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災93、第 93 章
自從那個夜晚以來, 福葛就失眠了。
那個人眼裡的光芒實在是耀眼, 對於他們這種習慣於生活在黑暗中的下水溝的老鼠來說, 甚至耀眼到有些刺眼的程度。
但是不知道為何，心中卻自然升起了一種尊敬的情感。
這種變革的想法，毫無疑問會在義大利掀起一股巨大的風浪吧, 普通的民眾雖然現在還沒有察覺，但是遲早會像那個人所說的點燃起他們心裡反抗的火焰。
一旦到了這種時候, 事情就會變得無法挽回了，身為暴力的源頭的黑手黨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他們一定會追根到底把這種試圖干涉他們統治的源頭揪出來徹底撕碎。
潘多拉先生是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嗎？
不，他一定是知道, 知道也毫無動搖，毫無畏懼接受了未來的挑戰，哪怕可能會被巨浪擊潰，也堅持了給予民眾反抗的機會。
毫無疑問的，布加拉提是一個好人，潘多拉先生也是，只不過他們一個選擇了‘遵守規則’, 成為了規則的一員, 在暗處保護民眾。一個則是反抗規則, 就像是撲向火焰的飛蛾。
歷史書上所謂的偉人, 大抵就是這樣吧。
福葛不禁想起了自己，他對封燭的認同感很大一部分歸根於‘天才’的相似性，只不過兩者的命運截然不同, 他在大學的時候反抗了尊敬的教授的猥褻，反抗了‘秩序’，所以被大學退學，被家族除名，淪落為地溝的小混混，最後加入了黑幫。
而那個人現在要反抗的是這個被黑手黨主宰的社會，是遠大於他的‘秩序’，如果失敗的話，他的下場肯定會悽慘的多。
聰明人的想法總是很多，越是想象，越是代入封燭的立場，福葛就越是感受到絕望，也越是對封燭的勇氣感到驚歎和憧憬。
理所當然的，這個晚上他失眠了。
第二天，福葛盯著一雙黑眼圈來到餐廳，驚訝地發現不止是他，米斯達和布加拉提也同樣一臉疲憊。
“布加拉提和米斯達，為什麼你們也……？”
“你不也是嗎，聽了那番言論要我們怎麼睡得著？”米斯達撐著下巴有氣無力地用叉子戳著餡餅。
布加拉提也點了點頭，用手指揉著太陽穴苦笑著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從他的話語裡感受到了強烈的‘意志’。”
“雖然我不贊同他的做法，因為測心者的緣故將來義大利一定會掀起動亂吧，但是我反而開始期待他會怎麼做了，潘多拉先生是一個好人，他一定是想到了未來更遠的地方才做出的決定。”
真是意外，布加拉提居然那麼推崇這個人。
看來聽到那番言論，收到衝擊的並不只有他自己呢。
福葛意外的為自己的發現感到一陣輕鬆。
米斯達打了個哈欠，嘴巴努了努，示意他看向一頓狂吃的納蘭迦：“這個時候我就無比羨慕這小子，看起來什麼煩惱都沒有。”
“嗯？”納蘭迦艱難嚥下嘴裡的食物，“什麼？你們的臉色都好難看啊，莫非是認床嗎？那麼大了還認床？噗嗤~”
“你還是給我閉嘴吧。”福葛有氣無力地說道，又看向同樣看起來像個沒事人的阿帕基，“那你呢，難不成也像納蘭迦一樣腦袋空空？”
“別跟我和你們混為一談。”身為唯一的靠譜的成年男性，阿帕基不屑的擦了擦嘴，“會被其他人的思想干涉，只能說明你們的世界觀還太嫩了，小鬼們。”
阿帕基雖然要更實際一點，他曾經是警察，看多了一開始立下雄圖壯志最後卻屈服於現實的傢伙……比如他自己，所以對潘多拉的那番言論持著審視懷疑的態度，在沒有看到結果前是不會有所動搖的。
米斯達不爽：“哈？你想打架麼混蛋？”
納蘭迦也從剛才的對話中反應過來：“你們說誰腦袋空空？！”
“唉~又開始了。”福葛扶額。
“我說你們啊，現在是早餐時間，要鬧等會再出去鬧。”布加拉提習以為常的勸架。
“ciao~”喬魯諾腳步輕快地走了過來，臉上帶著陽光的笑容，本就帥氣的面容優勢完美發揮出來，整個人都像在發光，“大家都起的很早呢，咦，潘多拉先生呢？”
“潘多拉先生現在還在實驗室。”紅後的電子蘿莉音突然響起。
“是嗎？那我去叫他吧，紅後小姐能否暫時給我進入實驗室的許可權呢？”喬魯諾看向餐廳的電子螢幕，碧綠的大眼睛帶著請求意味。
“這不符合我的程式。”
“但是我記得昨天晚上潘多拉先生沒有在餐廳用餐，之後他也應該沒有吃東西吧。”喬魯諾輕輕蹩眉，“我很擔心潘多拉先生，難道紅後小姐不這麼想嗎？”
“……你的許可權已經暫時升到a級。”
“謝啦，紅後小姐~”喬魯諾眨了眨眼，嘴邊的微笑愈加迷人，頭也不回離開了餐廳。
