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圖鑑002 詭異的火災現場
猛烈的火焰照亮夜空,翻滾的濃煙讓樓下的人都開始感到嗆喉。
消防車先後來了三輛,幾條高壓水槍同時朝五樓噴水,但是完全沒有作用,騰騰的烈焰始終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平穩在瘋狂燃燒。
“太奇怪了,都燒這麼久了,應該都沒東西可以燒了,火勢怎麼一點沒見小啊?”
周圍的居民們望著仍舊如火炬般的樓房,議論紛紛。
“哎,可憐剛才衝上去的那個小夥子了,到現在也沒下來。”
“還那麼年輕啊,為人也挺好的。”
“沒希望了,消防員穿著防護服都扛不住,他那麼上去……”說話的人頓了頓,沒忍心往下說,換做一聲輕嘆。“可憐,聽說是家裡有個妹妹在。”
……
“火滅了!火滅了!”人群中忽然有誰驚呼了一句。
在厲律衝上樓十多分鍾後,詭異的大火終於滅了。
只是火滅得十分突然,就像燃氣灶關上了閥門。
大樓下方的空氣裡仍殘留著大火蔓延下來的熾熱感,但前一秒還呼嘯於人們頭頂的火光已經完全沒了蹤影。
現象發生的太過突兀,驚得在場群眾都都忘了反應,錯愕地面面相覷。
半晌。
“快!救人!”消防戰士們大喊了一聲,迅速衝回了仍然濃煙瀰漫的樓道。
他們喊的是救人。
雖然大家都知道,那對兄妹生還的機率已經無限接近於零。
“小餘先在門外檢查有無殘留火險,我先跟老周進去。”
“好的劉隊。”
劉傑當消防員已經八年,火裡來火裡去,比任何人都明白水火無情的意義。
這麼大的火,那對兄妹的情況,可能跟當年那場網咖火災的死者差不多吧?
劉傑心裡墜著一股來晚了的無力感,跨過了燒得變形坍塌的門框。
在他的記憶裡,幾年前那場網咖大火是他至今無法遺忘的。
那是一起人為縱火事故,縱火犯在網咖唯一的出口倒了大量汽油,火勢蔓延迅速,致命的濃煙飛快擴散。
而那家網咖開在三樓,民房改造,根本沒有消防通道。
最可怕的是,為了防盜,老闆在所有窗戶都裝了堅固的防盜窗。
於是二十多個年輕人被大火堵在裡面,上無路下無門,活活地困在裡面燒。
當劉傑和戰友拼命衝進去,找到的已經不是屍體,而是幾大片擁擠在一起的骷髏。
最外圍的幾具骷髏已經看不出人形,只殘留部分脊椎骨,從那些骨頭的排列來看,那些人生前都擠著面前的扇窗戶。
永遠也逃不出去的窗戶。
此時屋內的濃煙開始從南北牆壁的窗戶散逸出去,能見度在不斷提高。
兩室一廳的屋子裡已經燒空了,到處都是漆黑的。
小廳裡,所有傢俱和電器都變成了灰和炭,坍塌在牆根下。桌椅不是全木的,留下了扭曲變形的一套黑色鐵架子。其他邊邊角角也有不少殘存的餘燼,基本都看不出原來是什麼了。
不過廳裡並沒發現疑似屍體的殘骸。
奇怪。
劉傑心裡不禁生出了疑竇。
之前大火還在燒的時候,他就試圖衝進來過,但是進門沒幾步就不行了,雖然他想堅持進到臥室,但是意識已經在高溫下開始模糊,要不是戰友及時把他拽出來,他現在可能已經犧牲了。
所以按照劉傑的估計,那個沒穿防護服衝進來的青年,不可能比他堅持更久,肯定是進門就倒了才對。
這時老周從廚房位置走回,對劉傑說:“已經排查過了,沒有易爆物品,基本安全。”
劉傑點點頭,松了口氣。
兩室一廳的屋子並不大,進門往左是廁所和廚房,能一眼看清,剩下的就是右邊的兩個臥室了。
“沒爆炸源就好,趕緊看看人在哪兒吧。”劉傑一邊說著,一邊往其中一個房間走去,老周則去了另一個房間。
“我這邊沒人,也沒看到遺骸,應該是在你那邊兒吧?”隔壁傳來老周的聲音。
劉傑卻沒回答。
“劉隊?劉隊你怎麼不說話?”老周疑惑問著,快步來到劉傑所在的房間。
劉傑就站在門口邊,都沒往裡走幾步。
但是此刻他卻渾身僵硬,像個木頭柱子一樣杵在那兒,同時表情凝固,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著。
“哎,人肯定是沒救了,這點咱們進門前就該有數了,你怎麼還……”老周一邊絮叨著,一邊走過劉傑身體阻擋的視線盲區。
然後他剩下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裡。
“這!這這!這什麼情況?!……這怎麼可能?!”
