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頌歌第一百零一章 憂鬱的鬼王貝西卜
黑暗中的吟唱，寂靜而沉悶，由於別離的時間太久，炫目的陽光不經意刺痛他憂鬱的雙眼。
——《千夜嘆息》
維蘭.卡斯諾爾開啟荒原通道的瞬間，正向西行的薩麥爾和緹雅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發生了什麼……”緹雅呢喃著，轉身眺望艾爾韋斯荒原。夜風越來越強勁，她感受到異於尋常的力量正逐步靠近。
“真意外。”薩麥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滲人。
緹雅隨之回望，他陰沉的臉色讓她不寒而慄，她想開口問詢，卻又合上微顫的薄唇。緹雅從未見過，也不曾想象如此嚴峻、甚至近乎於緊張的神情，會出現在沉穩而充滿自信的薩麥爾臉上。
“緹雅，和我保持同步，將能量降至最低點，最好能隱藏氣息。莉莉絲在人界的時候做到了，你也可以。我需要你的引導，嘗試一下。”薩麥爾說完，用力握住她的手。
“是新的敵人麼？我能感覺到陌生卻又十分強大的力量……”緹雅有些不安，她不知道是什麼讓薩麥爾如此在意和緊張。路西菲爾已無法離開地獄，薩麥爾還會畏懼誰呢？精靈？天使？她的腦子頓時亂作一團。
“安靜下來，讓你的心安靜下來。”薩麥爾差點把她的手骨捏碎。
緹雅暫時收起自己的困惑，隨著他的引導深呼吸，垂眸靜心，調息凝神。
“我只能做到如此……已經是最低點了。”她輕語，緩緩睜開雙眼。
“走吧。”薩麥爾嘆息著，鬆開她纖細的手。
“去哪裡？”
“繼續西行，沿途尋找另外兩件遺物。”
“究竟發生了什麼？”
“路上我會告訴你。”
緹雅不再說話，她跟隨薩麥爾沉默的背影，走向未曾涉足的西方之地。她已到過大陸九座懸山的其中七座，三個分佈在北方，四座浮於南部上空，那麼剩下兩座不曾聽人提起的懸山，或許就在神秘廣袤的西方。神明的遺物會在懸山之上嗎？或者在其他未知的領域？究竟是誰造訪艾爾韋斯荒原，讓薩麥爾決定隱匿氣息繼續西行，而不是從容應對？
荒原已經被聖月封印，按道理說只有天使才能強行進入，可她所感受的氣息，完全不似天使般狂傲張揚……她有太多問題，只期待薩麥爾能儘快化解自己的困惑。
維蘭站在艾爾韋斯荒原邊境，望著面前十三位神態各異的“客人”，困惑地皺起眉頭。他原以為鬼王軍的陣容會更龐大，沒想到只有十三個身形並不強壯的墮落天使。尤其是站在中間，被稱作“鷹眼鬼王”的貝西卜，更是讓人一時移不開目光。
漆黑瞳仁鑲嵌在水汪汪的杏黃眼眸裡，臉形細長，線條秀美，深棕色的頭髮很短，鬢角還未觸及耳尖。髮絲泛著暗淡的光澤，服帖地趴在頭皮上。他和其他十二位惡魔一樣，都披著款式相同的銀色披風，長衣長褲包裹著他瘦高的身體。
而最令維蘭感到困惑的是貝西卜一臉憂鬱的神態，那股子陰柔的勁兒，讓人覺得他是個需要關愛和保護的女子。
“這就是你的軍隊麼，鬼王貝西卜？”維蘭高傲地仰起下巴，語氣裡帶著不屑與嘲諷。
“混蛋！竟敢對鬼王如此不敬！”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憤怒的咆哮，維蘭的心臟差點被震出來，他沉住氣，凌厲的目光越過貝西卜的肩膀，落在鬼王身側的一位面色紅潤，雙拳緊握的墮天使身上。
“什麼東西？”維蘭還是一副輕蔑的神情。
“我是魔王座下七君之一，狂暴的阿斯塔羅！你是什麼東西？！”名為阿斯塔羅的惡魔嗓門很大，暗紅的中長卷發隨著他起伏的肩膀跳動。他算是這些墮天使裡最高大健壯的一個，面容也比較硬朗。
“沒必要告訴你。”維蘭聲音冷傲。對於這種魯莽笨拙型的，他向來不屑一顧。
“哦，你這個——”狂暴的阿斯塔羅剛要發作，翹起張開的厚實嘴唇就被兩隻細長白嫩的手指捏到了一起。
“我說，阿斯塔羅，你的腦子進水了嗎？如此迷人的男子，除了維蘭.卡斯諾爾，還能有誰？”說話的惡魔鬆開手，環抱小臂繞到阿斯塔羅身前，擋住他的視線。
維蘭有些詫異地望向這個容貌英俊的惡魔。他有一雙深綠色的眼眸和柔順亮澤的黑色長髮，皮膚蒼白，纖塵不染，嘴角始終帶著神秘魅惑的淺笑。
“你認識我？”維蘭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
“戰敗的瑪門回到地獄後，經常在我們面前稱讚你，英勇的卡斯諾爾先生。”他非常優雅地微曲身體，隨即站直，將熱辣目光投向維蘭身旁的美豔女子。
“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如此美麗的女子。這位小姐，如果能知道你的名字，我將無比榮幸。啊，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魔王座下七君之一，慾望的阿斯蒙德。”他專注地凝視著夏依，露出充滿渴求的笑容。
