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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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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討債

幾乎在喝聲響起的立刻,火光便即亮起。

一個褐衣男子,自一處帳篷中掠了過來,他奔過來的步法極其迅速,似一頭蒼鷹般扶搖直上,再在半空中一個大力轉折,流彈般的飛過來。

秦長歌看著他的身法,隱隱覺得有些熟悉,然而又絕不是白淵。

男子落地,一聲招呼都沒有,抬手就是一劍,冷喝道:“果然你們來了!”

秦長歌一笑,腰側軟劍一彈,精光耀起接了他一劍,身子一側間突然發現楚非歡晃了晃,身處劍氣邊緣卻沒有退開,那凌厲劍風險些擦著他胸前過去。

秦長歌一驚,急忙伸手去拉,楚非歡卻已不退反進,身子一滑就到了對面,頭也不回反手一劍,直刺男子背心。

秦長歌立即極其默契的一劍劈向男子前心。

兩大高手前後夾擊,劍風凜冽,男子武功不低,卻也絕非兩人敵手,眼見得便要喪命劍下。

男子忽然怒喝一聲,斜身向後一撞,竟然直直撞向楚非歡飛魚劍。

噗嗤一聲,利刃穿透肩骨的聲音在靜夜中聽來極其清晰,鮮血狂湧中男子冷笑,狠狠往前一衝,將自己肩膀生生從劍鋒中拔出,一個滑步,已經帶著一溜鮮豔的血珠,滑出丈外。

“好!”

“好!”

兩聲叫好同時響起。

先一聲是秦長歌,她目光裡滿是讚賞,對方武功不算太高,應變和決斷卻十分出色,倉促之間看出楚非歡前不久受了傷,半邊身子稍欠靈活,因此選擇了撞上他的劍,而此人心志堅毅也著實非凡,自撞劍鋒,軀體被穿而面不改色,著實勇悍。

後一聲,則是完顏純箴。

她已經帶著屬下趕來。

她本想悄悄掩伏過來,可惜秦長歌手下精兵太精,幾乎在她的屬下接近的第一時間便發現敵蹤,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布陣勢,對魏燕聯軍恨之入骨的敢死隊已經撲了上去,刀劈、劍砍、槍搠、鞭抽,無聲無息卻又殺氣凜然,餓虎撲食般對上了完顏純箴帶來的人。

因為蕭玦在猛烈攻城,所有城門都沒有放過,左右兩翼騎兵互相策應,發現哪裡有異動就增援哪裡,完顏純箴斷然不敢帶大軍開城門出城,否則蕭玦一定立即纏上來,不僅耽誤時辰趕到堤壩,還有可能折損在蕭玦手下。

完顏純箴帶的是她自己的屬下,人數不多,但個個是高手,從西城門出城,施展輕功趕來的。

敢死隊是不管你來的是誰,不是同僚便是敵人,喊殺聲幾乎在瞬間便響起,這個窄窄的堤壩,再過去就是樹林,只有一長條空闊地帶可供駐紮,根本無法埋伏佈陣,連戰場都無法大範圍的拉開,那些人只能人擠著人人挨著人拼殺在一起,而隨著被驚醒的堤壩守軍的加入,越發成了混戰,反而導致完顏帶來的高手無法施展得開,被裹挾在人流中,用一樣的鮮血和肌肉,來悍然肉搏。

半空裡不斷飛起碎肉頭顱,時有斷臂殘肢自人群中迸開,再在那些飛耀的刀光中被絞成粉碎,血雨紛紛濺了人一頭一臉,沒人來得及去擦拭,便任那些肉屑粘在睫毛上,眼皮上,在鮮紅搖晃的視野裡,繼續慘烈的廝殺。

敢死隊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殺!殺!殺!殺掉這些手上沾著四十萬西梁父老鮮血的禽獸,不惜犧牲的殺!如果用自己掉下的眼睛,能換來挖下敵人的心,就掉!如果用自己斷卻的手臂,能換來掏出敵人的腸,就斷!

