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與瞳孔風箏與瞳卷·四七九

花期同屬春天，比起人氣越來越高的櫻花，石嬌嬌從小就更喜歡桃花：櫻花美得軟弱，大風吹過如同吹雪，恍恍然讓人覺得物慾橫流，太放肆又太虛無。而桃花美得堅硬，花枝硬挺，春風裡有顫顫然的風骨，繁華落盡也不怕露出醜陋的果實。

驕陽高照，往夏蕾家走的小路邊，那幾株野桃自由生長了許多年，如今越發壯大，枝葉都伸到路邊來，掃在石嬌嬌肩頭，留下極淡的氣味。

阿千奶奶去南方了，聽說老家幾乎不聯絡的小輩打電話來，她唯一的哥哥患病離世，叫老人家立刻回去奔喪。沉重的黑色木門半掩著，是夏蕾提前給石嬌嬌留著門，推開是發出鈍鈍的摩擦聲。穿過放著幾株大型盆栽的前廳和經過風水設計的前院，繞開中廳繡著花鳥魚蟲的樟木屏風，一下臺階，就可以聽見有人在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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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方叔合力抬著一截木材的夏蕾率先看見石嬌嬌，伸了伸脖子，石嬌嬌順勢扭頭一看，西邊池塘後面地勢較高的小亭子裡坐著老六，對著漢白玉石桌上的筆記本螢幕眉頭深鎖，不時動動鼠標，還配著幾聲嘆息。方叔搬好木頭，和石嬌嬌打過招呼，拍拍手就要外出去買菜。夏蕾脫下勞工手套，拿在手裡權當扇子，扇出絲絲風，說：“準備得怎麼樣啦？”

“也不用我操心，都弄好了。”石嬌嬌說著指指老六，“還沒發現我，你給她派什麼艱鉅的任務。”夏蕾白眼一翻，“我就是黃世仁啊？你自己問問去。”兩人踏進亭子了，老六才木愣愣地抬頭看了一眼，隔了一會兒才丟下電腦，站起來喜道：“嬌嬌來啦！”石嬌嬌歪歪身子，“阿拉蕾又欺負你呢？”“才沒有，她對我最好啦。”

老六拉兩人坐下，解釋道：“我停工的這段時間蕾蕾一個人太忙了，訂單、相關往返郵件等等這些檔案都沒有歸類，我整理一下，到時候她要什麼我就能立刻查出來。”夏蕾對石嬌嬌攤攤手，“你看呢，沒弄這些，我反而被囉嗦了好幾天，被欺負的是我好麼！我們藝術家本來就是隨性隨心的嘛！”石嬌嬌咧嘴一笑，“我們這些俗人不懂，就知道藝術家不小心也有被退貨，急得兩眼冒火的時候。”

去年秋季日用品的設計展上接到多用插座的委託，中間多次溝通多次妥協，總算交出了樣品，委託方一看竟然以不符合港製電壓的要求拒絕收貨，且不支付設計和製作費用。但插孔規格兩方在細節討論時是規定過，只是夏蕾一時怎麼也找不出那張寫有相關細節的傳真件。對方不會出示，他們很可能拿走夏蕾的設計創意，略加修改，白白得到自己想要的產品。

後來還是老六回來，在電子和紙質，幾十個資料夾、幾千個沒有特殊命名的檔案裡找了出來，這單的心血才沒有白費。老六在有了寶寶之後，比從前還要溫柔，說話也比從前慢，也更不厭其煩地重複，惹得夏蕾簡直要抱頭跪地，向自己完美的“經紀人”深切懺愧。石嬌嬌提起來這算戳到了夏蕾痛處，立馬“嗷”得一聲叫起來，道：“你們這些做管理運營的人，真是我天生剋星。”逗得老六和石嬌嬌一起大笑。

