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江湖日常第八百三十八章
暮色降臨，金陵城中此時正是燈火通明。
楊清源平定疫情之後，金陵知府以楊清源所言，恢復名聲，金陵府中百業俱興。
東南大城，帝國故都，金陵正在重新展現勃勃生機。
殊不知金陵城外，一個大魔頭即將到來。
空無和尚已經知道了楊清源不在金陵城中，但他還是往金陵城來了，他想賭一手。賭血河宗主忌憚楊清源且不知道楊清源此時不在金陵城中。
這便是他給自己留的生路，能活著，沒有人願意去死。
九圖六坐像身法乃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打坐、走路、吃飯之時皆是修煉此輕功的途徑，將日常行為化入身法之中，使得這身法接近於人身體的本能，確實是世上一等一的身法，易煉難精。
此身法最擅長的便是長途趕路，日常行為之中都化入了九圖六座像身法，其消耗自然被降低到了最小。
但血河宗主畢竟是法天象地境高手，雙方之間的境界差距是難以忽視的，而血河宗主本身也是輕功高手，終於是在金陵城外，血河宗主第三次追上了空無和尚。
“老和尚，你挺能跑啊！？”看似雲澹風輕的血河宗主，此刻掌心間的真元已經被他提到了極限。只要空無和尚想要逃跑，血河宗主會在瞬息之間，打出雷霆攻勢。
已經讓老和尚逃脫兩次了，這一次，他絕不姑息！
空無和尚面對血河宗主，豎掌一記佛禮，
“南無藥師琉璃光王佛，老衲佛法不足，看不破生死，如今還想多活兩年。衛施主要老衲的性命，老衲不想給，那便只能跑了！”
血河宗主聞言倒是心中一樂，這老和尚有點意思，可惜偏要和自己為敵，否則平日裡當個朋友，吃茶耍樂，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大和尚，你這話就錯了，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本座所求不過是你身上的地藏秘舍利而已，本座向來是寬仁的，怎麼可能亂殺無辜呢？！”
這就是閉著眼睛說瞎話了，血河宗為什麼叫血河宗，這是有原因的。
至於血河宗主口中的地藏秘舍利對於他而言，就是一手保險。
斷生境是什麼樣子的，無人知曉。但是血河真元對於人心性神志的侵蝕是實實在在的。
從元化境開始，血河秘法的修煉者每上一個層次，血河真元對人的神志的影響力便強上三倍。
任你原本是佛門高僧、江湖大俠，在血河秘法的晝夜不止的侵蝕之下，也會變得殘忍、嗜血，脫胎換骨，如墮修羅。
血河宗的法被張玄清這些道門高人認定為邪法，不是沒有原因的。
別說什麼，力量沒有正邪，這種靠掠奪他人生機，甚至以未出生的嬰兒為靈材而取得的力量，就是邪！
血河宗主如今已經將血河真經已有的部分推至極限，他心神所受的影響也是最大的，在享受血河宗威力的同時，也不得不抵抗這血河真元的侵染。
若非他自己的心志堅如磐石，再加上從南疆得到了一篇殘缺的冰心訣，現在血河宗主早已經是殺人狂魔。
若是真的入斷生之境，那這股直逼心神的邪氣可能還會強十倍不止。血河宗主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抵擋，到那時這地藏秘舍利，就是助他穩定神志、本心不動的無上秘寶。
“空無大師，你們出家之人慈悲為懷，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秘舍利可以救本座的性命，你一定會借給本座的吧！”
空無大師也不跑了，當然主要是他知道，他跑不了了！
先前的兩次逃脫，乃是他用了從茅山道士和東瀛忍者那裡學得的障眼法，但同樣的招數對於聖鬥士都不起作用，更何況是血河宗主這位一代人傑呢！？
“南無藥師琉璃光王佛，我佛門弟子有菩薩心腸，也有金剛怒目……”
然後空無看了血河宗主握緊的拳頭一眼，“當然了，老僧還是慈悲之心居多。”
秘舍利既然不在他手裡，那就不要無謂地激怒血河宗主，反正算來時間，師妃暄應該離揚州也不遠了，這血河宗主就算插上翅膀，也不能追上師妃暄了。
“非是老僧不救居士，只是這秘舍利確實不在老僧的身上。佛寶已經被妃暄帶走，老僧身上除了這個缽盂，這串念珠，再無他物。”
