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窯第十章 地宮佛現之六如圓寂了(82)
墩子就又閒聊了起來。同墩子閒聊中,藍守玉大致還原了過程。
墩子乾爹去世後,六如不再下山。六如說他老了,雲遊不動了。六如守著他的龍隱。原來還有墩子幹外公,偶爾在寺院裡幫搭個手,做些雜活,兩個老頭倒是把龍隱經營得火旺。兩個人的龍隱,是龍隱。現在一個人的龍隱,初一、十五的香火也還那麼盛。只到了秋冬,愈顯清寂了。幾日碰不見一個蘭農和樵夫。等春節前後,山下的香客們上山來,才多了份熱鬧。墩子也常去的。幹外公要帶佑蘭。墩子又不會做豆腐,只得上上尋蘭花、藥材啥的,弄些寶貝賣了,給佑蘭買奶粉。每次上山,墩子幹外公就說,也去你師傅六如那轉轉,給他添點香火,請請平安。
六如在一個秋冬之交的黃昏圓寂的,大約眼下這個時節。
那一年,佑蘭差不多十歲了。墩子和幹外公上龍隱送六如。
六如愛清淨,打坐時紋絲不動,神情安詳,並不像要離世,但又似有許多牽掛放不下。
墩子幹外公說,六如師傅,你放心去吧,寺院我和墩子會給你照看。
六如仍一言不發。
墩子急了,說,師傅,您老不能這麼著就扔下我吧?有啥不快,也不能帶走哦,讓徒弟擔待些。
三個人就這麼坐著,誰也不說話。到了下半夜,墩子瞌睡實在濃,正打盹,忽聽得一個老人在喃喃自語。唸叨啥呢,沒聽明白,貌似八句詩,反覆念了幾遍,還是沒聽清。
墩子幹外公就問,六如,有啥放不下的儘管說。
六如說,出家人,該舍的舍,不該舍的也舍。要說放不下,就是佑蘭啊。
幹外公就說,佑蘭有他看著呢。
六如說,“郭豇豆”從佛耳崖回來後,當時找過他。回家後,就得了那病。後來“郭豇豆”又上山來,專門託付過過他,讓幫佑蘭祈祈福。
聽到這,墩子幹外公就對六如說,託佛祖保佑,佑蘭,長得好著呢。
六如說,那好,我和磙子你有緣,和“郭豇豆”有緣,和墩子、佑蘭有緣,這輩子相識,還做朋友。和你們一家有緣,這是有因果的。“郭豇豆”沒福享命,也有因果的。墩子說,他不該一個子去了佛耳崖,鑽了魚龍宮,消耗了自己的命運。鑽了魚龍洞,折了他的壽,福禍本不單行,又怎麼能說清楚?
墩子說,師傅,你說的啥呢,迷迷糊糊的。
六如說,慢慢你就不迷糊了,緣起即滅,緣生已空。人就是苦今生修來生,你尋見五色竹和奇花,看見紫蛇魚和青蛇魚,是你的緣分。他去魚龍宮,或許有他的緣分,這都有定數的,強求不來,也割捨不掉。今生都是苦,所以才修來生。你爹走之前,懺悔了幾月,後來守著我懺悔。所以修來了佑蘭。佑蘭就是豇豆的來生,也是你們一家的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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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如這話,聽到墩子一愣一愣的。
見墩子疑惑,六如又說,聽不大懂好,聽不大懂,人也麻木,不知疼痛。等將來你能聽懂了,也就曉得疼痛了。一個人能感知痛苦,在於苦求和執著。你豇豆乾爹本執著的。弄蘭花是執著。認識你娘,始放棄執著。後來你尋來寶蘭,又喚醒了他的執著。去魚龍宮就是那執著在施魔法。走之前,他又放下了。就向我現在,也要走了,沒啥好執著的。你要相信,只要你付出了,一定有好報,好報是給來生的。這就是因果和輪迴。
墩子自然仍似懂非懂。
六如也不管。說完這話,就讓墩子回佛堂後院睡了。
六如說,他要同墩子幹外公擺龍門陣。
墩子一覺睡大清早,醒來後,趕緊去了佛堂。見他幹外公正在化紙錢。
墩子知道,他的師傅,他幹外公的師傅,六如和尚,真的圓寂了。
墩子幫著他的幹外公,把六如裝到一個大罐子裡,放了些柴禾和煤油,一把火點了。
火燃了七天七夜。也不曉得燒成啥樣了。兩人也沒看,就蓋上個大蓋子,綁了五花繩,抬到佛耳崖。
兩人從清晨尋到黃昏呢,終於還是沒有找到那洞口。
紫蛇魚青蛇魚不見的。
五色竹也不見的。
墩子說,天快黑了。
磙子說,是哩,天黑了,遊魂再找不著歸路,要散的。
墩子說,埋嗎?
磙子說,埋吧。
墩子問,埋哪呢?
磙子說,棒槌鳥在哪叫,就埋哪吧。
墩子側耳聽,哪有棒槌鳴叫呢?
說棒槌來,棒槌就來了。
佛現!佛現!
兩人趕緊聞聲伏地作揖,念道,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念畢,又刨了個大坑,把六如骨灰罐子安放進去,填實了土。又找來幾塊石頭,磊成個石塔的墳頭。
墳頭下大上尖,不足三尺高,像座袖珍的靈塔。
那天,墩子看見有一隻鳥,一直在石塔上飛來飛去。紅色的僧帽,灰色的羽衣,跟六如圓寂那天打扮,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