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頌歌第一百五十二章 登陸
經歷了一整天的陰沉，夕陽終於從天邊的雲裡投出吝嗇的光芒，柔和地照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安寧又溫暖，一如此刻琉卡望向艾米麗的目光。
琉卡對她說：“那位將你騙入深淵又棄你於不顧的紅衣惡魔，我已將他送入地獄。”
繼而，琉卡告訴艾米麗，同時也讓所有在場的聽眾明白，他所說的地獄，並非彼列渴望迴歸的家園。
“你殺了彼列？”貝西卜大為震驚。雖然路西菲爾派遣鬼王軍進入大陸時，並沒有交代如何處理紅衣惡魔，但作為彼列的好友，貝西卜一直打算保住他的性命，完成任務後帶他回地獄。
“是的。”琉卡不動聲色地回答，神態平靜。
“怎麼做到的？”貝西卜的語氣咄咄逼人，他不認為彼列會這麼容易死掉。
“我點燃了他，將他送入密林之地的深淵。那裡還有你的兩位女戰士陪伴著他。”琉卡實話實說，坦白交代。
“還有兩位女戰士？什麼情況？！”沉穩的鬼王也失去了耐心。
琉卡並未立即作答，而是望向已經背靠梔杆坐起來的艾米麗。她仰頭撞上琉卡清冷的目光，不由地臉頰發燒。事到如今，她也無法繼續隱瞞了。艾米麗垂著頭，小聲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你們——”貝西卜盯著艾米麗，氣結難言，心裡憤憤地罵著：“這些不聽話的女人！”
琉卡看著貝西卜氣憤無奈的臉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平靜的目光泛起微瀾。他轉頭望向艾米麗，低聲問道：“你們在下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提到在下面的事，艾米麗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那血腥的景象歷歷在目，她親眼見到兩位同伴被黑暗中的怪物撕成碎片，若不是這只妖魔及時出現，她也難逃一死。說起來，這只長翅膀的妖魔才是她最初的救命恩人。至於她被利爪貫穿身體，純粹是她為了拿到金銀手杖不小心撞上妖魔的爪子，而它不僅體積龐大，視覺也很弱，自然看不到她的存在了……
“深淵裡，還有、還有其他東西。”艾米麗小聲躡喏著。她雖然不想描述那令人恐懼的經歷，但還是較為細緻地形容了一遍兩位同伴是如何死掉、長翅膀的妖魔是怎樣突然伴著紅光出現，將黑暗的深淵變成一片火海。
“卡斯諾爾大陸真是一塊風水寶地，不僅藏著神明和他們的寶貝，還潛伏著不知名的妖魔和怪物。”貝西卜的口氣裡略帶嘲諷。艾米麗的描述讓他不禁悲哀地想到，彼列或許已經被那些怪物分屍了。
維蘭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並不感謝琉卡。維蘭知道貝西卜一直想要保住彼列，他本打算將紅衣惡魔作為拯救緹雅的籌碼，現在可好，琉卡乾脆果斷地殺了彼列，毀了他的籌碼，又惹怒了貝西卜。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策略。
此次隨鬼王軍西征，維蘭抵達了精靈界世代都不曾涉足的西方之地，的確如貝西卜所說，這裡不僅藏著神明和遺物，而且還有前所未見妖魔。維蘭感到一絲悲哀。這裡是卡斯諾爾大陸，是精靈的家園，他卻從不曾關注和瞭解它，怎麼能成為真正的領袖，真正的王者？維蘭應該感謝緹雅和薩麥爾西行的決定，感謝鬼王軍進入大陸，讓他得以機會探索這片神秘未知的領域。
近期發生的事讓維蘭不得不開始思考一些問題，比如——元素精靈王都知道什麼？他們是大陸元素平衡的守護者，卻從不曾與精靈坦誠相待，藏著一個又一個秘密。精靈們世代相傳，從小就被灌輸西方之地無法生存的意識，這是誰最初的想法？初代精靈王，還是其他人？他們將精靈與大陸之西隔絕，是為了掩蓋什麼，還是為了隱藏或是保護什麼？
隨著不斷深入西方之地，維蘭的困惑與疑問也越來越多，而今，他非常迫切地想要登陸海岸，一探究竟。
“貝西卜，用你的‘加速空間’，讓我們儘快抵達陸地吧。我給瑪爾斯的時間，已經夠多了。”緹雅沉聲說。
貝西卜像個順從的戰士，迅速執行了緹雅的命令。他用加速空間的魔法圈將紅木帆船罩住，隨即，帆船彷彿長了翅膀，緊貼海面，飛馳向前。
突如其來的顛簸讓虛弱的艾米麗搖晃著向前傾倒，緹雅順手扶住她，幫她調整了姿勢，讓她更穩更舒適地靠船邊坐下。
“謝謝你，謝謝你們救我。”艾米麗臉頰微紅，輕垂眼簾。