西梁軍那種悍然拼命的激越之氣已經驚到魏燕聯軍,氣一沮則志為之奪,有人開始後退,一退便會被絆倒,割喉,一串一串的死去。

士兵們糾纏成了一鍋紅色的沸粥,濺出的泡沫都是血霧。

卻有一小方天地,安靜如死氣氛詭異。

敵對的雙方將領,在不急不忙的審視打量。

完顏純箴在大大方方的鼓掌嬌笑:“伊城,伊將軍,好膽識,不愧是白國師手下第一愛將。”

伊城冷哼一聲,掉轉頭去,對這個妖邪女子,他和北魏軍隊一般,寧願敬而遠之。

完顏純箴也不動氣,目光流盼的看著秦長歌,“當日你我在我魏國杜城一別,今日再次在西梁雲州重逢,人生際遇,當真神奇哪。”

秦長歌莞爾一笑,道:“當日杜城,純妃娘娘鑽地洞,遭埋伏,狼狽鼠竄數百裡,方能逃回魏都;今日雲州,純妃娘娘打算鑽什麼呢?堤壩?河道?有沒有帶水靠?沒有我借給你。”

“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哦不,我看你用不著了,我倒是有好東西送給你。”完顏純箴手一招,身後有人遞上一個匣子,完顏純箴撫摸著精工鏤刻的匣蓋,無限溫柔的笑道:“最近我在練一門新功夫,以音破心,昨夜我在雲州城試了試,挺好,不知道趙太師的心,破起來是不是和雲州百姓一個感覺?”

“最近我也學了一門新功夫,我兒子教我的,”秦長歌慢條斯理的戴上手套,十個指尖,十個顏色,暗夜中光芒幽幽,“抓波龍爪手,也‘挺’好,不知道純妃娘娘的波,抓下來當皮球踢,是不是會很爽?”

“什麼波?”完顏純箴怔了一怔,“你——”

“轟!”

前方堤壩後,突然出現爆炸聲,一波波一浪浪毫不止歇的傳來。

完顏純箴神色一變,秦長歌已經悠然笑道:“改良過的霹靂子,著實是個好東西啊。”

完顏純箴抬手就去摸腰間。

藍影一閃,楚非歡剎那間已經到了完顏純箴身後,抬掌間掌力碧藍,如拉起碧海海水千頃,轟然向完顏純箴罩下。

他身後,伊城不顧肩上重傷,舉劍悍然力劈!

秦長歌立即如靈狐般竄了出去,手一揚一道黑光穿入地底,腰一轉匹練般的劍光飛出,擊向完顏純箴天靈。

劍光飛出,她看也不看一個半空大旋身,一掌橫拍於地。

哧一聲,黑光突然從伊城腳底地下穿出,帶出激越的鮮血,射向天空。

一聲悶哼,伊城站立不穩倒下,一個翻身快速滾出,而楚非歡的掌力,已經到了完顏純箴後心。

完顏純箴身子一折,雙手上舉,手中突然神奇的多了一隻精巧的小鼓!

紅色的,宛如血液流動的顏色,墜著無數雕刻精細的金鈴,完顏純箴媚聲一笑,腰肢忽然從不可思議的角度一扭,宛如風擺殘荷,雨打嬌花,七彩錦繡的披帛妖嬈飛散空中,搖曳宛轉如天魔之舞,她越轉越快,越轉越急,漫天的金鈴都丁玲冷的響起,清脆迷亂,宛如一個雨夜玉覃枕上,帶著秋的涼意的迷離夢境。

楚非歡的掌力,宛如遇上玻璃屏障般突然緩了一緩,而秦長歌射來的劍光,則離奇的半空折轉,竟轉而向她自己射去。

秦長歌一斜身避過,完顏純箴一聲嬌笑,聲音流媚如雨中煙光,掌中突然多了一對小小的純金鼓槌,她一抬手,小鼓咚咚敲響。

“砰,砰砰。”

秦長歌突然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那麼清晰的一聲聲響在自己耳側,近得彷彿自己的心突然被人掏出,舉到耳邊聆聽一般。

而手指突然痠軟,連抬起都覺得艱難。

完顏家族一曲可破萬軍,縱橫天下的音殺!

