 在她對面坐下。
服務員送了壺熱水過來,易胭正用熱水燙洗餐具。
她放下瓷壺,蘇岸那邊拆了餐具,端過來澆水沖洗。
與周圍微傳出人聲的卡座相比,他們這桌顯得格外寧靜。
這家餐廳是先結賬,服務員來了又走,拿著點好菜的單子離開。
落地玻璃窗外馬路上車流路燈成河。
易胭側頭看著窗外,不知何時突然開口。
“你不用這麼盡職,”她終於轉回頭看向他,“我不介意。”
蘇岸正回覆訊息,那位毒販有鬆口跡象,隊員正在跟他彙報。
他聞言抬眸,看向易胭。
“我不會像以前一樣了,”易胭不知為何被他看著幾分不適應,垂眸,“以前總想把你綁在身邊,現在不會了。”
蘇岸懸在螢幕上方的指節微動了下,本欲說什麼,聽到她這句話最後還是沉默。
靠近她便遠離,這是她的定律。
他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低頭繼續回覆訊息。
易胭入眼是他深邃眼廓和高挺鼻樑,神色很平淡。
餐廳上菜不慢,很快服務員推著餐車過來,將菜餚放上。
易胭喜吃肉,服務員當然不知這些,易胭喜歡的幾道菜放在蘇岸那邊。
中途易胭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發覺菜已經被換到她這邊。
易胭看向蘇岸,他沒動筷,十指交叉身前,側首看落地窗外。
似乎在思索什麼,面色幾分嚴肅,眉心微鎖。
易胭走過去在對面坐下,蘇岸回神斂住神色,鋪開餐巾。
易胭動筷後他才動筷。
易胭不知道蘇岸這是什麼執念,他從高中開始就有這個習慣,她不吃他不會吃。
她今天胃口難得好了點,吃了不少。
中途易胭放旁邊的手機震動起來。
易胭停下手中筷子,撈過手機。
一個陌生號碼。
易胭接通手機放耳邊:“你好。”
那邊一道男聲傳過來:“易胭。”
易胭一怔,這聲音很熟悉。
“聽得出來我是誰麼?”那邊聲音帶著笑意。
易胭:“錢宇?”
對面蘇岸神色驟冷。
但易胭沒發現,錢宇在那邊說道:“對啊,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你怎麼有我號碼?”
錢宇沒有告訴她,只是道:“想要自然拿得到。”
易胭也不多問,轉而問:“找我有事?”
“你還真說對了,”錢宇說,“有事。”
聽筒那邊傳來風聲,錢宇聲音傳過來:“車壞在你家附近。”
那頭錢宇似乎是轉身觀察了下周圍,停頓一下才說:“最近沒什麼歇腳的店,過來拖車的還有段時間,能收留我下不,這外頭又下雨又冷。”
易胭聽他說完,道:“那你淋雨去吧。”
錢宇:“這麼狠心?好歹認識一場,上次說好的還做朋友呢。”
“我在外面。”
“回不來?”錢宇問。
易胭抬眸看向對面蘇岸。
蘇岸神色如常吃東西,矜貴冷淡,彷彿周邊發生什麼與他無關。
即使不抱期待,但易胭在看到蘇岸態度這般冷漠時,心裡還是一酸。
不過一秒,她便收回目光。
“可以。”
說完結束通話了電話。
易胭已經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
“我吃飽了,先回去,你慢吃。”
蘇岸也放下筷子,準備起身,拿餐紙按壓下嘴角。
“送你回去。”
易胭已經先一步站起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說著已經走出去。
經過蘇岸身旁,蘇岸長手一伸,握住她手臂。
緊接著蘇岸起身,將她拉出了餐廳。
易胭根本反抗不得,力氣敵不過他,被他拉出餐廳。
來到車位旁,蘇岸開啟車門準備將她塞進副駕那刻,易胭忍不住甩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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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仍是沒有甩開蘇岸桎梏。
“你強迫我結婚,我答應了,”易胭眉心微皺,“但能不能別再強迫我做別的事!”
