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江湖日常第五百三十章 形勢逆轉
第二波的箭雨接踵而至。
鋒利的弩箭輕易地撕裂百越士卒的黝黑肌膚鑽入身體。
還在木筏上渡河的媯厚甚至模糊間能聽到弩箭撕開血肉、穿透骨骼的心悸“呲呲”聲！
整整百丈長的河岸此刻已空無一人！包括太過接近河岸的百餘隻木筏上的百越也跳入了說中躲避箭雨！
河岸之上，潺潺的鮮紅血液流入津水之中，將河水染成了暗紅色。
媯厚再次見到了大周強弩的威力，他知道這弩不是大周的極限。
大周主力大軍裝備的“週三弩”在沒有在戰場上出現。
那是媯厚一輩子的夢魘，不管是身上的藤甲、竹甲乃至鐵甲，還是手中的滕盾、木盾甚至鐵盾，都擋不住神機弩穿金洞石的勁力。
即便是有茂密叢林的阻隔，神機弩一樣可以對他們造成巨大殺傷。
當年就是在周軍的強弓勁弩和鐵甲鋼盾之下，百越王的軍隊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夏至等人雖然是殺手，但是眼前的屍山血海還是讓他們感到胃裡一陣翻滾！
習武之人嗅覺更加敏銳，河水中的血腥味
原本他們自詡冷血無情，殺人如麻，但是和見慣屍山血海的軍中大將一比，自如相距甚遠。
媯厚看出了現在百越聯軍的形勢，登陸受阻，周軍的弩箭就可以不斷射殺水中的百越兒郎。
媯厚，一把扯開了身上衣服，露出了衣衫下的藤甲口中大喝道：“兒郎們，當年周軍殺了我們多少族人！現在該是我們報仇雪恨的時候了！為了百越王的榮耀，兒郎們，跟我上！”
說完，媯厚隨即一個縱身跳入河中，向著岸邊急速遊去。
在戰場上，最鼓舞士氣的話之一，就是“跟我上！”
合軍聚眾，務在激氣。
凡為將者臨戰不懼、臨事不慌、臨強不怯、身先士卒者，則士氣可用。
“跟我上”與“給我上”雖只有一字之別，卻體現出卻足以讓人熱血沸騰。
見到自己主將，手持大盾吳鉤，殺向岸上，百越聯軍的士卒也是戰意盎然，紛紛再次踏岸而上，一窩蜂地衝殺上去！
媯厚雖是百越族人，但確實是少有的良將，有勇有謀，深得士卒之心。
在南岸觀戰的夏至四人看到這一幕，也是熱血沸騰，這是重建大秦的第二戰！
平復了一下心情，夏至開口道，“我們上！”
夏至、谷雨四人借河上的竹筏，提縱跳躍，也衝到了河岸邊上。
“放箭！”
防守河岸的校尉趙泉麾下只有一千五百人馬，但是顏立德卻給他們裝備了大量的弓弩。
面對河面之敵，弓弩是最有效的辦法。
在四個元化境高手出現的時候，數十具一直沒有發射的弩機也開始射擊了。
在大周郡城級的城防軍中，都會配發一定的破罡箭。
因為這些城防軍面對的敵人，不是沙場征戰的士卒，更多的時候對付的都是毛賊盜匪，乃至江湖惡徒。
一旦這些人之中有元化境，那麼對付江湖中人最好用的箭矢便會失去作用。
所以在郡級的六扇門和城防軍中都會配發破罡箭來限制元化境的武者。
顏立德將破罡箭配發給了軍中二十餘神射手，讓他們專門對付敵人軍中的高手。
原本趙泉對此還不以為然，但是現在才知道，顏立德的安排確實是周全。
在夏至四人即將衝入陣中的時候，一直隱藏的二十八名神射手射擊了。
二十八支破罡箭從不同角度射向了夏至、谷雨四人。
正好一人七支，特別的公平。
若是換了元化境的楊清源或者柳望舒，以他們的輕功，七支破罡箭無法對他們造成絲毫的威脅。
但畢竟不是每個元化高手都有楊清源那樣的輕功，所以在半空之中突然遭到破罡箭襲擊的時候，四人都處在一個半空之中無法借力的尷尬境地。
不過好在四人配合默契，相互之間借力，勉強避開了這一波破罡箭的襲擊。
但是穀雨的左臂還是被破罡箭所傷，四人立時落入了地面混衝上河岸的百越族士卒之中。
還撿起了地面上掉落的藤盾。
破罡箭設計精巧，工序複雜，乃是自墨家隱世之後，工學的一大傑作。
即便是元化境的護體真罡面對破罡箭也會被一擊而破。
雖然破罡箭在面對真元之時有上佳的效果，但是……它並不能破甲，穿透力也一般……
所以武林高手面對破罡箭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戴防具。