夏蕾拿出手機，對兩人說了一句“等著”，立刻對接通的電話嚎起來，“你什麼時候來，這倆三黃雞合夥起來欺負我呢，我需要我們的組合！”陳麗在那頭哈哈大笑，說：“你還對付不了她倆，我沒空管你，我要去農學院，看看有沒有讓新品鳶尾花色加深的辦法！”夏蕾聽罷也是服氣，“你比我還蠻，自然規律也去挑戰。”陳麗道：“那是，我這‘自然藝術家’也不枉和你這‘設計藝術家’組合一場。等我去你家吃晚飯。”

夏蕾抬眼看了身邊兩人一眼，換了口氣道：“也別說等了，阿千回老家沒人做飯，兩個阿姨要顧小孩，你早點趕回來，和嬌嬌一起做飯呢！”“什麼！”陳麗簡直要吼破對方的耳膜，夏蕾眨眼一笑，“誰叫你們倆厲害，我們倆笨呢！”“組合散得這麼快！”陳麗沒好氣地說，臨結束通話之前，好歹彆扭地說了一句，“讓方叔去哪兒找點草頭，我晚上帶好東西回來。”

陳麗嘴上叫得大聲，跑回來得比誰都快，還沒到四點就“砰砰”敲得大門直響，方叔笑道：“不知道還以為上門要債來了！”陳麗抱著個白色泡沫箱，見三個好友和兩個阿姨都在場，笑道：“這麼大陣仗呢！”女人們掩口偷笑，夏蕾指著泡沫箱，“迎接這個呢！”石嬌嬌附和道：“快看看是什麼好東西，嚷嚷了一路。”

陳麗抱著箱子神秘一笑，剩下幾個人中了邪一樣，集體跟她在後面走。來到廚房，陳麗把箱子放進水池，看了傻乎乎的眾人，“噔噔噔”歡呼著掀開蓋子。一片銀光閃進人們的眼睛，箱子裡整整齊齊碼著半箱，大約十幾條大規格純正長江刀魚，條條身形細長，銀白新鮮！都知道這魚金貴，卻不知道有多金貴，而方叔卻是見多識廣的，咧嘴難以置信地說：“清明前後最好的刀子，這一箱上萬了！”

“真的假的！”石嬌嬌一聽不能接受，轉臉看著陳麗，“你為了吃也太下血本了吧？”夏蕾和老六面面相覷搖搖頭，兩個阿姨更是一臉迷茫。看著一眾吃驚的臉，管著家裡財政，帳一向算到分的陳麗，面對這麼昂貴的食材，竟然不以為意，揚揚眉說：“有得吃就嚐嚐，誰還沒事專為這個花錢了！”夏家阿姨怯怯的，伸伸手一指，“聽說有錢也買不到呢！”

眾人一時反應不過來，陳麗拍拍手，“一個個真沒出息，幾條魚就把你們嚇到了！它還能成精，還不是吃掉！快，動起手來！方叔，草頭、生薑都有了吧？”方叔轉身拿起個滿滿的柳條籃子，扒拉兩下，“有有，我特意去鄉下剪的，嫩著呢！”陳麗笑笑，轟人道，“該幹嘛幹嘛去，我要發揮了！”石嬌嬌對上她的視線，連忙搖手，“這我可不會弄！”陳麗推著她肩膀，“這裡用不上你！你看著時間，去接鵬鵬。”

確實快到陳鵬鵬放學時間，也就石嬌嬌脫得開身，她給家裡打電話說不回去，明天直接從夏蕾家去市裡之後，就打算出門去鎮小學。在門口正遇上夏蕾拿了快遞進來，“辛苦你啦！”石嬌嬌笑笑，兩人都屏住聲音，默契地走近對方，四下看了看，確認沒有其他人後，夏蕾壓低聲音問：“你怎麼看？”石嬌嬌咬了咬嘴唇，“你也覺得有問題？”夏蕾點點頭，“我敢斷定趙永儀不知道，兩人有一架吵呢！”“就是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