這種名存實亡的婚姻她根本不想要。
對她再百般好,可沒有基本情人之間的動情,就成了負擔。
蘇岸手一僵,卻是沒鬆手。
“這段時間你不用來找我,”易胭說,“就算我們領了證,可我一開始就沒要求你需要對我做什麼。”
兩人關係現在處於冷化階段,蘇岸如此盡職做好自己工作,彷彿無喜怒哀樂般,易胭不會接受。
“不行。”蘇岸仍是緊固她的手臂,沒鬆開。
他看著她:“對你做這些事,不是負責,只是我想做而已。”
不過寥寥十幾個字,易胭瞬間被他順毛服帖。
她雖面不改色,但心裡卻罵了自己百句不爭氣。
她沒再回嘴,兩人之間又沉默幾秒。
正在易胭想回話之時,蘇岸外衣兜裡手機響起。
鈴聲打破僵局。
或許是做警察慣了,蘇岸聽到來電迅速拿出手機,接通放到耳邊。
易胭這位置,能微微聽到那邊傳來人聲,但說什麼卻聽不真切。
不過幾句,便見蘇岸眉心微皺。
他一向沒什麼表情,一旦有表情會讓易胭有種事情特別嚴重的錯覺。
易胭自覺蘇岸應該是工作上有事,很快開口:“我先回去了。”
一有工作其他閒事在蘇岸這裡都不足為重。
他收了手機,沒什麼猶豫,鬆開易胭的手:“嗯。”
說完他不再停頓一秒,迅速往主駕奔去。
拉開主駕門正想進去,他抬眼看向易胭:“自己路上小心。”
不等易胭回應便坐進車裡。
易胭看著蘇岸啟動的車子瞬間馳騁出視線。
蘇岸高中就像除了學習沒別的愛好,其他事他皆不上心。
如今不過學習換成了工作而已。
易胭絲毫不訝異,上一秒還不讓她走,下一秒有工作毫不猶豫放棄與她僵持。
還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樣。
易胭也沒在原地停留,打車離開。
路上錢宇給易胭發了地址。
易胭讓司機看了地址,坐在後面閉眼小憩。
餐廳離易胭家不近,但離醫院也不是很近,醫院旁邊餐館林立,隨便找一家吃也行。
易胭不知蘇岸為何就是想往那些遠的地方跑。
車外雨下不停。
半個多小時後才到錢宇所在地點。
錢宇正站在一家捲簾門外面躲雨,易胭透過車窗看了他眼。
車估計已經被拖走了。
錢宇看到她,從簷下走出來,悠哉悠哉穿過人行道。
他沒坐進副駕,拉開後車門,鑽進車裡。
易胭白了他一眼:“車都拖走了,你不能自己打車回去?”
錢宇吊兒郎當往靠背上一靠,手交叉放在腦後:“這不不捨得拒絕你?”
易胭懶得跟他說什麼,前面司機問了句易胭去哪兒。
易胭說了個地點。
錢宇聞言轉頭看她:“你家開星巴克的?”
易胭開玩笑:“是啊。”
“你說你好意思麼,朋友來做客你都不請他去家裡坐坐。”
易胭冷冷瞥了他眼:“單身女性的家不讓隨便進。”
錢宇嘖一聲:“其實你就是不把我朋友,只把我當男性。”
易胭很實誠:“是的。”
錢宇:“……”
他妥協:“算了,我們不去星巴克了,找個喝的地方也應該找能喝酒的地方啊,怎麼找星巴克。”
易胭很久沒喝酒,上次接觸到酒精不過一口,蘇岸讓她喝的。
她嗯了聲:“行。”
於是計程車改了地址往另一個方向駛去。
整個禁毒大隊全然沒想到那位被擒拿的毒販所謂的鬆口是什麼。
再次審訊時,毒販當著警察的面,當場咬舌自盡,毫無預兆,突然到來不及阻止。
整個辦公室縈繞線索驟然斷掉的頹敗感。
底下幾個隊員趴在辦公桌上,異於平常的安靜。
這幾天所有人沒怎麼休息,一個接一個案子。
周藍星和蘇岸推門進來。
周藍星是禁毒大隊隊長,蘇岸是副隊,年紀比蘇岸要大。
“給你們放個假,都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繼續幹活,”他拍拍手,“都別喪著了。”
其實做緝毒警這行,這種事遇的不少。
崔童比較樂觀,從桌上直起身來:“周隊,要不你請我們吃燒烤,我們立馬給你表演給不喪表演。”
一大群小夥子立馬舉手:“附議。”
周藍星剛好走到崔童身後,呼了他後腦勺一巴掌,笑道:“臭小子,就會坑隊長。”
雖是這麼說,卻是往外走:“走走走,請你們吃去。”
一群人歡呼成一團。
周藍星問身旁蘇岸:“走吧,跟這群孩子吃燒烤去。”
蘇岸瞥了眼牆上電子鐘:“不了,有事回去。”
這時身後陳宙聽到,探頭問:“蘇隊,你有事啊,什麼事兒啊。”
身旁崔童立馬拐過他脖子往外走:“蘇隊沒什麼事兒!別問了。”
周藍星倒是沒多問什麼:“行,要是有事就去忙吧。”
說完拍拍蘇岸肩:“最近最累的就你了,你也休息休息,這陣子還有得忙。”
“嗯。”蘇岸點頭。
“行,忙你的去吧,我們就先去擼串了,”周藍星笑,“你嫂子都不讓我喝酒,趁這次好好喝一次。”
蘇岸嗯了聲,在樓梯口與周藍星分開。
……
夜幕下的水灣小區格外寧靜。
一幢蟄伏在黑夜裡的睡獸。
已是凌晨一點,樹下停著一輛車,黑暗裡不甚分明。
擋風玻璃內,蘇岸一動不動坐著。
他已經在這裡等了三個小時。
中控臺裡的手機螢幕灰暗,光潔螢幕上指紋凌亂,主人在觸碰螢幕時力度不小。
從到這小區後,打給易胭的電話全部石沉大海。
而易胭屋內一大片玻璃窗都是黑暗,沒開燈,她沒回家。
現在凌晨一點,她也沒有回來。
下午她是去見什麼人,蘇岸很清楚。
他不止一次見過那個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車燈燈光劃破黑暗。
藍色計程車停在了蘇岸對面,兩車相對。
車後座門被推開,易胭和錢宇從車上下來。
易胭正想跟錢宇說不用下來,目光半路卻被前面的車截住。
車燈打亮對面車車頭,氤氳上蘇岸好看的輪廓。
易胭看過去。
透過擋風玻璃,四目驀然相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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