直到他離開餐廳後，一直陷入謎之沉默狀態的布加拉提小隊才突然爆發了討論。
阿帕基一臉不敢置信：“這是喬魯諾？那個總是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城府深沉的臭小鬼？”
納蘭迦捂住自己的眼睛：“可惡，帥哥的光芒好耀眼，大早上看到這個我要瞎了！”
米斯達：“去叫潘多拉先生吃飯？他和那個潘多拉的關係什麼時候那麼好了？”
福葛：“話說回來為什麼他今天看起來心情那麼好的樣子，反倒覺得有點噁心了。”
就連布加拉提也一臉糾結：“發生什麼好事了嗎？喬魯諾……”
喬魯諾·喬巴納絲毫不知道自己的隊友怎麼在背後吐槽自己，腳步輕快地走到二樓的實驗室，這一次他來到門口後玻璃牆閃爍著通行的字樣，自動開啟了實驗室的門。
那個人就在裡面坐著高腳凳工作，幾面全息立體的光屏圍繞在身邊，上面閃過喬魯諾看不懂的各色資料。
喬魯諾並沒有急著叫他，反而在旁邊圍觀封燭的工作。
都說男人在工作的時候是最有魅力的，喬魯諾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句話的正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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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亂的銀髮微卷，同樣碧綠的眼眸全身心灌注在手上的機械裝置上，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那張年輕的面容，竟然和他記憶裡的別無二致。
所以，喬魯諾才在一開始的時候感受到了遲疑，也有過懷疑以前的那個人其實是潘多拉的親戚之類的。
但是昨晚的那番話，他確定了，雖然沒有證據，只有一種荒謬的直覺，這個人毫無疑問就是十年前他遇到的那個人，那個曾經出現在他的世界，又一言不發離開的人。
那麼，就不需要猶豫了。
“那個，潘多拉先生。”喬魯諾在旁邊輕聲開口，然後幾秒鐘過後他並沒有得到回應，對方的視線甚至都沒有從手頭上的工作上移開過，瞳孔也絲毫沒有動搖。
何等恐怖的集中力。
喬魯諾想起那次在屋頂聽到過的和人工智慧紅後的對話，自動應對裝置嗎？或許是真的呢。
他突然勾起嘴角，這不是，送上門的機會嗎？
“潘多拉……不，封燭先生。”喬魯諾緩慢地靠近，趁虛而入，完全突破了社交禮儀的基本距離，“現在已經是用餐的時間了。”
封燭頭也不抬，甚至沒發現跟他說話的不是紅後：“等會再說。”
“可是斯帕納他們已經在餐廳等著了。”
“哦。”
“封燭先生真的很喜歡研究呢。”
“嗯。”
喬魯諾緩慢勾起嘴角，圖窮匕見：“封燭先生……十年前曾經來過那不勒斯嗎？”
“好像來過……”封燭突然感受到了耳邊傳來的熱氣，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一轉頭就看到喬魯諾湊近的臉，下意識起身，腳邊絆倒導線，順便失去平衡。
“小心！”喬魯諾眼疾手快攔住封燭的腰肢，扶他站好，“請當心點。”
“都是誰的錯啊？！”封燭立刻回過神，心虛地左右環顧，把喬魯諾的胸膛推遠，“話說你怎麼有進實驗室的許可權？紅後呢？”
“我在，喬魯諾先生是來叫您去吃飯的。”紅後的聲音響起。
“嘖，我不餓。”
“但是潘多拉先生從昨晚開始就沒有進食吧？”喬魯諾歪了歪頭，“我和紅後小姐都很擔心你哦，所以紅後小姐才給了我進實驗室的許可權。”
“……”他遲早要把紅後的系統重新升級一遍！
“對了，剛才潘多拉先生還沒有回答完我的問題。”喬魯諾再次湊近，執著的想要一個答案，“潘多拉先生剛才好像說來過吧。”
太、太近了！
在那雙執著的、好似在期待什麼答案的綠眼睛中，封燭總有一種自己已經被看穿的錯覺。
“好像來過……又好像沒有來過！”封燭立刻反應過來，果斷走出實驗室，“不是說去餐廳吃飯嗎，我們快走吧，我快餓死了。”
喬魯諾在原地微笑著看著他的背影，其實上已經得到答案了。
問題根本不在是否來過那不勒斯，而是在名字。他剛才叫的可不是‘潘多拉’而是‘封燭’
封燭先生好像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真名暴露了呢。
人類總是對假名的反應遲鈍，卻會下意識對真名產生反應。
喬魯諾抬起腳步，嘴角勾起，跟上封燭的步伐：“請等一下，潘多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