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暗之騎士雪妖之歌后篇 98.每當他在獨自瘋狂奔跑 道心
沒有一刻可以止歇的生活，原來是存在的。
翌日，三島煙齊早早起床，瘋狂的跑步。
築基境的他身體素質很不錯，一連跑了一百餘裡，他穿越山河，他躺在山坡上，看著粼粼水面上旭日的升起。
他想守護的東西，是什麼呢？
前方已遠離了雪妖城，一望無垠，是個大草原，三島煙齊什麼都不想，在草原馳騁起來。
他感覺自己已化作了一匹駿馬。
一騎絕塵之時，無盡的孤獨感再度襲來，這感覺很熟悉，他的四年，有一部分是這樣度過的，每每當他想要變強之時，身體的缺陷就會出現並阻礙他，四年，他沒有理解神佛魔留給他的寶藏，只有氣在一點點增加。
真正得到解脫，是他第三年某天，在腦海中出現的《吞噬》，道佛魔三家集經典於大成，掠奪這個世界的本源力量的兇殘功法。
終於突破了身體的束縛，但這股孤獨感也未曾消失，時不時浮現心頭，連妹妹和家人都無法治癒。
今天，又一次爆發。
這種孤獨感讓他無法移開視線，讓他沒有了做任何事的動力，讓他陷入了頹喪。
用修煉界的話語來說，就是“道心崩潰”，只要是修道之人，心中難免會生惑，這些困惑會變成心魔，糾纏著修行者，讓修行者止步不前，然後崩潰自殺。
本來，修煉這種逆天改命之事，就不是一條坦途。
三島煙齊對這種情況沒有任何辦法。
他奔跑百里，他爬上數千米高崖，他潛入深海，他深入幽黑的滿是蝙蝠的洞穴，他同狼群為伍一同獵殺羊群，他與魔獸爭食……他累得如一條死狗，他遍體鱗傷，可內心的怪異感始終無法消除。
這一次的情況同往常不同，只要不死，這股寂寞感就始終不曾消失。
於是，雪國王子離開家兩個月，在原始大地裡生活了兩個月，他眼睛滄桑了，衣服碎成布條，鬍子拉扎，頭髮髒亂結成塊，皮膚黑了，活脫脫一個野人。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
三島煙齊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以前的話，去找任意一個妹妹聊一聊，吃些好吃的食物，看些有意思的漫畫小說，這種感覺就會消失無蹤，可是這一次，他明白，這些方法都不會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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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有檮杌，這檮杌是他心中的矛盾的集合體，虎視眈眈的看著他，等待他死亡後將之吞噬。
這一天，面黃肌瘦的三島野人躺在高山上，曬著太陽，肚子咕嚕嚕的叫，但他沒有一絲食慾。
他終於想到了死亡。
“好吧，既然如此痛苦的話，死去反而會變得輕鬆，不是嗎？”
高山之下是戈壁灘，怪石林立，死在這裡，會很快消失於這個世界吧。
他邁出了腳步。
唦唦……
碎石滾落，久久不聞迴音。
他咕嚕吞下一口唾液。
他閉上雙目。
“什麼都不說就去死的話，是不是太狡猾了？弟弟，你……”聲音突兀的響起，“最近怎麼了？行為一直很奇怪？”
三島琉璃化作了七彩火焰少女，站在三島煙齊身旁。
呆在三島煙齊身邊一年多的三島琉璃沒有太大變化，
那一頭絢麗燃燒著的琉璃長髮仍然引人注目，火焰霓裳依舊五彩繽紛，那一雙赤紅瞳泛著充滿母性的溫柔。
“我……我不行了，”三島煙齊絕望道，“一種奇怪的感覺讓我什麼都不想去做，為了反駁這奇怪的感覺，我什麼都去做了……但做完之後，我彷彿變成了一具空殼。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感覺似乎是對的，這令我絕望，絕望到可以丟棄一切去死的地步。”
三島煙齊懷中的圓盤吊墜亦輕微搖晃起來，這次，毒舌女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最後只是似半開玩笑的說道：“臭弟弟，你不會真的被我打擊到失去生活的信心了吧？啊？”
“不是這個原因。”三島煙齊搖頭。
空氣凝固，一人二魔沉默。
三島琉璃忽又問道：“小齊，這股死意，強大到足以讓你放棄你的妹妹們，以及我們嗎？”
三島煙齊低下頭：“……大概吧，嘛，已經無所謂了，其實，就算是我不在的話，對於你們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吧。”
三島煙齊的“道心”出了問題，向著死亡之路瘋狂前行。
“你說什麼傻瓜呀！小齊！你對於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啊！”
