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頌歌第一百八十七章 容器
世界為仇恨的昏憒而瘋狂，本能束縛著渴望。孤寂的黑暗喚醒隱藏的焰火，覺醒的新生在光明中展開。
———《瑞米爾手記》
梵卓和緹雅離開封印之前，貝西卜本打算將自己的聖劍紅翼借與緹雅。畢竟，以天使聖劍引導她運用體內相似的力量，會更容易些。
“我有這個。”緹雅亮出圍繞她纖細手腕的霧灰色手環，微笑輕語。緹雅離開神明領地之前，不僅得到了薩麥爾贈送的十字項鍊，還
有他的芒焰。當然，緹雅是以狩獵之弓暫時交換了薩麥爾的聖劍。就
目前狀況而言，還是芒焰、或者稱其為風末，對付妖魔更有成效。
看到自己曾經使用的風末又回到緹雅手中，維蘭也放心了些，開
啟封印，目送兩人衝入妖魔嘶鳴的戰場。
“緹雅，我來掩護，你要用更多的能量去感應亡靈戰士的位置！”梵卓一邊說，一邊擋在她身前，揮劍砍斷伸向兩人的妖魔觸角。
“謝了，梵卓。”緹雅淺笑回應，在梵卓的掩護下繼續深入大陸。
想要在遍佈妖魔的大地上分辨出亡靈戰士微弱的氣息，並非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獲得神明力量感應敏銳的緹雅，也需費一番功夫。
“很困難麼？”梵卓奮力拼殺的同時不忘關注緹雅的情況。
“妖魔的數量太多了，而作為容器的亡靈戰士也沾染了妖魔的氣息，很難辨認……”緹雅皺眉低語，繼續凝神感應。
雖然恢復熾天使身份的梵卓劍術高超，但個人力量畢竟有限，難以照顧周全，一個不小心，就被妖魔粗壯的尾巴把他從緹雅身旁掀開。
“梵卓！”緹雅立刻從凝神狀態中恢復，疾速奔至他身前。
“對不起。”梵卓有些抱歉地說道。
妖魔趁機將兩人圍住，從各個方向斷絕了他們的去路。梵卓和緹雅背靠而立，梵卓片刻不曾放鬆劍柄，緹雅卻依然未召喚芒焰。
“這樣下去，太勉強了……”緹雅呢喃自語，緩緩伸展手指。
梵卓感應到她打算運用神明魔法，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無擔憂地說道：“現在你體內存有太多天使契約者的力量，它們象徵著神的祝福，若以惡魔之血操控神明力量，可能會產生強烈對沖，傷害到你，緹雅——”
“時間有限，機會難得。梵卓，我會努力一次，剩下的，就交給你了。”緹雅說完，頗為輕鬆地笑了笑。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固執，我的公主。”梵卓輕語，目光裡流淌著濃濃柔情。
緹雅回眸凝望，眼神裡掠過不易察覺的憂傷。清淺笑容駐留在她臉上，彷彿一束安寧的陽光，而她身後逐漸舒展的黑色羽翼好似明媚中深沉的印刻，散發著永恆的氣息。
“我從塵埃裡拾起遺忘的光和影，星斗崩裂，痛苦的巨輪旋轉著。在世界無盡的道路上，我分散在古老和已曾相識的幻像中，浮泛在時間之末，我以空心遙望神明的笑顏，血跡的廢墟裡，希望重生。毀滅吧，大地的妖魔。”
芬芳魔咒奏響暗夜的輓歌，緹雅精心準備的一擊，蘊藏著巨大的能量，光芒化作萬千利刃，切開妖魔龐大的身軀。
“梵卓，交給你了！堅持到我回來！”緹雅在血雨中呼喊。
梵卓堅定地點點頭，目送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握緊聖劍，繼續投入艱辛的戰鬥。
短時間內消滅了大量妖魔，周圍的空氣頓時清澈許多，緹雅抓住時機成功感應到亡靈戰士的大致方向，立即行動，繼續深入大陸南部。
緹雅再次來到普加賓達懸山之下，這座人跡罕至、冷冷清清的珍藏之山，依然保持著它最初的樣貌，一半綠樹成蔭，一半冰雪層疊。
“妖魔之王”還算有些智慧，將它的容器藏在距離聖月封印最遙遠的懸山之中，用冰雪掩蓋住他們的氣息。
緹雅輕盈地飛上懸山，尋著微弱的痕跡，走向被冰雪覆蓋的半山。隨著高度增加，溫度也越來越低。
緹雅感到有些奇怪，無論她釋放了莉莉絲的惡魔之血，還是獲取了創世神的印刻，這些強大的能量都無法帶給她溫暖，她依然像在人界一樣害怕寒冷。
緹雅發覺自己的手指和嘴唇已開始顫抖，刺骨的寒冷讓她的思維和行動變得遲緩，感應力也隨之下降。所幸，她終於在接近山頂的地方看到了躺在冰雪裡二十一位亡靈戰士，他們身形消瘦，臉色蒼白，像是藝術家完成的雕塑，依次排列擺放在雪地裡。
他們的元靈依然存活，只是“妖魔之王”不知用什麼手段讓他們陷入沉睡。然而，他們的身體的確損傷嚴重，再這樣下去，他們的血肉將被耗盡，連骨頭都會被腐蝕成灰。
緹雅俯身下蹲，指尖輕觸沙倫.艾斯塔冰冷的胸膛，低聲說：“醒來吧，和我回家。”
白色光芒從她指尖散開，緹雅正嘗試用黑魔法喚醒亡靈戰士，然而，潔淨的光芒延伸片刻之後，突然急速回縮，緹雅顯出驚訝的神情，站起來後退幾步，緩緩轉身。