在出發之時，媯厚曾經詢問過四人，是否需要穿一件竹甲防備暗箭偷襲。
當時的夏至四人可自信了。
畢竟是元化境的高手，在城池街道之中，軍隊無法列陣之處，即便是三百精兵都奈何不得他們。
但是當軍隊列陣而戰，形成軍陣之時，江湖武者要正面對抗軍隊，難度就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在大營河岸處大戰開始之時，東側顏立德率領的人馬和百越大將媯獵的五千人馬正打得如火如荼。
媯獵麾下的百越兵馬，雖然身手敏捷，善於叢林作戰，但畢竟是剛剛經歷了建陽縣城一戰，隨即便連夜乘木筏奔襲，身體疲憊。再加上百越士卒組建時間尚短，未經嚴格的訓練，作戰之時只憑一腔悍勇。
而顏立德麾下的兵馬以逸待勞養精蓄銳，雖然只是城防軍和備操軍，但是相比百越士卒也算是久經訓練，裝備精良。
雙方一方仗著人多，一方仗著兵精，打得如火如荼，難分難解。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百越聯軍後勁不足，頹勢漸顯。
策馬立足在戰場之外的媯獵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知道百越聯軍的弊端，打順風仗的時候，憑著一腔悍勇自然是勇猛無匹，但是一旦陷入逆風或者雙方僵持之時，百越聯軍和大周的兵馬還是沒法比，雖然這些周軍尚且不是周廷的主力野戰軍。
隨著戰鬥的進行，百越聯軍頹勢已顯，媯獵現在唯一能期望就是媯厚的那兩萬百越大軍能儘早渡河登陸，從後方攻擊周軍，兩面夾擊一舉破敵！
正在河岸登陸的媯厚也看到了大營東側的戰局，媯獵的兵馬陣腳漸亂，立刻加緊了攻勢！
“殺！”
烏壓壓的百越士卒，如潮水般湧向趙泉部。
此刻趙泉部的兵馬大部分已經放下了弓弩，舉起了刀劍！
一千五百人馬，被趙泉分成了五組。
趙泉居於正中，外圍兵力層層佈防，大盾、長槍在外，弓弩次之，機動兵力在內，這是孫伯靈兵法十陣之中的方圓之陣，隊形密集，防禦力極強，但同樣因隊形密集限制了機動，缺少變化，敵軍敗退亦難以追擊，攻擊性較差。
方圓陣對於現在的周軍來說，自然是再合適不過的陣型了。
百越聯軍這邊並沒有什麼陣型，包括有良將之資的媯厚。
兵法有不同版本流傳於世，但是這些都是兵家絕學，外界少有流傳，珍稀的兵法價值萬金。
對面是陣戰篇，沒有經過系統的學習，是難以將陣法融會貫通的。
除非你擁有和前漢冠軍侯、前唐太宗文皇帝那樣的戰場嗅覺，那就完全不需要陣法了。
戰場形勢盡在掌握之中，所謂的陣法任何一點生澀遲滯都會成為你眼中的破綻。
所以兵形勢家是兵家四勢之中，最需要天賦的一支。
可惜，媯厚也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只能靠著勇武以及百越聯軍的兵力優勢強攻趙泉的方圓之陣。
百越士卒撞在了陣型之上，但是方圓陣外圍的大盾，讓他們一時難以攻破。
反倒是盾後的長槍伺機而動，箭矢不斷放射，收割著百越士卒的性命！
“我來！”
夏至看到這場景，知道現在是立威的絕佳機會了！
手持盾牌衝到了最前方，面對周軍的盾牆，夏至運起全身真元，奮力轟出一拳。
夏至所練的功法如夏日驕陽，剛猛霸道，他全力的一擊，瞬間將大盾擊得四分五裂。
盾後的數名周軍士卒也被擊飛出去，原本嚴整的陣型立刻開始混亂了起來。
媯厚看到周軍的陣型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立刻指揮大軍，強攻此處。
在百越聯軍潮水般的攻擊之下，方圓陣被徹底擊潰了。
雙方陷入了混戰之中。
一個周軍被百越士卒漁叉洞穿胸腹，竟然頂著漁叉生生讓魚叉穿過胸腹，揮劍一擊，砍掉了手持木柄鐵叉的百越蠻夷的頭顱！
這一幕到處都在上演！
以命搏命，以傷換傷。
東側的顏立德也發現了此刻的津水大營的情形，但是他卻已經沒法分兵救援了。
現在只能儘快擊潰東側之敵，然後回援大營，若他此時後退，相當於將東側戰場的優勢拱手送出去。