“閉嘴吧，阿斯蒙德！”狂暴的阿斯塔羅大聲吼著，一把推開他：“收斂一下你那無用的慾望！我們還有重要的任務！”
阿斯塔羅每次說話，維蘭的耳朵和心臟就得跟著一起受折磨，他就快失去耐心之時，鬼王貝西卜終於不再沉默。
“薩麥爾和緹雅，他們在哪裡？”貝西卜的聲音富有磁性，既不粗獷也不陰柔，聽起來很舒服。
“具體位置，我也不清楚。你們之間難道沒有能量感應麼？”維蘭不再是一副冷傲的神情，貝西卜溫和的狀態讓他自然地放鬆下來。
“最初我已經感應到，但很快失去線索，所以才向你尋求幫助。卡斯諾爾大陸過於廣袤，而我們並不瞭解這裡，也許是什麼東西阻隔了他們的能量氣息，不過——”他垂下眼簾，輕聲嘆道：“出來吧，彼列。”
一股黑煙從維蘭和鬼王軍之間的空地上升起，鮮紅的衣襟隨風飄揚，彼列無比激動甚至幾近哽咽的聲音仿若從天際傳來：“哦，我最親愛的貝西卜！”
之前告別了緹雅和薩麥爾，彼列就直奔路利歐特懸山，找到被困在魔法陣裡的亡靈戰士，施展他的詭辯才能，勸說倔強執拗的亡靈戰士放棄戰爭，主動退出不屬於他們的身體。
剛和安德列辯論了幾句，彼列就感受到來自艾爾韋斯荒原的震動。他以為自己的感應能力出了問題，丟下喋喋不休的安德列，飛奔至艾爾韋斯荒原。
其實，貝西卜早已感應到彼列的氣息越靠越近，在周圍晃來晃去。他瞭解彼列。這個謹慎狡猾的紅衣惡魔，總要先弄清狀況，才肯安心現身，即使他們是至交好友。不過，也只有在貝西卜面前，彼列才會心甘情願剝離自己的虛偽，露出陽光般燦爛真摯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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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西卜一把按住紅衣惡魔的肩膀，阻止他的身體繼續倒向自己，無奈地搖頭。
“哦，尊貴的路西菲爾大人！是他派你們來消滅薩麥爾，接我回家的麼？”彼列興奮不已，想要再次確認鬼王軍的來意。
“我們的任務是清除薩麥爾和緹雅.聖.裡格，至於你，魔王陛下並未提起——”
“那就是說，魔王陛下把我交給你嘍？”彼列竟露出一副撒嬌的表情。
“你違反了路西菲爾大人的禁令，所以，你的生死，不由我決定。”貝西卜語氣平靜。
“什麼？你說什麼？什麼禁令？！”彼列頓時有些慌亂。
“你在路利歐特懸山殺了太多精靈，魔王陛下明確告訴你不要太高調，避免和精靈發生正面衝突——”
“我是為了順利完成任務！路西菲爾大人已得到他想要的結果，難道我不應該得到嘉獎嗎？！”彼列大吼著為自己辯解。
“完成任務的途徑有很多，你卻偏偏自作主張。”貝西卜憂鬱的臉上寫滿無奈。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把我丟給那些精靈，讓他們把我大卸八塊？”彼列欲哭無淚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滑稽。
“維蘭.卡斯諾爾，你的決定？”貝西卜望向維蘭，目光深邃又明亮。
維蘭在貝西卜安靜的注視下陷入沉默。如此狀況出乎他的意料。按照之前西爾芙的分析，彼列在地獄人緣極好，鬼王大軍應會為他提供保護。而今，貝西卜竟紳士般地斥責紅衣惡魔的罪行，並將處理權交給精靈一方。
維蘭猜測，恐怕自己現在決定殺了彼列，貝西卜也不會阻攔……等等，沒這麼簡單。維蘭暗暗嘲笑自己。他差點被鬼王惹人憐惜的憂鬱臉龐迷惑了呢。彼列始終和緹雅、薩麥爾在一起，他所掌握的資訊將為鬼王軍提供線索和幫助。
維蘭若是現在殺了他，明顯是表態“不合作”。非但不合作，而且是阻礙鬼王軍執行任務。聰明的貝西卜，不動聲色地探查他的態度，實在是個謹慎又沉穩的領袖。
“彼列需要為路利歐特懸山的血案付出代價。不過，他還可以活一段時間。我需要他提供關於薩麥爾和緹雅的詳盡資訊。”維蘭說著，意味深長地望向貝西卜，他知道這是鬼王想聽到的結果。
“維蘭.卡斯諾爾，你要與我們同行？”貝西卜總是不厭其煩地在每句話裡念出暗夜精靈的全名。
“你們要圍剿的敵人也是我們打算消滅的目標。薩麥爾留給你們，緹雅.聖.裡格是我的，她的生命，由我來終結。”維蘭的目光蘊藏著痛苦。
“雖然我們的任務是消滅兩個人，但你既表示合作，我可以承諾，將緹雅.聖.裡格留給你，維蘭.卡斯諾爾。”
“作為大陸的主人，我對你們有幾點要求。”
“請說。”
“第一，不要試圖進入‘聖月’封印；第二，還有一些精靈依然在封印外，不要做任何傷害他們的行為；第三，不要隨意破壞大陸的建築和自然環境；最後，低調行事，任務完成後，彼列的處理權，依然屬於我。”
“我們接受你的要求，維蘭.卡斯諾爾。”貝西卜說著，憂鬱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清淺的笑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