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科舉輔導師!180、番外二·宋若
清明時分, 宋問帶著宋祈前去給宋若掃墓。
她是死在水裡的,屍首撈出來之後, 便葬在了附近的山上。
那裡背臨高山,面向活水, 倒是一塊風水寶地。當時宋潛花了大價錢買下。只是,讓宋若孤伶伶一個留在這裡, 多少覺得有些淒涼。宋祈與老夫人便一同, 在附近買了個墳地。日後算作陪伴。順便還將宋若生前住過的屋子也給買下,閒暇時可以過來住住。
他們去的時候是早上,因宋祈年事已高,走走停停, 到的時候, 已經不早。
出乎意料的是, 已經有人站在墳頭。
那人一身單衣,細雨濛濛中沒有打傘, 肩頭與衣襬都被打溼了。他身形高大,體格健壯,帶著風塵僕僕的模樣。
宋問提著籃子上前,看見他放在墳頭的一簇菊花,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宋祈在一旁道:“是我告訴他的。”
宋問依舊瞥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宋祈將酒在墳前擺下, 站起身道:“我也去摘點花。”
隨後便撐著傘,往遠處走去。只留下他們二人。
“你怎麼會忽然想到來祭拜她呢?”宋問,“京城沒有公務了嗎?”
許賀白:“總有做不完的公事。可是, 也沒有非誰不可的地方。”
從京師到江南,需要多遠的路程?他只是為了過來上次墳?
宋問挑了挑眉,蹲下來開始燒紙錢。
黃色的紙錢一張張燃燒,還有一些折起來的金元寶,宋問一起在盆裡點了燒。
因為下著雨,火燒得並不烈,宋問將傘遮過去一點,擋住火盆。
許賀白轉身要離開了,宋問喊住他。
宋問半側著身,看著他說:“或許這話沒有意義,可是,她為什麼,會想要嫁給你呢?”
她身份尊貴,京城裡多少名門子弟,謙謙公子,她都沒有看上,卻為何獨獨衷情一個鄉下來的許賀白呢?她雖然單純,卻不是蠢。
許賀白垂下眼想了想,說道:“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喜歡我。可能是我讓她誤會了。”
當年林青山一役戰勝而歸,京師裡一片回春之意。這意味著大梁兵力強盛,蠻夷再不敢入侵。
被欺壓了多年的大梁子民,終於挺起脊背驕傲站起。並用拳頭和鮮血,回以當年他們遭受的苦難。是以陛下讓林青山暫時留在京中暫穩局勢。
當時京區及各地多匪賊。陛下便給他指派了城郊的剿匪任務。
許賀白跟著林青山做親兵,也參與了那幾次剿匪。
此役自然又是凱旋。
陛下在宮廷設宴開席賀喜,許賀白推辭未去。便因此事,宋祈喊他過去問話。
宋祈的確是很關照他的。
宋若恰巧撞見了他。她見過這位士兵許多次,便同他打了聲招呼。
“恭喜恭喜。”宋若朝他道,“你怎麼沒有去賀功宴呢?在陛下面前漏個臉,可好過你打許多場戰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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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賀白只是冷淡的說了一句:“不值得賀喜。所有的戰爭,都不值得賀喜。所謂的戰果,不過是他人的骨血,建立起來的城牆而已。”
宋若錯愕愣在原地,許賀白先走了。
如果不是後來中秋宴的事情,許賀白真的不知道原來宋若喜歡他。
這姑娘一直出現在他身邊,但是他並不這樣認為。
林青山說:“這樣可不行,你得說清楚。”
林青山的意思或許是找太傅說清楚,但許賀白理解了是找陛下說清楚,所以他去了。再之後,他發現自己錯了。
如今想想,他當時真是太年輕了。
宋若嫁進來,對許賀白來說並沒什麼不同。最大的不同大約就是,他升遷更快了。
林青山提攜他,戰友們會討好他。他說不出,這是一件好事或是壞事。
家中的事情,他全部交給家裡的女人去操持。從以前起就是這樣。他也從不認為,宋若會被人欺負。她可是戶部尚書的女兒,怎麼會被欺負?