遠方的劍津郡城也發現了津水大營遭襲，雖然劍津郡守乃是一介文官，但是他這個文官還是比較正統的，通讀兵法，弓馬嫻熟。
在發現了津水大營的異常之後，立刻下令城中剩餘的三千備操軍，只餘五百守城，剩下兩千五百人由城防軍的校尉統領，即刻馳援津水大營。
同時，早有準備的劍津郡守連夜召集城中的青壯，搬運滾木礌石，準備金汁沸水。
半刻鐘後，城中的備操軍就趕到了津水大營，在得到了兩千生力軍的支援，將趙泉所部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烏雲之下，酣戰繼續。
兩軍的鮮血混合著順著河岸流入。
但是此時百越聯軍已經上岸，沒有察覺到除了鮮血之外，還有別的東西正在慢慢地覆蓋津水之中。
兩刻鐘後，酣戰之中，東側的百越聯軍，先亂了。
明明主力大軍就在眼前，但是卻遲遲支援不到東側戰場，原本就只會打順風仗的百越聯軍崩潰了。
在顏立德的指揮下，周軍憑著劣勢兵力，擊潰了東側的疑兵。
雖然如此，可周軍的危局依然沒有接觸，雖然東側的媯獵被顏立德擊潰，但其戰術目的已經達到了。
顏立德被牽制住，兩萬百越聯軍的主力成功渡過了津水。
津水大營已然搖搖欲墜，危如累卵。
在擊潰東側疑兵之後，顏立德留下五百人馬防備潰兵捲土重來，自己則帶著剩餘兵力即刻返回中軍。
但此時的局勢已經不是他回軍就可以挽回的了，在媯厚的統帥之下，百越聯軍氣勢如虹，打得周軍連連後退。
“這時候要是還有一支生力軍就好了！”
上蒼似乎聽到這位顏中郎將的呼喚，讓人回應了他。
“哦？！五千神武軍精兵夠不夠！”
就在顏立德以為自己幻聽之時，一支兵馬正從劍津郡城方向疾行而來。
在行軍的火把之中，可以看見“楊”、“程”字號的旌旗飄揚。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側的年輕人，顏立德小心地問道，“不知足下是？！”
“武鄉侯，楊清源！”
不多時，五千神武軍精兵在神武軍中郎將程立雪的帶領下，就殺入了戰陣之中。
這五千人都是神武軍主力，其中三千人更是神武軍從各軍之中抽調出來，押送軍餉的精銳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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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戰力，即便是在大週六軍之中都是屬於頂尖的那一撮。
前鋒士卒身披紙甲，手持長劍，身側的弓弩手握著十箭連發的玄機弩不斷射擊，瞬間壓制了百越聯軍的攻勢。
媯厚在看到這支兵馬的時候，就感到熟悉。
是了！駐紮在東南的神武軍前身就是東甌王麾下的武襄衛。
叢林戰法也是從當年東甌王麾下武襄衛的戰法改編而來。
這可不是城防軍、備操軍、備倭軍這樣的二線部隊和預備役，這是大周真正的主力精銳。
神武軍最輝煌的戰績，曾經在南方十萬大山附近，以五千精兵硬撼南蠻的八萬兵馬。
在雙方交手的片刻之後，媯厚就發現百越聯軍在逐漸崩潰。
還是起兵太倉促了，假如給媯厚三個月的時間，他有把握將這支百越聯軍也練成一支強兵。
可惜沒有假如。
逆風的百越聯軍的戰力還是嚴重下滑，不復剛剛作戰之時的悍勇。
“撤！”
雖然不甘心，但媯厚知道，不能這樣打下去了。
百越聯軍的吳鉤甚至數擊不能擊破神武軍的紙甲，自制的弓箭更是沒法和神武軍的神機弩和玄機弩比。
缺少訓練加上裝備的代差，讓百越聯軍完全無法抗衡神武軍。
不過好在，媯厚留了後路，這不斷靜靜流淌的津水，就是他的撤退的路線。
就在他推向岸邊之時，楊清源微微一笑，向天擲出了一個訊號箭。
“轟！”
原本平靜的江面之上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後路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