老周視線越過了劉傑,終於也看到了這間房裡的情況,於是他懵了好幾秒,然後突然神情激動,不可置信地指著眼前看到的一幕,緊張得語無倫次。
老周是隊裡資歷僅次於劉傑的消防老兵了,也是各種慘烈場面都見過,心理素質絕對過硬,但是眼前看到的畫面還是讓他失去了冷靜。
劉傑頭上也是冒出了汗,但他知道這不是高溫烤出來的,而是冷汗,是驚出來的。
最終劉傑先穩住了心態,把手壓在老周肩上,發出勉強冷靜,帶有明顯僵化的聲音:“別耽擱了,救人。”
此刻只有劉傑自己知道,他的喉嚨都因為強烈的震驚而有些哽住,咬合肌在不受控地抽搐,他要是控制力再弱點兒,剛才那句話就不是僵硬,而是會像篩子一樣,抖著說出來。
……
第二天上午,市立醫院住院部。
劉傑拎著果籃來到一間四人病房門口,病房門是開著的,一位剛剛辦了出院手續的病人在家屬攙扶下離開病房。
他忙往一邊退開,等這波人走了才回到門口。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壁掛空調發出嗡嗡的聲音。
四張病床一字排列,靠近門的兩張床都空著。
第三張床上躺著個青年,臉色些微蒼白,正有些出神地看著頭頂的輸液瓶。
貼牆的第四那張床上躺著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兒,也在輸液,白淨的小臉上,有著長睫毛的雙眼正閉著,還沒醒。
兄妹倆長得有幾分像,都好看,大概是繼承了父母長相的優點。
“劉隊長。”
劉傑剛走進門裡,睡第三張病床的厲律就注意到了他,有些驚喜的叫了一聲,起身從床頭拿起眼鏡戴上。
厲律有輕度的近視,不戴眼鏡也能大致看清東西,但卻不想救命恩人的臉在自己眼中有絲毫模糊。
昨晚他是在被劉傑揹著下樓的過程中醒來的。
當時虛弱的幾乎說不出話,卻知道劉傑特地跟來了醫院,還幫他們墊付了醫藥費,直到醫生全面檢查,確定他們沒大礙後,這位有著黝黑臉龐,眼裡佈滿血絲的消防老兵才安心離去。
“好點兒了嗎?”
劉傑走進病房,把果籃放在厲律床頭的鐵皮櫃子上,笑著問他。
“這有凳子,請坐。”厲律靠著床頭,坐著和劉傑說話。“已經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昨晚多謝了,辛苦您和諸位消防戰士了。”
“應該的。”劉傑點點頭,在厲律床前的鐵皮小凳坐下。“我這次來,其實是有點事想瞭解一下,昨晚你狀態不好,我就沒多問了。”
厲律點頭微笑,眼鏡後的雙眸溫和清澈。“什麼事,您儘管問。”
劉傑微微弓著背,兩手手肘撐著膝蓋,用一種探究的眼光看著厲律。“你還記得,在火場裡發生了什麼嗎?”
厲律想了一下:“我只記得我當時急著救妹妹,一頭衝進了火裡,但是沒一會就沒意識了,再醒來,就是在您背上了。”
“這麼說……是並不記得了啊。”劉傑十指交叉握著,神情凝重,語氣中透露著失望,和百思不解的疑惑。
恰好這時睡在裡側的厲豆豆揉了揉眼睛,也醒了過來。
厲律向她介紹了劉傑,小姑娘一聽是救命恩人,睜著水亮的大眼睛,感激又禮貌地道了謝。
劉傑連回了幾句應該的,然後也向她提了同樣的問題。
厲豆豆眨巴著大眼睛,認真地思索和回憶了一陣。
然後她說:“當時我在玩手機,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再後來我是被煙味嗆醒的,我知道是發生火災了,我想跑的,但是不多久就沒意識了,再後來,我就是在醫院裡醒來了。”
厲豆豆的回答顯然也解不開劉傑心中的迷惑,於是那張黝黑的面孔就只剩糾結了。
看他這樣,厲律試探著問:“劉隊長,請問是發生了什麼其他的事嗎?”
“其實也不算發生了什麼吧。”劉傑笑著搖搖頭,但兩個拇指指肚抵在一起不斷摩擦著,顯出他思緒裡的焦灼。
“只是我跟戰友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們兩個都在進門右邊那個小一點的臥室裡。臥室包括整個家裡,都已經完全燒空了,什麼都沒留下。但是……”
劉傑沉吟,左手抬起來抵住了下巴。
顯然他很困頓,幹消防員八年多,見慣了生死,但他還是遇到了他無法理解的事。
“你們兩個就躺在地板中央,躺得整整齊齊的。周圍一片焦黑,但你們兩個乾乾淨淨,連個衣服角都沒燒焦。那場面看上去就好像,就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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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傑忍不住又頓了一下,努力組織合適的形容詞。
“就好像那場火根本燒不到你們,又或者,你們是大火熄滅後憑空出現在那兒的。”
說完劉傑搓了把臉,精神上明顯充滿了矛盾。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這根本就說不通啊……那麼大的火……我做消防兵八年了,我真是頭一次遇到這麼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