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留學生第二十節 一腔赤忱反被疑

灰sè的帆布被方三才掀開，楊彥昌跟著張開達三人齊刷刷的站了起來，歡迎自己的客人們，他睜大了眼睛想要看看面前這都是些什麼樣妖魔鬼怪，而他們又會在自己面前唱一出什麼好戲來。

“喲，我方老闆怎麼硬是要讓咱們過來呢，原來是張老大在這呢？有他在這咱這最多只能算是打鬧的泥腿子卻實上不得檯面，只能眼巴巴的滾過來丟人現眼，你是不是，李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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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進來的是個壯年男子，楊彥昌幾個還沒開口他就率先話了，一句話立刻就把楊彥昌幾個喉嚨裡的詞語堵了回去。

他滿臉的胡茬，很是不修邊幅，就連前邊個本應光禿禿的腦袋上都是參差不齊的毛髮，再配上長衫樣式的棉袍子，外腆的大肚子本就看起來五大三粗的人物一下子就更顯粗鄙了。但就是這麼個粗鄙不堪之人出來的話卻是話裡有話，yīn陽怪氣，憑著這個聲音楊彥昌立即就知道他就是剛剛在帳篷外邊大呼叫的那個“老於”。

張開達挑了挑眉毛，“你這條砧板上的鯰魚是不是當年俺給你留下的教訓不夠深刻？”

“哼！”老於氣哼哼的瞪了張開達一眼，毫不客氣的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個乾瘦的老頭，一進門就和前者拉開了距離，對於前者的提問他只是嘴裡不清不楚的附和兩聲，眼睛往楊彥昌他們身上一轉，就靠了上去，一邊作揖一邊道：“張顧問、朱經理二位辛苦了，嗯，還有這位楊先生，聽你是方經理的親戚，專程是為我們這些落難之人遠道而來的，還邀請了紐約那邊的醫生為我們義診，實在有心了。”

一席話卻讓楊彥昌和張開達幾個剛剛升起的不快立即煙消雲散，幾個人抱拳回禮，至於旁邊那位被他們一齊忽略掉了。

當然，楊彥昌心中卻也自有考量，他記得很清楚在過去的兩三天之內，眼前這個乾巴巴的瘦老頭他絕對是沒有見過的，然而現在對方卻一口自己和一些華人聊天時出的來歷講的清清楚楚，就連一旁的那姓於的粗漢也沒什麼疑問，他們分明是有備而來！而且，這老頭對張開達和方三才二人的稱呼也引起了他的興趣，這是他第一次從洛杉磯華人口中聽到有人這樣稱呼他們，而且還是個老家夥，不管怎麼，這老頭很有意思。

緊跟著他們又進來了四個人，都是男子。一共六個人，兩個半老的老人，其餘四個都是中年壯漢，經過一場大火，現在的洛杉磯華人團體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總算是齊全了，互相介紹客套，一番禮儀，雙方落座。

楊彥昌在雙方互相介紹的時候他就一個個打量著對方，對應著之前方三才二人給他們的那些資料，一個個對上了號。

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分別是福來客棧的老闆李掌櫃李延年，清衣鋪的東家趙東海據他們在洛杉磯呆的時間最長，華人圈的影響力也最大；四個壯年男子，於興，蔣慶，周桂和吳沈，各有各的營生，或黑或白，總之，都不是省油的燈。

“諸位都是唐人街有頭有臉的人物，我想你們都已經知道這次我們把大家夥招呼過來都是為了什麼，也不多，我們只有一個意思，洛杉磯的唐人必須離開！這裡已經不安全了，無論…”

方三才甫一落座他就擲地有聲的道，這個也是他們之前制定的策略，先聲奪人！只不過顯然有人不想讓他完。

“方老闆想讓大家離開，只管去給外邊那些人就是了，咱們也就幾個人，外邊可有著幾百個呢，給咱們半天有什麼用？”話的是蔣慶，他的嘴唇很薄，眉毛也很稀疏，眼睛，一副刻薄相，大火之前他在唐人街有一家當鋪。

當然，這年頭出國的華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不是什麼jīng英分子，他們自然也拿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但之所以他家當鋪開的紅火，道理很簡單，典當是假，放貸為真，洛杉磯的華人雖然不多，但也有幾百號，尤其是最近兩年一窩蜂來的華人尤其最多，他們剛剛來到美國手頭都不寬裕，稍稍出什麼意外就得用錢，蔣慶的生意也就紅火了起來，他要債時狠辣的手段從人民送他的外號中就能看得出來“蔣索命”！

雖然大火把唐人街幾乎燒個jīng光，蔣慶的生意和財產也遭到了毀滅xìng打擊，不過誰讓人有外債？逃難的不少華人多多少少都挽救了不少財物，其中不乏他的債務人，這傢伙心思歹毒，並未因此放過那些可憐人，反而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軟硬兼施終於從華人那拿到些財物，也因為這個緣故他和曾經阻止他們動用武力威脅的方三才鬧得很不愉快。

方三才幾個皺著眉頭正要開口，卻見有人仗義執言道：“蔣索命，你個癟三這些天干的傷天害理的事情還不少嘛？要我你得了那些錢怎麼還不滾蛋？非要眼巴巴的湊過來還不是害怕那些個白人？住著方老闆他們提供的地方不，還讓張大哥的兄弟們保護著，你他娘的還有沒有良心？”

“周桂，你少在那裝什麼大尾巴狼！咱這些人誰不知道你跟那張開達的關係？要不是你手底下那些礦上出來的兄弟要照拂，一年前你怕就鑽到人家褲襠裡去做弟了，老子告訴你，這些人都是外來的，他們憑什麼幫咱們？要誰的心腸夠黑可還不一定呢？別被人賣了還傻巴巴的給人數錢！”

對於周桂的話蔣慶給了有力的回擊。

“誰是大尾巴狼？你個狗rì的東西，平rì裡誰人不知你是個什麼玩意兒？你跟於興兩個王八蛋合起夥來坑了多少弟兄？要不是方兄弟他們大夥現在連床被子都沒有，多少人窮的連條過冬的褲子都沒有，張大哥他們能圖些什麼？倒是你把不少債連本帶息的討了回來，，你是不是和那些洋人有勾結？”

周桂這個粗豪的漢子，看起來一臉憨厚，但是從早年採礦開路開始他卻始終能團結一群華人在自己身邊，除了他的豪爽大方，為人公道之外心眼也是不可或缺的東西，最後一句話赫然是誅心之語。

“誰勾結洋人，誰是孫子！你今兒不給老子把這事個明白，別想善了了！我…”

“夠了！吵什麼吵？外有惡鄰虎視眈眈，內有諸位毫不團結，羅省華埠這把火燒的不冤！”楊彥昌眼看這群人越吵越兇，好端端一次見面會談生生成了鬧劇，心裡別提有多窩火，早在之前朱正方就建議他讓一個個親自拜訪，各個擊破，但他總覺得任何事挑明了還是好的，涉及數百人的命運，私下裡的交易終究上不得檯面，被當做不起眼的角sè忽略掉也就罷了，但如今他的一片赤忱卻被人是居心叵測，一片良苦用心換來的卻是這般結果，他終於忍不住出言相譏。

一言既出，眾人第一次把眼光放到這個一直被他們忽視的男孩身上…

PS：一直沒有明，早期華人把洛杉磯稱為“羅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