空無老僧身上不留財物，若是能找到寺廟掛單，那就有居處有吃食，若是沒有地方掛單，便向地方上的百姓農戶化緣。
總之，老和尚身上是不留錢財的。
“……”
在空無話說完之後，血河宗主再不復剛剛的戲謔表情，而散發著能清晰感覺到的怒火。
他被這老和尚還有那個小尼姑擺了一道，之前就該殺了師妃暄，說不得就能找到舍利了！
結果他一念之差，將師妃暄給放跑了，與這地藏秘舍利失之交臂。
“呵呵！無妨，我先殺你，再去找那個小尼姑，把秘舍利取回來！”
秘舍利被帶到什麼地方，血河宗主不知道，也不一定能找回來，但是這個戲弄自己的老和尚，今日必死！
“衛居士，縱然是武功蓋世，但老衲身後就是金陵，清源劍君便在城中，還有璃月劍仙、晉陽大俠等一眾高手。若是這些高手聯手圍殺，閣下又當如何應對？！”
原本以為這個資訊能讓血河宗主忌憚一二，但沒想到血河宗主神色不變，“若是楊清源真的在金陵城中，我還是要給他幾分薄面，此人的劍法當世一絕，的確不俗。但據我所知，這位清源劍君此時可不在金陵城中啊！”
空無和尚聽到血河宗主的話，便知道這下是唬不住這魔頭了。
只聽血河宗主繼續言道，“當日在九華山腳下，我就和這位大名鼎鼎的清源劍君照過面，當真是公子如玉，武學超凡。可惜，他現在應該在龍虎山上。金陵城中沒有楊清源，剩下的歪瓜裂棗，可不是本座的對手，只能徒添幾條亡魂而已。”
空無和尚面上波瀾不驚，實際無奈至極，楊侯爺，這次可是被你害慘了。
原本在空無的計劃之中，他是不一定會死，只要能逃到金陵城，那憑藉楊清源等一眾高手，他就有九成活下來的把握。畢竟能夠活著誰願意去死呢？！
但是現在事情因為楊清源而發生了本質變化。
金陵城中雖然依舊有高手，但已經不足以抵擋血河宗主了。
“不過，老和尚，你剛剛的一句話倒是提醒我了，你的背後是金陵城啊！”
血河宗主的語氣讓空無老和尚白眉一挑，“衛施主一代宗師，想必不會和城中的螻蟻百姓計較。”
“哈哈哈哈，老和尚，你可真有意思！這算是我今天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我是什麼人？！我是血河宗宗主啊！天下第一大魔頭，你在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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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河宗主猖獗的笑聲沒有傳出太遠，他的真元已經將方圓十丈內的聲音封鎖，他們的對話根本沒法傳出去。
“不過你既然提到這些螻蟻，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你要站在這裡不跑，我以血河宗祖師的名義起誓，絕不向這些庶民草根動手！你若是想跑也沒關係，這金陵城裡，有多少人，我就殺多少人！”
血河宗主的話語一頓，語氣變得陰冷狠毒，令人不寒而慄。
“你應該相信，我能幹得出這事！
”
空無當然相信血河宗主能幹出這事。
白眉布衣的老僧眉眼低垂，低聲佛號，本想擺血河宗主一道，沒想到把自己給算進去了。
空無轉頭看向了夜空之中的金陵城，他們二人位於一座山嶺之上，雖然距離尚遠，但那一片燈火通明仍然清晰可見。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南無藥師琉璃光王佛，那就由老衲來領教一下，宗主血河魔功之威！”
空無身上的氣機愈發的平靜，周身竟然散發出琉璃色的佛光。
血河宗主的嘴角也露出笑容，這老和尚還真的有點意思，
不錯，就拿這個和尚的鮮血來平息自己的怒火吧！
“血河滔滔！”
血河宗主一掌派出，帶著驚天動地之勢攻向了空無，其掌力源源不斷，如大河滔滔。
血河真經，雖然是邪魔外道，可其威力之強，沒有人會否認。
空無老和尚被血色的血河真元包裹在其中，像是一塊石頭被吞沒於血河之中。
真元散去，空無老僧的身影再度出現。
但血河宗主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消失了。
