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天堂第四百八十八章 回到從前
現在……就只剩我一個人在這裡了吧？月歌伊看向天空，除了自己站在原地之外，也就只有周圍慢慢向她擠壓過來的建築物，和天上往這裡趕來的告死天使。
兩千年前，她看著眼前以無法抵擋之勢拍擊下來的驚濤駭浪，抱著必死的覺悟，憑藉一己之力將起攔住，保護了身後的城市。現在，她也這麼做了，只不過與千年前不一樣的是，這次她有了想保護的人。
“雨天。”
她淡淡開口道。從高空中俯衝下來的人工天使宛如炮彈，要讓她在轟擊和爆炸下化作塵埃。但是就當女子開口的瞬間，環繞著她的液體忽然化作一個個獨立的小水珠，漂浮在空中一動不動。
高速衝擊下的人工天使，在接觸到她周圍那漂浮著的雨珠瞬間，那些小水珠居然直接穿透了它們身軀，在那一片片羽毛、光滑的皮膚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孔洞。中間空間間隔不足幾釐米的水珠，被完全固定在了空中，這意味著……
那兩隻衝過來的人工天使，如同被萬箭穿心，將自己變成了馬蜂窩，密集的孔洞完全破壞了她們，以至於那原本結構完好的軀體，變成了柔軟破布囊一樣的東西懸在了空中。
如果那是血肉之軀，恐怕現在地面已經被鮮豔的紅色遍佈。
這個人工天使已經廢掉了，但是不意味著她就安全！月歌伊看著眼前那兩個傢伙的身軀慢慢被亮紅色遍佈，逼近死亡的危機感湧起，讓她幾乎是下意識將那些液體收回，在自己身周構建了厚厚的液態防禦層。
至於裡面究竟疊加了多少層不同的結界，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但是心頭的危機感，讓她感覺這些結界無論如何都不足夠！
她幾乎是親眼看著眼前這兩個傢伙的身子開始變紅、膨脹，一層薄薄的東西將它們和她自己困在了同一個地方，緊接著高溫和火焰，將她視野裡的一切事物都吞噬殆盡。
這個……已經超出了火焰的範圍！熾熱的包裹讓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彷彿在燃燒，那股明明被完好擋下的火焰，卻彷彿直接穿透了屏障，將她投入一個滿是亮紅、接近白色的世界當中。
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不到一秒的瞬間，第一點零一秒的時候，周圍的溫度就開始急劇下降，原本被月歌伊準備好的那些措施開始起效，但是就在剛剛，她差點以為自己要就此灰飛煙滅。
這是什麼恐怖的魔法？她隱隱約約猜測到了。四神術當中，代表著能夠燃盡一切的夏天的神術“熔岩國度”。如果那威力再稍微大一點，月歌伊感覺自己恐怕就要命喪於此了。只不過，這人偶一樣的天使並不能發揮起全部威力。
“看樣子，你們的魔力不是無限的呀……”狼狽的月歌伊看向自己身周融化成赤紅色液體的地面，發現被融化的石磚下方已經露出了這巨大建築的主結構，在那數十米深的坑洞之下，銀白色的秘銀已經被染上了灰。
但那灰也只存留了不到幾秒，因為流淌的熔岩，將那坑填滿了。
周圍數百米內的範圍，已經全被高溫摧毀了，儘管別的人造天使試圖用約束結界，將威力聚集在一個小範圍裡，但很可惜它們失敗了。那些人工天使被這“熔岩國度”一起燒成了渣，或者可以說連渣都沒剩下。
站在這片充滿了灼熱的地上，只有她身周十米範圍內的地面沒受到影響，被毀地面與完好地面的落差，已經達到了六十多米，讓她感覺自己彷彿站立於高高的塔頂。
熱流，蒸發了她操控的液體，儘管月歌伊極力試圖控制住。這些水汽扭曲了光線，讓她的周圍看起來正在不斷搖晃、扭動。一個小小的傢伙，雙腳輕輕踩踏在粘稠液態的熔岩上，彷彿感受不到任何灼熱，慢慢走向了月歌伊。
那是一個小男孩……
他的模樣，在她的記憶當中已經模糊了，彷彿這千年的歲月當中不曾出現過這個人，但是當男孩真正站在月歌伊的面前時，她才明白自己似乎忘了很多……
她本來應該深陷於悲傷之中，只是頻發的事故，讓她暫時忘卻了悲傷，原本她不應該來插手這些事情，而是呆在霍爾頓慢慢整理思緒，獨自度過那剩下的、長久到無法計算的歲月。