對面,離小鼓極近的楚非歡,臉色白了一白。

他的掌力還停滯在完顏純箴面前,完顏純箴舉鼓作舞,鈴響鼓起本就是一剎那間的事。

鼓聲沉悶的響起,沉悶中隱隱有躁動的氣息,彷彿不知不覺在人心魂之中放進了一頭怪獸,那怪獸在人心中左衝右突,撞擊著每個人內心深處最脆弱最隱痛的傷處。

秦長歌的臉色,白中漸漸起了青。

……長樂宮……血……光影漸漸擴大……開啟的殿門……走進來的那個人……眼珠……火……機關……煙雲……窺伺的人……無奈……絕望……掙扎……猶豫……

本就心思繁雜,比常人更多人生跌宕掙扎,更多內心隱秘疼痛的秦長歌,是“攝魂鼓”最易攻破的物件,兩世紅塵,萬千煙濤,剎那間俱被那幽魅躁動的鼓聲喚醒,全身激血和真力再不受控制,衝破苦苦鑄就的心防堤岸,衝向隱隱出現裂痕空隙的丹田和血管。

秦長歌急退,退的時候嘴角已經出現血絲。

對面楚非歡目光一凝。

他本已緩緩放下的手掌,突然再次抬起。

抬起得極為緩慢,艱難得彷彿逆潮而上,極盡掙扎,彷彿能夠聽見肌骨在和音殺音浪的悍然衝撞中所發出的摩擦之聲。

完顏純箴目中露出驚異之色。

她來西梁之前,特意調查過西梁這位太師,直覺他是個神秘且複雜的人物,這類智慧出眾的人,心志雖強大,內心隱秘卻定然很多,心思蕪雜最容易為音殺所趁,這“攝魂鼓”就是專門練來對付這位趙太師的,果然極有效用,效用甚至比自己想象得都好。

不知道這人,心底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然而眼前這戴了面具的藍衣男子,居然能在鼓聲當面中不為所動,甚至再次舉掌!完顏純箴看著楚非歡的眼睛,心底一慌——多麼清澈的眼神,擁有這樣眼神的人,一定心無旁騖,志向單純,畢生只為一件事而努力。

紅塵中人,利慾千萬,誰都難免為各種因由苦痛掙扎,誰都難免為外力侵犯磨折而動搖,真正心志堅定如磐石,並一生矢志不改者,能有幾人?

完顏純箴很有信心,自己的攝魂鼓,就是針對世間一切凡人而練,只要你在紅塵中打滾,世事中掙扎,你就一定會輾轉呼號,死於鼓下!

你不過,多掙扎得一刻罷了!

完顏純箴冷笑著,身姿旋轉成了一團金紫色的風,掌中小鼓舞得更急,攝魂鼓一旦開始擊鼓,那麼全數的真力都融貫於其上,是無法再分身對敵的,她也不懼什麼,只要鼓聲一響,誰還能動著自己?

楚非歡慢慢抬掌。

每一動作都重如千鈞,每舉起一分都似舉起一座山。

心頭在突突亂跳,全身熱血亂竄,耳鳴聲陣遠陣近,天地間一會兒完全失聲,一會兒吵鬧得令人想發瘋。

楚非歡卻面不改色,只是抿著唇,抬掌,一直齊胸,然後按向小鼓。

他已經看不清完顏的位置,眼前金紫之光飛舞若練,不知道完顏的要害在哪裡,但是那鼓,憑聲音可以斷定位置。

他慢慢的按下去,不管那影子旋轉得令人一看就會暈倒,他乾脆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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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純箴目中已經露出驚慌的神色,手中鼓敲得如狂風暴雨。

楚非歡面無表情,掌力終於碰上鼓面。

那一刻他的目色,突然分外的黑了黑。

沒有人能看見,那面具下本已蒼白的臉,亦更白了白。

完顏純箴惶然抬頭看他,飛旋的舞姿已經有了錯步。

深吸一口氣,楚非歡強忍著連心臟都欲嘔出的煩躁噁心,用力嚥下一口激湧的鮮血。

他可以心無旁騖,少為外力所擾,但是……

不,沒有但是。

但盡全力,無有所悔。

猛然張口,楚非歡低低一喝。

“破!”

目色更黑,臉色再次雪白,修長的手掌,卻一往無回的按下!

“轟!”

一聲悶響。

掌出,鼓破。

鼓音止,金鈴碎。

完顏純箴噴出一口鮮血,灑落碎裂的鼓面上,再滴滴流過已經對穿的鼓身,落在地面。

秦長歌立即惡狠狠的撲了過來。

人在半空,刀光已經到了完顏純箴面門。

完顏純箴惶然後退,張嘴欲嘯,楚非歡怎麼可能給她開口的機會?默然一揮袖,完顏純箴立時氣息一窒,再也無法發聲。

然而卻有怪異的聲音依舊傳出,她張開的口中,舌頭不住彈動,和喉間無聲的氣息擠壓,居然也能發出幽魅攝人的怪聲。

只是威力比起鼓聲自然小了很多。

秦長歌卻在剛才撲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塞了兩個棉團到耳朵裡,那東西擋不住鼓聲,對這個微弱許多的聲音卻有用。

她殺氣騰騰撲上完顏純箴身子,盯著她的嘴,獰然一笑,“叫你唱?叫你殺?叫你屠?”

