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社主第一九九章 荒唐大錯已鑄成
江陵府的宴會只舉行了一天就結束了。沈天揚也知道呂謠媛忙於應對買馬社，僅僅抽出這一天的時間也已經是很奢侈的了。
次日呂謠媛只帶了很少的弟兄送沈天揚。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呂謠媛讓他和自己單獨說幾句。沈天揚便讓手下原地等候，與呂謠媛走出幾丈遠，看他會說些什麼。
呂謠媛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弟兄，見他們都遵從命令站在原地，這才轉頭問道：“沈社主，我的建議你考慮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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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揚早料到她會這麼問，像是想搖頭，短暫的考慮過後又點了點頭。
“甚好、甚好，”呂謠媛喃喃唸叨著，隨後與他道別。
“但願日後還有機會再見。”
“但願吧。”
呂謠媛送走了沈天揚，又繼續用最後的時光為社團操勞了。而沈天揚離開了江陵，幾天後也回到了鄂州。
重回武昌堡，幾人各回各屋，準備好生休養。
不過沈天揚剛剛在屋裡坐定，紀天暉卻推門進來了。
“紀大哥，有什麼事嗎？”沈天揚覺得紀天暉不敲門推門進來的舉止很反常，因而問道。
紀天暉反手關上門，坐下對他道：“沈兄弟，哥哥我想起一件事來。”
“什麼事？”
“你記不記得，那日鶴龍湖一戰，大鵬社的人曾高呼‘那黑衣騎黑馬者便是沈天揚！取其首級者賞白銀千兩！’”
“記得，怎麼了？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沈天揚不解地問。
“奇怪，太奇怪了！”經歷了那麼多事，紀天暉再也不是過去的那個傻大官人了，他儘量壓低聲音問沈天揚：“我問你，大鵬社的人憑什麼說出這句話來？是認出了你，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在戰場上，雙方距離很遠，等接戰了又要忙於戰鬥，真的想認清楚一個人還是不太容易的；更何況鶴龍湖一戰，明月齋一方的指揮是衛保、秦本、朱信三人，大鵬社的人為何要喊出懸賞沈天揚首級的話來？這不合常理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誰知道你離開鄂州，去往了嶽州？而知道你離開鄂州、去往嶽州後，又是誰傳遞訊息給金鵬的？”
紀天暉的這一問，令沈天揚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儘管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承認，沈天揚還是低喚了一聲：“是她！”
早就心存依戀，因為已有的婚約而不得不剋制著這份情感；在婚約失去意義後，本以為有了機會，卻沒料到早被另一個女子捷足先登；而在那如天仙般的女子不得不返回家鄉後，精心計劃的一盞羹，卻又將心愛的男子拱手送予了親師姐。看著師姐日漸微隆的小腹，這一些的愛慕、嫉妒、執戀全部化作了仇恨。
沈天揚頓時覺得後腰受過傷的部位一陣劇痛，這處由大鵬社騎手扎出來的傷口，可比愛人那精密地避開所有臟腑的一劍重得多了。而若是讓抒兒親手扎這一下字，恐怕比大鵬社的騎手還要狠！
“抒兒啊抒兒，為什麼……”沈天揚不免心酸難受。
“這可是你自己推測出來的人，跟我無關啊。”紀天暉也不願捲入別人的家庭糾紛，忙撇清關係。不過他還是出主意道：“你要是不放心，就把叔母從湘陰請來吧。有她老人家在，我想你二姐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或許吧。”沈天揚也不敢肯定，那位十二年未見、前些日子才再度相認的母親，對抒兒是否真的有威懾力。
“還有，”紀天暉又談論起另一個話題，“你跟段娘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出戰前夕社主強上暴雪坊刺客一事，在鄂州劍社內部諱莫如深。
一是因為人都是怕死的，段純是什麼人，大家都知道，所有人都怕談論這件事會招致殺身之禍；二是因為社主強上的是一名危險分子，放到現代，就問你給你一個連環殺人案的女兇手，你敢不敢透？怕是硬都硬不起來吧。而沈天揚的這一舉動顯然太過生猛。這起事件的男女主角都是不好惹的角色，所以沒有人敢議論。
除了紀天暉，紀天暉是沈天揚的義兄，鄂州劍社大管領、社團的主要股東之一，所以他敢問。
沈天揚臉上泛起紅暈，他嘆口氣道：“都怪我，不該喝抒兒給我的那盞羹，我鑄下大錯，往後該怎麼面對明姐……”
“嚯——”紀天暉道，“這叫鑄下大錯？你透了段娘子還則罷了，你沒透段娘子，不是鑄成更大的錯嗎？”
沈天揚咽了口唾沫，他明白紀大哥話裡的含義：沒透段純，那不就成了透親妹妹了嗎？豈不是更嚴重的錯誤？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我想問問賢弟，”紀天暉面帶微笑地問：“想沒想好給段娘子肚子裡的娃起什麼名呢？”
“……”
“人生大事，不可含糊，”紀天暉道，“你瞧，哥哥我都有兩個兒子了，你身為社主，還是單身一人，現在好不容易一發入魂，還不趕緊給後代兒孫好好規劃規劃？不管是男是女，先預想幾個名字不過分吧？”
沈天揚仔細想了想，瀟湘沈氏一門自唐代便留有譜序字輩，不過瀟湘沈氏身為江湖中人，少了幾分古板、多了幾分灑脫，他們一門的譜序只有七個字“玉環中望碧雲天”，每七代後便將字輩重新從頭排列，後輩兒孫從不會管超過七輩祖宗是誰，反正都是浮萍人生，沒必要太計較避諱這種事。而沈天揚是“天”字輩，再往後排就應當是“玉”字輩。
考慮到紀大哥的兩個兒子，一個叫廷珏、一個叫廷珪，第三個字是王字旁，沈天揚身為紀大哥的義弟，給自己的後代起名，倒不如也用王字旁，有道是“好玉成雙”嘛。
不過想到這兒，他首先考慮的卻不是段純肚子裡的孩子，而是明玉纖的孩子，畢竟明姐是他真正所愛的人，而明姐的孩子未來必將成為自己的繼承人——儘管只有他、明玉纖和紫菱三人知道。
宋代起名，不論男女，大名都是正經工整的。腹有詩書的沈天揚，很快就為前一個孩子預想好了大名，明姐為自己所生的就叫玉璋，而那個因一盞下了藥的羹而出現的——
“叫什麼？”紀天暉問。
沈天揚沉思片刻，緩緩說道：“就叫他，玉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