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與瞳孔風箏與瞳卷·五四一
“我知道啊，”唐建宇聞到女人頭髮上，洗髮水夾雜汗水的氣味，熱乎乎粘膩膩的，“所以，結果一出來我就立刻趕了回來！我保證，連一秒鐘也沒有耽擱。”石嬌嬌在這熱烘烘的懷抱裡拱了兩下腦袋，為自己突然的情緒崩潰，作了好長時間的調節，才有勇氣抬起頭看向唐建宇，怯怯地問：“這麼說，都沒問題了？”“嗯，我們拿回了應得的。”“呼，真好。”
石嬌嬌轉身脫離唐建宇，背向他扶著圍欄，輕聲說：“唐老師就是唐老師啊！憑你是一定能解決好的，我真是瞎操心……”唐建宇剛準備接話，石嬌嬌乾笑一聲地下頭，道：“我……要認錯。”唐建宇一愣，“啊？”石嬌嬌咬了咬嘴唇，眯眼看著河面上閃爍的螢火，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必須要坦白。”唐建宇肩膀動了動沒有追問，只是看著女人沉靜的剪影，耐性地等待她說清楚。
石嬌嬌拍了兩下粗糙的橫欄，咬了咬牙，扭頭對唐建宇說：“我去找張堃了。”見唐建宇不聲不響，她低下頭，又強調了一遍，“因為心裡一團亂麻，所以稀裡糊塗的，去找他幫忙了。”
石嬌嬌說話的時候，河面上起了一陣風，她的聲音被裹挾在風裡，飄出很遠。唐建宇還是一聲不響，石嬌嬌小心地轉過身，只見他在風中飛揚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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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男人口中吐出一串長長的嘆息，聽起來很像失望，但等他開口才知道是松一口氣，“幸好……這算不得什麼不好的事，你是想幫我。”“嗯？”石嬌嬌很意外，絞著手指頭，有點遲疑，“你真的不怪我？”唐建宇又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摸了摸女人溼漉漉的額頭，將那些黏在光潔額頭上的頭髮理順，說：“要怪也是怪我，我實在不會體諒你的關心。”
“呵呵。”石嬌嬌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敲了敲唐建宇的腦袋，唐建宇不躲不閃，聲音沉沉地說：“雖然不是錯事，當你主動告訴我，真的讓我很安心。”“不告訴你還能告訴誰呢？傻子。”
石嬌嬌重新伏在欄杆上，看著水中映出的閃爍天地，撅了撅嘴說：“還是全都告訴你吧！我去了他下榻的酒店，吃了一碗面。他毫不留情面，非常乾脆地拒絕了我，還說以後再也不想看見我了！”石嬌嬌說道這裡肩膀縮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氣，自我嘲諷道：“仔細想想，真是好一頓教訓，狼狽得不得了啊！”
話音未落，就感到背後一暖，唐建宇的胳膊從背後環抱過來，下巴落在石嬌嬌的頸窩裡，小聲說：“對不起，是我的錯。別再想了，沒什麼難堪的，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石嬌嬌頭歪了歪，脖子夾緊了男人的臉頰，悶悶地“嗯”了一聲。
“我只是好懊惱，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石嬌嬌還是嚎了出來，唐建宇的臉埋在她的後勁，懶懶地問，“怎麼會？”石嬌嬌“啊啊”嚷了兩聲，不甘心地說：“既不能足夠相信你，又沒有幫你的能力！所以才寄希望於別人，自取其辱真的是活該，活該啊！”“忘了吧，嬌嬌。”唐建宇親吻著女人的肌膚，一隻手輕輕地覆蓋在她的眼前。
石嬌嬌兩眼一黑，果然安靜下來。靜夜裡，男人嘴唇溫軟的觸感尤其強烈，激得她後勁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來，迷濛的雙眼裡是螢火蟲上下飛舞的幻景。唐建宇感覺到石嬌嬌身體的僵硬，他著迷於她對自己這種，細微的敏感反應。
若是心無掛礙，唐建宇真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會不會在這荒郊野地，胡天胡地地要了她！可雖然天這樣高遠，風這樣空靈，螢火蟲舞得這樣輕快，男人的心卻不能暢快。他的心，如同墜著一塊石頭，快速地向下沉。
他始終躲在石嬌嬌的身後，藏住自己此刻的臉，腦子裡一遍遍重複這女人的話，“因為心裡一團亂麻……所以去找他了……”“寄希望於張堃。”“他乾脆的拒絕了我……”
他真的拒絕了你嗎？我現在才知道，他沒有。天吶，我該怎麼向你承認，我的無能呢？
到法國後的整整一週，唐建宇帶來的團隊在面對實際情況後，更加一籌莫展：人脈的疏落，法律政策的偏向，使異鄉人的追討之路舉步維艱。他們這才明白，到了這裡等於進了那對紅髮叔侄的大本營。
在唐建宇求學過的頂級學府，確實有正義的有識之士，他們也活躍於學術領域，瞭解唐建宇的天賦和他恬淡潔淨的人格。而更多的，是信奉著權威和血統的黨從。將唐建宇從中國本土拉到異鄉，剪去了他所有可以依賴的外在支援，恐怕也是那位深諳計算之道的老者，棋局中早就安排好的一步，唐建宇自投羅網。
學術生命日薄西山的老者，要為稟賦不足的家族成員，徹徹底底地搶到一個，足以讓他獨立立足學術圈，為所有同行矚目的成果。唐建宇，以及他打通的那條，偏狹艱澀的p-進數之路，是唾手可得，再好不過的選擇。這個中國學生，對數學敏銳而純粹，最重要的是，他對自己毫無防備。
“我對他的教導無所保留，那用他一篇論文來報答我，也無可厚非。”打定主意的那個晚上，紅鼻子老頭瞪著自己老鼠般形容猥瑣的侄子，說：“反正他和你不一樣，沒有了這一篇，他還能輕而易舉，源源不斷地研究出新的成果。”“是的，叔叔。”年輕的數學家張開雙臂，仰望著居所屋頂那富麗的吊燈，“天賦是神的禮物，我們只是從神的手裡乞求。”
掌握著業界喉舌和資源的叔侄不想事情鬧到法庭去，雖然唐建宇勢單力薄，但他們深深地知道自己的邪惡，自然不能直面法律的拷問。於是他們促成了聽證會，如此膽大妄為是因為，這樣他們可以在可控的範圍內，最大程度地影響人們對那篇論文著作權的判斷，贏得更多公眾的傾向。破壞唐建宇的名譽，也是贏得最終順利極重要的一部分。
“他膽敢主動要求公開辯論，自然做了萬全的準備。”精通國際專利版權方面的法律顧問，用鋼筆點著桌面，嚴肅地說。鋼筆筆帽下，正是對方當日送到的聽證會函。這個課題上一直協助唐建宇的博士對這樣的挑釁憤怒到了極點，他攥緊拳頭，“我不信黑的還真能顛倒成白的！”其他人面無表情地坐著，唐建宇嘬了嘬了兩腮的肉，說：“我也不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