這一掌，血河宗主用了六分力，一般的法天象地境挨了這一掌，也絕對會受傷不輕，但是眼前的老僧，只是嘴角有一絲鮮血溢位，身上的氣機沒有任何萎靡。
“這不可能？！
”血河宗主表面上高冷，但心裡卻在大喊。
這空無老和尚連法天象地境都不是，憑什麼硬接這一掌！？
“還有幾分本事，給我，是來！
”
血河宗主雙掌揮動，掌力浩蕩兇戾，攻向空無和尚。
但老和尚依舊不閃不避，口中默默唸誦《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稽首三界尊，皈依十方佛，我今發宏願，持此藥師經。
上報四重恩，下濟三塗苦，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
盡此一報身，同生琉璃國。親覲大慈父，殷勤聞真諦，
……
老和尚不僅僅沒有受到血河的影響，身上的琉璃色金光越來越強。
這是老和尚所修的佛門絕技，琉璃光佛身。
此絕技乃是取佛門七寶之一的琉璃之意，練至大成，肉身如佛寶琉璃，無塵汙垢，澄明透亮。
此法門與少林七十二絕技的金剛不壞身有些類似，都是刀槍不入。
可琉璃光佛身的玄妙更勝金剛不壞身。
不僅僅是肉身刀槍不入，而且心思澄明，不為外物所動。
寵辱不驚，物我兩忘。
不僅僅是武學之上的妙境，更是佛法上的妙境。
老和尚在修行琉璃光佛身之時，便將自己所學的龍抓手、般若掌、摩柯指等絕技盡數廢去。
一身武學，沒有一樣是可以傷人，至於易筋洗髓二經，九圖六坐像身法。
為的就是體悟藥師琉璃光王佛的慈悲之道。
捨棄一切殺人傷人之法，一切偉力歸於自身。
而現在，他身上的易筋洗髓二經也在化去，九圖六座像身法也在化去，一切都慢慢融入了琉璃光佛身中。
狂暴的掌力之下，血河宗主越發覺得不對勁。
這空無老和尚在他如此連續的掌力之下，僅僅只是口吐鮮血，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換個其他洞玄來，就算是當年楊清源的洞玄之時，現在應該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但這不會讓血河宗主停下自己的攻擊，反而讓後續的攻勢愈加的勐烈。
掌力如滔滔血河，又似地獄的修羅惡鬼。
一次次的攻在了空無的琉璃光佛身上，這法門雖然玄妙，但畢竟不是什麼仙術，面對法天象地境的攻勢，便是琉璃也出現了裂紋。
空無老僧不在意血河宗主的猙獰和怒火，目光看向了遠處的燈火珊。
口中默默唸誦：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網莊嚴過於日月。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
遠處的金陵城中，此時正是熱鬧非凡。
大災之後的重建，讓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特別是金陵的夜市更是顯得熱鬧。
“鴨血粉絲湯！滾燙的粉絲湯！”
一個小販站在街邊，不斷叫賣著自己鍋中的鴨血粉絲湯。
“老闆，給我來一碗！”
……
“糖藕粥，新鮮的糖藕粥！都是自家的藕塊，香甜可口！”
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嗦著左手的手指，右手拉著自己母親的衣角，站在糖藕粥的攤前，久久不願離去。
……
“老闆，你這雨花石怎麼賣？！”
一個年輕公子看著地攤的雨花石，見獵心喜。
“五百五十文一枚，概不還價！”
“太貴了！再便宜點！”
“我都說了概不還價！”
……
應天書院，雖然是夜間，但仍有書生攻讀之聲。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誦讀之聲不絕於耳。
……
相隔甚遠，空無似乎能看到這一切，聽到這一切。
南無藥師琉璃光王佛，貧僧如何能逃避，貧僧的身後可是萬家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