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何不乘風起142.起標題
寒夜洐呲牙咧嘴,再一次艱難地試圖從床上爬起來。
然而再一次失敗了。
渾身上下痠痛不止,彷彿被一百個猛男折騰了一夜。
其實這樣說也沒錯,畢竟僅蘇飛飛一個人,便能抵得了一百個猛男。
種種方面上來講。
當日他也是這樣被莫名其妙地送到皇城中,認識了劉基,認識了胖大老頭,認識了蓮姐,殺心,凌煙等一眾皇城的人,本以為嶄新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劉基這種小孩子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為什麼皇城之中能聚集起這麼多蓮姐這樣實力卓越的強者?凌煙這種身份顯赫的人為什麼表現得與自己似曾相識?那天晚上突然出現在自己和凌煙面前的身形巨大的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來頭?為什麼自己明明身在欽天監之中,卻一次也未曾見過那位傳說中無所不能的飛廉大人?
這些問題從一開始便和他沒有多少關係,他只不過是作為一枚棄子被豢養在朱雀門之內。
這麼一想,也許將自己當作賺錢工具的張媽媽多少更有些人情味。
寒夜洐突然覺得自己一夜之間想通了許多事情,為什麼夜雪會那樣怨恨自己,為什麼自己會被送到這個世界,為什麼那麼多人莫名其妙地對自己好,就好像多年之前便見過自己一樣。
回去以後得好好和夜雪那小妮子談談了。家庭會議?人生相談?不,一直以來自己總被各種角色束縛住,不論是作為兄長,作為學生,作為歌妓,還是作為弟子。做著自己份內的事,不越雷池一步,不憑藉自己真實的想法做出判斷。即便到了這個世界,也沒改掉這個習慣。是時候試著撕下面具,用自己真實的一面面對他人了。
不過在此之前,自己還有最後一個角色需要扮演。
唔,也許還不止一個。
“醒了?”
淡淡的酒香,儒雅而沉穩的,似曾相識的男聲。
寒夜洐艱難地又試了一次,終於勉強爬了起來,看見了窗邊那熟悉的側影。
“青蓮?”
啪嗒,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男人站了起來,轉過身。
藉著昏暗的燈光,寒夜洐看見那張少年的臉龐,卻有著與其極為不相符的沉穩與積澱,一瞬間寒夜洐甚至都不敢確定那真的是青蓮。
“青蓮?這裡是哪裡?蘇飛飛呢?”
青蓮沒有回答,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就靜靜地看著寒夜洐,似乎在觀察著一件自己未曾見過的物事。
“知道了又如何?你要去救她?”
“要。”
“就憑你?做得到麼?”青蓮似笑非笑,上下打量著寒夜洐。
“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而是該不該去做的問題。”
“好。那我們就談談,該不該去做。所以說,你要去救一個奪取你一身功力,又把你**了一晚上的人?”
“她教了我這一身本領,並且,她是這個鬼地方唯一對我好過的人。”
“青蓮呢?他對你不好麼?”
“……”
男人輕笑了起來。
“聽見了麼,青蓮小子,若是一廂情願,便是做得再多,也是枉然。”
“該成為飛廉手下棄子的是我,這不該是蘇飛飛的命運。”
“需要棄子的地方多得是,我想飛廉不會介意在這之後多一個棄子出來。”
“我不想欠她的,我不想欠任何人。”
“任何人?青蓮小子,傾羽閣主,暗劍之主,秦悅人,甚至飛廉,你欠這些人的,是不打算還了?”
“這本來就是該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來做的事。十年前的那個寒夜雪,以及十年後的我,寒夜洐。”
男人眼中終於有了些許神采。
“不錯,竟能察覺到這些。不愧是青蓮小子看上的男人。”
男人?寒夜洐困惑地望著眼前這個和青蓮容貌幾乎完全一致的男人。
“不過若是如此說來,蘇飛飛那小姑娘也和你一樣,並不屬於這裡。不僅僅是你們,貓住持,趙道長,龍將軍,以及我們今夜的主角,暗劍之主。”
“你到底是誰?!”
男人不語,緩緩拉開身後的窗簾。
黃昏,皇城的上空黑氣繚繞,彷彿一隻遮天蓋日的邪龍,張牙舞爪地砸在無形的屏障上,漾起一波波光暈。邪龍身邊依稀可見的那一簇簇飛舞著的流光,徒勞地抵抗著巨龍的侵蝕。那一瞬間寒夜洐只覺腦中一片刺痛,眼前清晰地出現了暗劍之主那瘦削的身影,走向那扇緊閉的朱雀門,身周黑炎環繞,哀嚎聲不絕於耳。
“我是青蓮啊。夜雪,這就不認得我了?”男人惟妙惟肖地模仿著青蓮的腔調。
“不,你不是……”寒夜洐只手捂著前額,劇烈的疼痛,彷彿要炸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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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青蓮,”男人的眼神變得年輕許多。
“我是你們口中的老酒保,”男人的眼神變得有些渾濁。
“我是太白仙。”男人的眼神變得銳不可當,彷彿一柄利刃,可斬斷此世的一切。
“我,就是醉仙居。”男人的眼神變得紛亂繁雜,捉摸不定。
醉仙居最大的家業,不是這源祖神州最大的酒肆,不是二十四護國公之一的血脈,而是從數百年前延續至今的,歷任居士的人格。繼承家業,便意味著要與這諸多人格融為一體,從此,所行所言將不再僅僅是一人的意志,而是這共有人格的共同決斷。
原先的青蓮依然存在著,但僅僅是作為這諸多人格中極小的一部分,與丟失自我,其實並無多大差別。
“青蓮小子為了改變你成為棄子的命運,同意了提前繼承家業,這讓老酒保殘破的軀殼不必再勉強負擔起皇城四陣眼之一的職責,也算是送了飛廉一個人情。”
“是青蓮他……”
“這源祖神州之中沒有任何一處比皇城更為邪門的地方,便是地宮瀧字輩的修為,加之葉家的不滅血脈,貿然進犯也難以全身而退。你之所以能這麼完完整整地出來,是因為有飛廉的默許。”
寒夜洐默默地披上衣服,向門口走去。
“寒夜洐!”
寒夜洐回過頭來,似乎看見那個青蓮,那個年輕氣盛的青蓮,那個滿腹詩書的青蓮,那個自己曾以兄弟相稱的青蓮正怔怔地看著他。
寒夜洐有些驚訝,詢問地看著他。
只有一瞬間,青蓮的眼神再度變得衰老,平靜。
“十年前的那個夜雪,如今還活著麼?”
寒夜洐點了點頭。
“啊,還活著。活得很好。”
‘青蓮’揮了揮手,醉仙居的大門一扇扇開啟,為寒夜洐鋪出了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