紅衣惡魔站在潔白冰雪中，格外耀眼。他漆黑的雙眸看上去有些空洞陰冷，那片幽暗之中，映著緹雅清麗的身影。
“不愧是神魔融合的緹雅.聖.裡格，真的讓你找到了。或者說，是有毒的光輝使者給予了你完美的指引？”他盯著緹雅胸前的十字架項鍊，若有所思地說道。
“它在你體內……”緹雅呢喃低語，她從彼列身上感應到非比尋常的氣息，近似於其他妖魔，卻又不完全相同。
彼列盯著她，認真地點點頭。緹雅深吸一口氣，神情嚴肅地說：“所以，我現在應該稱你為——‘妖魔之王’？”
彼列微翹嘴唇，眼神迷茫地搖搖頭。緹雅無法探知他的內心活動，只能等待他給予解答。
“我被琉卡扔進深淵，瀕死之際，它治癒了我。於是，我便成為它的容器之一。但你也看到了，以我們這種身體承受它，必然會受到損壞，所以，它又帶走了封印外的亡靈戰士，當然，這是我的主意。”彼列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繼續道：“它很和藹，不像惡魔的黑暗能量那般喜歡控制別人的意識，它更善於交談。所以，現在的我，依然是鮮豔的紅衣彼列。”
緹雅盯著彼列的眼睛，沉默不語。她知道，他所言屬實。
“那麼，你煞費苦心地找到亡靈戰士，是打算帶他們回去，還是就地將其毀滅？”彼列抬著眉毛問道。
“我想知道，這是誰的問題。紅衣彼列，還是，‘妖魔之王’？”
“你暫時可以把它理解為，我們共同的疑問。”
緹雅目不轉睛地盯著彼列，思緒飛速運轉。突然，一道冷光閃過，眨眼間，芒焰修長的劍身顯現，她握住劍柄，刺向紅衣惡魔的胸膛。彼列閃躲了一下，但因緹雅速度極快，劍鋒依然沒入他的肩膀。
“哦，你把它嚇跑了。”彼列毫不驚慌，一邊說著，一邊脫離劍鋒，幻影般移到雪地裡的亡靈戰士身旁。
“現在，它又回到了精靈們的身體裡。或許，你可以用利刃毀掉這些可愛的容器，不過就像這樣，它會及時離開，尋求新的庇護。”彼列說著，疲憊地嘆了口氣，目光中竟流露出幾分憐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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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被你們稱為‘妖魔之王’，實際上卻很可憐，它不具任何攻擊性，有意識有思想，卻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軀體。永遠都在尋求著寄宿的容器，四處飄蕩。它始終在奉獻，為了種族的生存而努力……”彼列聲音漸弱，眼神有些渙散。
“它很善談，交流中帶我回顧了那場遠古之戰，神明與妖魔的廝殺。它說，如果它們的命運註定是滅亡，創世的神明為何還要讓它們誕生於大地？它們是世界的第一批子民，只是因為醜陋龐大的形貌而被稱為‘妖魔’，甚至連生存的權利都被悉數剝奪……如此境遇，任何人都會沉入憤怒的深淵，它們，也不例外。”彼列繼續幽聲講述。
“妖魔從沉睡中醒來，不知歲月變遷，世界早已改變。它們認為，這邊大地仍然是最初的戰場，它們在卡斯諾爾大陸嗅到了神明的氣息，而在妖魔眼中，你們就是那些試圖剝奪它們生存權利的神。”
“所以，在它們看來，如今與精靈的對抗，是遠古之戰的延續。”緹雅過接過彼列的話，做了一個總結。
“創世之初，世界除了未離開的神明，就是妖魔。神明的身體不能被侵染為容器，‘妖魔之王’只能在妖魔之間來回流動。神明無法毀滅它，只能將其封印；而今，卡斯諾爾大陸卻擁有它用之不盡的容器。雖然妖魔很蠢，不知歲月變遷，但‘妖魔之王’的思維很清晰。”彼列沒有繼續言語，他想，說到這裡，緹雅應該都明白了。
“現在，我可以把他們帶走了麼？”緹雅語氣平穩，並未展露出他預想中的神情。
“你要犧牲這些精靈戰士？”彼列不可思議地望著緹雅，她堅定的目光讓他相信，她已作出決定，並找到了達成目標的方法。
“正如你所言，歲月變遷，世界已改變。如今的卡斯諾爾大陸是精靈的家園，任何人無權破壞、掠奪。一切因弒神而起，終結它，總要付出代價。”緹雅說完，緩步走向彼列。
“不！你不能——”彼列氣結難言，跳到緹雅身前，意欲阻止她繼續前行。
“彼列，很遺憾。在你所剩不久的生命裡，去做點有意義的事吧。”緹雅話音未落，輕盈的身體便越過彼列肩膀，懸在半空中，將依然安詳沉睡的亡靈戰士罩在光影傳送的魔法圈裡。
“不會再見了，鮮豔的地獄外交官，紅衣彼列。”緹雅說完，帶著二十一位亡靈戰士，轉瞬消失於柔和的光暈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