三島琉璃的眼淚像流星一般墜落於地，每一滴眼淚都是不同顏色，卻有著相同的熾熱和滾燙，燃盡了地面的枯草。
三島煙齊仍然搖頭。
大概很久以前，他的雙目就失去了大多數黑色，變成了一雙白色居多的死魚眼。
如今，這雙死魚眼蒙上了一層深深的灰色。
“小齊……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我也不明白……”
三島煙齊忽然縱身一躍！
懸崖高聳，即便是築基修士的他，就這樣摔在懸崖底的話也是十死無生。
在半空中的極速下墜之下，一道紫色的光芒從他身體裡分離出來。
紫光化作了一個紫色的球狀怪物，像放大了的細菌。
三島煙齊稍微恢復了些許理性。
“噬喪魔！靠！怎麼會有這種傢伙！！”
臨死前，三島煙齊終於明白了導致這股感覺經久不散的原因之一。
噬喪魔，一種很特殊的精神類魔物，非常瞭解人的精神意識，並且會鑽到人腦中，無限放大人類的負面情緒，以人的負面情緒和帶著絕望死去的靈魂為食，非常懼怕光系魔法。
大概兩個月前那一晚，他和冰下真愛分別後，就遭逢了這個噬喪魔。
不過，根本原因還是在於三島煙齊，正因為他心中有解不開的矛盾，噬喪魔才會利用這個矛盾，偷偷寄生在他的大腦裡，吞噬他的精氣神，連兩個見多識廣的姐姐都不曾發現。
三島煙齊在飛速下墜，他看到了上空有一陣絢爛的火蛇，向自己急衝下來。
懷中的女音也在瘋狂吼道：“臭弟弟！你別死啊！你究竟怎麼了！”
他又閉上雙目。
往事一幕幕浮現心頭。
這墜落的短暫瞬間，三島煙齊的思緒難以形容的清明，他開始思考起前因後果。
閉目中的世界，他看到了一個血淋淋的身影，這個人影正是他自己。
那人影走過來，附著他的耳朵說道：“你殺了3214個魔族，在雪國改朝換代那次內鬥
中，10421個人類間接因你而死。”
三島煙齊陰惻惻的冷笑：“你憑什麼知道得那麼清楚？你這個騙子！”
“騙子是你吧？”那人同樣回以冷笑，露出的白牙上掛滿鮮血淋漓的肉塊，“其實，你知道的，不是嗎？”
三島煙齊倏然一怔。
他又一次想起了斯德爾. 斯亞娜。
那張如水溫柔的，髮色淡薄的少女臉頰浮現在他心頭之時，彷彿觸電般，終於，三島煙齊明白了自己內心的矛盾，也深深意識到了自己的罪孽。
是的，三島煙齊所犯下的罪孽。
“原來……怪異感就是因此而起啊，現在看來，我確實……死不足惜啊。”
“對。”那個人影道，“你丟棄了良知，為了達到目的，你殺了很多魔人。”
三島煙齊回想起在空度城外殺死的無數魔族，是的，他當時，只是為了回到王都繼續輔佐父親，就將許多魔族殺害了，每殺一個魔族，他內心那個記錄血腥數字的計數器都會加一。
那人影繼續道：“為了完成你父親的願望，為了滿足你戀父的怪癖，你……削弱了冰龍的束縛，加速了它的突破聖域，你的徒弟斯亞娜因此而死，王都無數平民慘死在巨龍腳下，而你，卻成為了王子，呵呵，一個渾身染血卻光鮮亮麗的王子。”
話語帶著濃濃的嘲譏。
“而正因為你的殘留的良善，對你之前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卻又不斷自我安慰的行為感到了自責，所以……最終你的道心崩塌了，那條噬喪魔也趁機而入。”
人影解釋完一切就消失無蹤。
三島煙齊睜眼。
“那個自我批判的我，解釋的很合理。”
刷啦，刷啦，三島煙齊猶在墜落。
“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這個原因是……我不敢面對接下來的事情，但……無論如何，我都該對這件事情做一個了斷了！！”
“我不能死！”
三島煙齊是極其虛弱的狀態，他低呼一聲：“黑色利刃！”
於是那把紙白之劍自虛空中出現，變大，拖著三島煙齊，插在岩石上，將下墜速度削弱許多。
上空的那道火蛇也終於趕至，火蛇纏繞著三島煙齊，最終墜落於地。
三島煙齊逃得一命。
他站起來，苦笑。
歸來，已不再是少年。
“姐姐，我已經想通了。”
“？”琉璃露出問號臉。
“過去的我，做了許多不符合我的準則的事情，前後矛盾，自己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卻還趾高氣揚的以為自己是對的，明明滿手鮮血，卻覺得自己多正義……我苦苦尋覓，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屬於我的、生命的準則。不過，我不會再逃避下去了！”
“唔，姐姐聽不懂。不過，你能走出來真是太好了！”
三島琉璃雙手壓住他的右手。
“我們回去吧，小齊，家人已經很擔心了，雖然我多次告訴家裡你在修行。”
“吶，小齊，”三島琉璃忽然說道，“剛才我在想，如果救不到你的話，我也會陪你的哦。”
聽聞此語，三島煙齊身子猛顫，三島由莉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