之後他便出征。
出征數年回家一次,他沒見到宋若,只聽說她走了。他有些詫異,但是並不擔心。因為宋若是宋祈的獨女,出了什麼事,宋祈自然會管。
封了功績,在京城住不了多久,他又出征了。
再回來才知道,宋若失蹤了。
直至那時,他才恍惚意識到,原來宋若已經是許家人了。
他派人去找,沒有音訊。
宋祈與他決裂,他也無話可說。
也終於意識到,他似乎天生就是一個冷血的人。沒有人讓他的心亂過。
因為他的冷血和不關心,他的恩人失去了他唯一的女兒。
許賀白說:“她因為我說的這句話,以為我是個長情的人。但結果恰恰相反。女人的心真是難測。”
宋問:“你後悔過嗎?”
許賀白:“可是她不明白。男人的心也很難測。只要是人心,都很難測。”
宋問:“你後悔過嗎?”
許賀白頓了頓,說道:“如果你是指,她因我而死,我後悔過。”
宋問說:“她一個人住在這裡,照顧我。鄉間裡,閒言碎語總是有的。但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宋問記憶裡的宋若已經非常模糊了,但印象裡,那是一個很溫柔的姑娘。
她靜靜的憂傷,靜靜的高興。會一直牽著她,對她微笑。
她的聲音很好聽,會細聲細語的給她唱歌。她的手很溫暖,會輕輕捧著她的臉。
所以宋問以為,她們能走出很遠。
宋問:“我以為她是一個堅強的人。可世上,沒有人會不需要別人的依靠。她又不無情,怎麼會堅強呢。她不過是在逞強而已。”
許賀白說:“是我的錯。我太不關心她。”
宋問:“是你們太不合適。是你們互相太不瞭解。”
許賀白是一個極為理性的人。
他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就算有一時的感情衝動,他也會從客觀的角度分析,然後再給一條公式化的解決方法。
這樣的人,或許天生是一個將才。
而宋若,她喜歡感情用事。
他們實在太不一樣了。
宋祈回來的時候,許賀白已經離開了。
宋祈將新摘的野花擺在墳前。此時雨已經慢慢停了,他收了傘,放在一旁草地上,也過來燒紙。
宋祈問:“你與他聊過了嗎?”
宋問點頭。
“其實,我不應該全然怪他。只是除了他,我真的找不出第二個人。如果一件錯事,找不出一個自欺欺人的理由,就要去面對它。可是,我實在不能面對這件事情。”宋祈嘆道,“如今你回來了,我什麼都可以放下。”
宋問靜靜看著火光燃盡,聲音低沉道:“如果她不是生下我,也許,她不會過的那麼艱苦。”
宋祈側過身,盯著她看了些許時候,說道:“不,她不是因為撐不下去,才想將你送走的。她是不希望連累你,你不希望你遭人的指指點點。這裡閉塞不通,她覺得你很有天分,而自己又已經照顧不了你,不該將你一直強留在身邊,所以才將你囑託給宋潛一家。”
“只是沒有你,她真的一無所有了。”宋祈說,“你怎麼會這樣誤解她呢?”
宋問覺得心頭被猛得一擊,然後有什麼東西滿溢出來一樣。
“她原本不想讓你知道她死了,可是你一直呆在蘆葦蕩不肯走。宋潛思量過後,才決定讓你知道實情。”宋祈回過頭,拿著黃紙的手在微微顫動:“她身體不好,不知道有沒有看過大夫,信中也只是提了一句。但是,那次生病讓她決心了要把你送走。”
“我們所有人都在逼她去死,只有你救了她。沒有你,她不會多活那五年。她是個脆弱的孩子,又偏偏是那樣的脾氣。”宋祈說,“孩子,她從來不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煎熬。你從來都不是她的累贅。她很愛你。”
宋問痛哭失聲。
現在可以知道,真是太好了。
雨時停時下。待又一波開始降臨的時候,二人提著傘,重新從山道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