她已經忘記了這個小男孩的名字，但是她知道對方是誰。那個曾經一起在深海之下探索的小男孩。最後他倒在自己懷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體魄健壯的青年男子了，只是，那澄澈雙眼當中的期盼，她永遠都忘不掉。
“眾神居所”有八個門，對應著世界的每個方向，但是在它被汙染之後只剩下南方地區被艾保護著，沒有受到侵蝕。霍爾頓很明顯不在南方的這個範圍裡。
“你……”月歌伊身旁不斷運轉的魔法，構建起了能夠瞬間將脆弱靈魂灰飛煙滅的強力氣場，她在警告，警告那個已經被汙染的小家夥不要再靠近，“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難道不是月歌伊大人所希望的嗎？”男孩反問道。那不是幻想，也不是虛影，，但是她能看見這個男孩的靈魂已經完全被汙染，不再正常也無法恢復。準確的來說，他的靈魂的確是曾經的男孩，但除此之外就什麼都不剩下了。
蘭多爾十八世……月歌伊皺起眉頭，猜到了始作俑者的意圖。如果不是那個混蛋做了手腳，男孩的靈魂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也不會在這個時間出現。
“伊大人已經忘記了我嗎？”男孩模糊不清的黑色面龐，只剩下輪廓，“像我這樣的小人物，被您忘卻或許很正常吧……”
那個聲音，意外的悲傷。雖然男孩的靈魂已經模糊到了極致，但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悲傷卻清晰至極。
“不，我從未忘記過生命中遇到的任何一個人。”月歌伊站在原地沒有動，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還有，不要過來了。”
她慢慢收斂了自己身周環繞著的氣場，那種魔法造成的傷害，能夠讓這個弱小而且沒有保護的靈魂瞬間破裂，對方又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仍然慢悠悠的向這裡飄過來。曾經因為她的失誤導致這個孩子死去，現在如果這個孩子的靈魂還因為她而破碎……
那樣的話，她不是就殺了那個孩子兩次嗎？
“沒關係的，伊大人忘了我也很正常……”那個影子一樣的黑色靈魂停了下來，它好像低著頭，好像在痛苦地自責，“其實我才是過分……明明沒有見伊大人一面的資格……”
對方的每句話，都扎在了月歌伊的心裡。她從一開始就想著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別人，保護那些善良但是弱小的存在。從一開始她阻止天洪摧毀城鎮開始，再到後來她在大賢者邀請之下去到霍爾頓，建立起魔法之都，再到現在，她的心中都抱有“至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裡，保護自己希望保護的人”這樣的想法。
但是這種美好的想法，並不能掩蓋她犯下的過錯。
拋開千年以前的事情，光是那一次在米爾城，她抬手就殺了數萬人的敵軍的那件事看來，她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麼善人，和大賢者卡梅倫一樣，只是有著很好名聲的自私自利之人。那次深海的探索，如果不是她提出需要“採集龍骨”這個提案，那個小男孩也不會死。
因為她而死去的人……也不是個位數……
“抱歉……都是因為我。”月歌伊低下了頭，這位站在世界頂端行列當中的存在，發現是時候正視自己犯下的過錯了，“雖然救了很多人，但是殺了更多人，因我而死的也不計其數，或許從一開始，我的想法就很有問題……”
“伊大人的想法沒有問題，但是這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不是嗎？”小男孩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些許喜悅，“所以，才需要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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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此罪孽的您，應該獻上肉軀，讓靈魂與我們相融，這樣就可以贖罪了！”