“老孃不介意做回蕾絲邊!”

伸手“咯嚓”一聲扭脫了完顏純箴下巴,秦長歌猛的湊過嘴去,牙齒一咬咬住了完顏純箴的舌頭,惡狠狠上下牙一碰!

“啊!!”

慘叫聲驚天動地,連堤壩上隆隆爆炸聲和四周亂成一團的喊殺聲都蓋了過去。

鮮血呼的噴射出來,全數潑到秦長歌面上。

秦長歌冷笑著,半跪在慘叫抽搐成一團的完顏純箴身上,膝蓋頂著她的胸,惡狠狠一偏頭,將口中的半塊舌頭,往地上一呸。

“雲州姐妹們,你咬掉的舌頭,我叫她賠給你們了!”

完顏純箴慘呼著在地上滾來滾去,鮮血噴了一地,卻猶自未死,因為秦長歌存心不想她快點死,咬掉的只是一個舌尖。

掙扎著,完顏純箴顫顫抖抖的意圖給自己點穴止血,秦長歌一抬腳,啪的將她的手踢開。

完顏純箴抬頭,披散的長髮和滿面鮮血裡眼光怨毒,如蛇般死死盯了秦長歌一眼,忽然深深吸氣,腹部微有起伏。

一陣極其悠遠雄渾,卻令人心生悲涼的聲音響起,似羌角,又似長笛,卻又都不像,只讓人聽來,無限悽惻森涼。

“你將喪失一切,你將死無全屍,你將墮下地獄,我在黃泉等你!”

那聲音一遍遍重複,卻不知道從哪發出。

兩邊士兵齊齊茫然停手。

秦長歌有些怔怔出神。

楚非歡突然道:“腹語!”

他聲音清銳,利刃般劃破空氣,驚得秦長歌一醒,一低頭盯著完顏純箴肚子,目中殺氣一閃而過。

冷笑,丟刀,秦長歌大步上前,一拳狠狠擊中完顏純箴的腹部。

聲音立止,完顏純箴蜷縮成一團,嘴中傷口再次猛烈噴血。

拳心抵在完顏純箴腹部,秦長歌森冷的、緩慢的道:“你殺人害人之心不死,我又怎捨得不成全你?不用你等我,雲州城四十萬父老在等著你,你去慢慢,一個個再殺一次吧!”

“啊!!!”

又一聲慘呼劃破長空。

魏燕士兵惶然回首,看見的就是那個血流滿面的趙太師,金剛般的手,剖開純妃的胸腹,將那一顆心拽出,然後,輕蔑的踩倒塵埃。

“噗嗤”,宛如魚鰾碎裂的聲音。

所有人,都機伶伶打了個冷顫,所有人,接觸到秦長歌燃燒著憤怒和殺機的眼眸時,都忍不住向後退了一退。

“轟!”

一聲巨響,捲起沖天的煙塵,堤壩的缺口終於被越啃越大,高出地平面,像是懸於空中的平靜的確商河水,終於被激怒,如巨龍翻騰而起,咆哮而出。

堤壩斷了。

一千五百死士的拼命牽制,整整絆住了一萬魏燕聯軍,使五百凰盟護衛能夠心無旁騖泅水至堤壩之下,炸開了堤壩。

在剛才秦長歌兩人和完顏純箴的一場不長的對戰中,一千五百死士已經死去一千餘,但是,殺敵六千餘。

地上全是屍體,糾纏著抱在一起,到死還保持著你挖我眼我扼你咽喉的姿勢。

遠處,隱隱出現人群,當先一人淡金衣袍,飛馳如電。

白淵。

他給舊病復發的女王真氣治療後,立即馬不停蹄的趕來,然而秦長歌他們動作太快,他終究遲了一刻。

遠遠看見堤壩上奔湧而出的水流,白淵仰首,默然一嘆。

猶豫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一揮手,匆匆返身。

雲州畢竟是西梁城池,而且前方戰報,西梁大軍會先一步趕到,此時大軍困守於此已非上策,好在,剛才趁完顏純箴不在,自己已經將東燕士兵不動聲色的換下城樓,十萬東燕軍,從城北出城迎戰,那裡是蕭玦相對顧及不到,攻擊比較薄弱的地方,從那裡可以殺出一條血路,再和後續軍隊會合,大抵傷損不會太大,就讓北魏,陪著雲州被淹吧。