緹雅友好地笑了笑，目光停留在她嬌美的容顏上。仰慕彼列，渴望回家，被利用被捨棄……緹雅不禁感慨，痴情人的遭遇總有許多相似之處。正因投入了感情，眷戀、信任、愛，才甘願付出一切甚至生命。艾米麗仍然想著彼列，她為彼列捨棄她而痛心，她亦為彼列的死感到悲傷。緹雅可以感受到她試圖隱藏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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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離開天界？”緹雅輕聲問。她對艾米麗產生了幾分興趣。
“生存。”艾米麗揚起頭，露出苦澀的笑容。她轉眸望向緹雅，聲
音有些傷感：“我沒有遠大的志向，我只想安分守己地做一個普通的天使。但就算如此，也免不了犯錯。我被處以極刑，但我不想死。”
“然後？”緹雅跪坐在一旁，她很想聆聽艾米麗的故事。
“在我接受死刑的前夜，一位神秘的天使救了我。”艾米麗說著，眼中升起夢幻的色彩。
“神秘的天使？”
“嗯，神秘天使。”艾米麗懷抱雙膝，回憶起那段塵封的往事：“我從未在天界見過他。他披著黑色微曲的長髮，柔順而沒有絲毫凌亂，藍色的眼眸像寶石一般閃亮。他身上沒有我所熟悉的天使氣息，但在天界，除了天使還能有誰呢。他為我開啟囚籠，將我帶到天界的出口。我試圖問他的名號，他卻只是笑而不語。
我進入地獄後，曾問過其他墮天使，是否在天界見到過一位黑髮天使，他們都怪笑著搖頭。天使的髮色都是以金色為主，只有放棄天使身份後，髮色才會產生變化，通常是會變得更深，更暗。迄今為止，關於頭髮的顏色，天界只有三個特例，天生紅髮的米凱爾、天生黑髮的路西菲爾，和墮天后頭髮色始終未變的薩麥爾。
所以，每當我提起那位神秘的黑髮天使，總會遭到一陣嘲諷，他們說是我內心仰慕渴望著路西菲爾大人，因此出現了幻覺。如此，我便再沒有提起那位神秘天使，但我從不曾忘記他……”
緹雅聽的入了迷，竟未發覺在艾米麗講述的過程中，身邊多了幾位聽眾。艾米麗講的也很陶醉，當她從回憶中走出，看到面前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時，頓時紅了臉頰。
“哦，哈哈，艾米麗小姐，你說的黑髮天使莫不是我——英俊瀟灑的阿斯蒙德？”阿斯蒙德陰陽怪氣地調侃著，極為自戀地撩了一下自己纖長的黑色直髮。
艾米麗十分鄙視地瞥了阿斯蒙德一眼，扭過頭不再看他。緹雅倒是被阿斯蒙德滑稽的樣子逗笑了，她站起來，目光依次掠過他和貝西卜的臉龐。
“墮天使的故事很有趣，有時間，一個一個講給我聽吧。”緹雅微笑輕語，神態溫柔又可愛。
阿斯蒙德聽到緹雅這麼說，頓時收斂了自己張揚的表情，他可不想讓更多人知道自己那段狼狽的歷史。
緹雅很快看透了他的小心思，有意刁難道：“現在，我已經知道了薩麥爾、貝西卜和艾米麗的故事，阿斯蒙德，趁旅途結束之前，你也來講一講吧。”
“你——我、我才不告訴你呢！”阿斯蒙德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實在滑稽，維蘭在一旁看著，竟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
緹雅注視著維蘭，不由地牽動嘴角。他笑了，很開心地笑了。緹雅驀然想起快要被自己遺忘的期待、對維蘭開懷笑容的期待。現在，她看到，在這樣一種境況下，她看到了維蘭放鬆開心的笑容。緹雅感到有些恍惚，她想把維蘭此刻的笑容永遠地印在記憶裡，但隨之而來的劇烈震盪破壞了她專注的目光，她的身體在船體的晃動中傾倒。
加速空間的魔法光圈瞬間崩壞，帆船衝上海岸，在貫力推動下，瘋狂地撞進海岸邊的林子裡。
“你的加速魔法每次都是以如此狼狽的形式結束嗎？”維蘭摸著自己被樹枝劃傷的臉，不滿地瞪著貝西卜。
“是卡斯諾爾大陸總不給我面子。”貝西卜頗有閒心地回敬了維蘭一句，輕盈地跳下船，環顧四周。
其他人也隨之下船，一邊觀望，一邊走出樹木稀疏的林子。夜已深，星辰閃耀著清冷的光輝，漫天不見月亮的影子。海面風平浪靜，偶爾湧起幾層溫柔的波濤。從陸地不遠處傳來接連不斷的嘶鳴聲，彷彿在召喚或是祈求著什麼。緹雅能感受到，瑪爾斯所在的位置，就是那些奇怪聲音的發源地。
大家跟著緹雅向陸地內部行走，由於光線越來越暗，他們漸漸看不清附近的道路，琉卡遂用金銀手杖燃起耀眼火光，照亮了他們四周的景象。
“哦，上帝啊！”阿斯蒙德低聲驚呼，險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阿斯蒙德在極度恐懼的狀態下總會呼喚拋棄他的主神，這個習慣，始終未曾改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