男孩那從靈魂當中向外擴散的呼喊，越發響亮刺耳。月歌伊早就察覺到了，這被黑水汙染的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小家夥。就如同他出現於此地的目的一樣，都是蘭多爾十八世操控下的結果。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發現事情正如自己所料的一樣，遠方天空那不斷接近的人造天使，乍一看去就有數百個之多，對方根本沒有打算讓她活下來。周圍的空間也被結界層層封鎖，各種干擾手段層出不窮，想要突破出去幾乎是天方夜譚。
“贖罪，我更希望用自己的方法。”月歌伊身上的氣場忽然擴大，憑空湧出的清泉宛若絲絲縷縷絲綢，平靜之下無法抑制住她身上散發出的傲氣，“我選擇留下來，就打算用這些小家夥殺死我嗎！？”
在瘋狂湧動的水流下，她整個人被包裹在其中，舞動藍髮上的每根髮絲，都彷彿融入到液體當中。在她張開領域的瞬間，一股寧靜不已卻同時波濤洶湧的氣息從她身周的液體上散發出來，那股浩瀚無邊的氣場，將她上方數百公裡的天空和地面全部籠罩在其中。
在這樣強烈的壓迫之下，那些敵人在她看來都不過是水中游魚。
“不要小看了‘御水妖精’……”她笑了起來，一眼掃過天空中那些敵人和地面上不斷向自己靠近的汙染靈魂，在千變萬化的幻境之下，好不吝嗇的壓榨自己體內的魔力。
這笑容，或許是她有生以來最後一次。
………………
“我們快到了！”飛快奔跑著的艾，偏過頭來衝後面喊道，“之後需要泰倫斯先生的傳送才能進去！”
門被封鎖了嗎。泰倫斯點了點頭表示肯定，然後收起武器隨時準備握住兩人的手，帶著她們傳送至聖殿內部。
那聖殿是如此巨大，讓三人遠遠地就看見了彷彿要高聳入雲的尖頂。直接橫穿瀑布的橋樑，被層層疊疊乳白色的亮光大片燭光環繞著，神聖中透露著奇異，美妙裡襯托著詭異。它已經變幻成了地面上的建築無論也不可能形成的模樣……
這裡在我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艾心中有些微微震驚，重力顛倒錯亂、視覺被扭曲光線眼中欺騙的情況下，在她的眼裡，這棟無處不透露著光怪陸離的不可思議的建築，和她之前離開時所看見的建築處處相似，卻又沒有半點一樣。
“前面的橋樑有問題！”依靠著增幅魔法高速移動中的凱瑟琳，也沒有停下探查周圍情況的意思，“穿過瀑布後面那一段距離，魔力流非常紊亂！”
是陷阱！艾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從羊頭人身的怪物那裡躲來的鐮刀“環首切”，瞬間斬向地面，在橋面被破壞、碎石飛濺之下，那些飛入瀑布當中的輕小碎塊，竟然直接化為灰燼。
但是她們沒有停止奔跑，反而帶著義無反顧的氣勢衝向那倒掛的瀑布。
“這個時候就輪到我了！”泰倫斯嘴角微微翹起，一把抓住艾和凱瑟琳的手。三人的身影，在快要接觸到瀑布的瞬間消失。
就在她們離開的剎那，那個瀑布的水流像是流乾了一樣消失了，而足有百米長、夾在峽谷之間的細長橋樑也頃刻間崩塌，石塊直接墜入深不見底的懸崖之下。
當凱瑟琳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周圍的場景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再是室外，而是室內。聖殿當中那股氣息讓她感到熟悉的同時卻又異常陌生。
“這裡是？”她似乎猜到了什麼，但心中還是抱有疑問。
“這裡就是，小女曾經生活的地方……”
這彷彿是回到了從前，艾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懷念的同時，有一點都不像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