蕭玦還是厲害啊……陣法使得圓轉如意風聲雲起,自己滅了他四分之一軍力,他依然有本事牽制住城內守軍,使自己明知堤壩可能有危險,也無法抽出更多的兵力去死守堤壩,從而等到自己的援軍。

而伊城還在那裡……從小唯一扶助過自己的同伴,一生裡唯一生死相隨的朋友。

可是,此時再去堤壩救伊城,定然來不及在水到之前回城。

天意……天意終不佑我麼?

逼我,終負天下人。

白淵一聲嘆息散在風中,回程的腳步卻更加匆匆。

女王還在城中,必須先護駕出城!

確商河水如怒龍,不住咆哮衝擊著已經出現巨大缺口的堤壩,惡狠狠撞擊著堤岸,缺口兩側的泥沙不斷坍塌崩潰,空隙越來越大,水流越來越急,確商河浩浩煙波,一改往日的平靜,如同被人從寶瓶中放出的妖魔,積蓄了很久亟待發洩般兇猛不可控制,百里河道迅速漲滿,水勢連天,濁浪鋪天蓋地,掀起丈餘高,如野獸出柙般,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衝向雲州。

守堤的魏燕聯軍為那聲威驚得神魂飛散,忙不迭的往高處奔,附近本有個小山巒,秦長歌等人在過來時已經偵查過地形,堤壩一毀,第一時間往山上奔,聯軍士兵慌不擇路的跟著,被西梁士兵橫過來就是一刀,僅是一路逃奔,山道上就堆了一地屍體。

河水肆虐,淫威無限,如一條黃色巨龍奔入雲州,所經處蕩村毀寨,萬物席捲,秦長歌立於高處,看著前方腳下怒水奔流,轉瞬成為一片浩瀚汪洋,而最多幾個時辰後,雲州便將被淹沒,連同那數十萬聯軍士兵。

不過,未必能淹死白淵吧……雲州地勢雖然略低,但是三面環山,只要白淵想辦法出城,往山上一跑,穿行確商山脈,那水是動不了他的。

今日來的是完顏純箴,卻不是白淵,令秦長歌頗有些訝異,什麼事重要到能令白淵明知此地關乎戰局勝負,依舊不來搶救堤壩?

秦長歌一邊趕回大營,一邊觀測四周地形,揣測著白淵如果要逃,會採取的行走路線,偶一回身,看見身後跟著個個帶傷稀稀落落的敢死隊,兩千人,只剩下不到八百左右,心中不由一酸。

身側,楚非歡牽著她的手,秦長歌突然覺得他手掌冰冷,心裡一驚,道:“非歡你——”

“趕緊回去,點兵去追白淵。”楚非歡飛快截斷了她的話,“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他拉著秦長歌一路賓士,一路上秦長歌頻頻轉首,楚非歡卻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風聲極速的向前直掠,不多時回了營,蕭玦正在大罵負責城北攻擊的副將談樹青。

“混賬!發現敵人佯攻為什麼不及時回報?就這樣給人家聲東擊西的跑掉!那是燕軍!是白淵那個混蛋的軍隊!”

看見秦長歌他驚喜的迎上來,也不管跪在地下的談樹青,一把拉著她進了主帳,先是上上下下一陣好摸。

秦長歌沒好氣的一把開啟他的手,道:“摸什麼摸,點兵給我,我要去追白淵。”

蕭玦盯著她嘴角沒有抹乾淨的血漬,心疼的用自己的衣袖輕輕抹去,道:“我去,你一夜搏殺辛苦,也該休息下。”

“我去,剛才接報,單紹大軍要到了,你不能不在,等下隨後接應我吧。”秦長歌匆匆向外走,突然停住,看著一進帳就盤膝坐下,低頭看軍報的楚非歡。

“你先去吧,我稍後就來,”楚非歡對她抬頭一笑,神色如常,“我把手頭的新到的資訊整理下,就來追你。”

“好,”秦長歌微笑,“我等著你們,我們一起,斬白淵於馬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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