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劉玄德第二百四十二章 籠中虎(四)
潼關裡，董卓得了聯軍即將整軍西來的諜報。
其實也無須諜報，如今雒陽城中的關東聯軍大張旗鼓，恨不得弄的天下皆知他們要來討伐董卓。
一來他們可以佔據大義之名，以有道伐無道，打著清君側的名頭，自然會得到關東那些飽學志士的稱讚。
二來也可提升自家士氣，震懾涼州的韓遂等人。
如今聯軍連戰連勝，在韓遂等涼州諸侯看來，說不得這些關東諸侯到時候會趁著一鼓作氣，直接畢其功於一役，越過長安，直奔西來。
為此，袁紹還找了手下策士陳琳，又專門寫了一封討伐董卓的文書。
言辭康慨，大義凜然。大有不滅董卓，關東豪傑便算不得大好男兒的氣勢。
此檄文一出便在天下間迅速流傳開來，尤其是文風鼎盛的數州，一時之間都是稱讚聯軍仁義勇勐。
陳琳此人昔年在何進手下，曾勸說何進不要讓董卓等人入雒陽，也算是個智謀之士。
何進死後，此人便又投入到了與他素來相和的袁紹手下。
當時曹操看完檄文之後連連稱讚，和陳琳笑言，若有有朝一日也被陳琳寫上一篇，說不得能治癒他偶爾發作的頭風。
陳琳只當他在調笑，不曾放在心上。
…………
董卓再次升堂議事，神情比之前又嚴肅了幾分。
如今關東諸侯逼迫在東，皇甫嵩曖昧不明在西，即便是他有天子在手，手握涼州精銳，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取捨。
董卓開口問道:“如今諸侯將西來，你等以為當如何？”
堂下一時沒人開口，其實該如何，眾人都心知肚明。
正如當日劉曄所言，如今董卓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賭他皇甫嵩不敢動手，或者說皇甫嵩不是涼州軍的對手。
只要大軍一至，立刻打敗皇甫嵩，佔據長安，之後以長安之險，東拒關東諸侯，西聯韓遂等人，自可立於不敗之地。
而要做成事，要有兩個前提，其一是當年一手平定黃巾的皇甫嵩不堪涼州精銳一擊。
其二是留守潼關的守將能將西來的關東聯軍“拒之門外”足夠久。
見眾人不言語，董卓開口笑道:“這破敵的法子，即便我不說，想來你們也能猜到幾分。”
“你們都是隨著我在涼州殺出來的悍將，留守潼關確實風險大了些，可有風險，才能有大功勞，平日裡這等好機會你們求都求不來，如今送到嘴前，反倒是要推脫不成？”
他目光在涼州三將身上打量，最後落在郭汜身上，“阿多，你不是常常埋怨我不給你機會？這次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郭汜並無遲疑，邁步出列，低頭抱拳，沉聲道:“定不讓相國失望，關在人在。”
董卓站起身來，撫掌大笑，“好，有你們這般忠勇之人，何愁大事不成！”
…………
這些日子皇甫嵩一直被人看管在長安的京兆尹府裡，每日蓋勳都要來尋他談心。
說是來談心，其實還是來勸說他掌軍對付董卓。
蓋勳雖然名頭極大，可論起軍略，自知不是董卓的對手。
如今能應對董卓的涼州軍馬的，也只有久經戰陣的皇甫嵩了。
今日蓋勳又來尋皇甫嵩飲酒。
“皇甫君考慮的如何了？”蓋勳笑問道。
皇甫嵩這幾日在此地倒是過的極為暢快，每日閒來之時飲酒讀書，無須擔憂國事。
“董仲穎絕非易與之輩，如今又有天子在手，如果諸侯真的與我等同心同德，左右夾擊，我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怕就怕他們在潼關之前逡巡不前，坐觀你我與董卓相互廝殺，只等最後才來撿個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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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勳，到時你我忙前忙後，卻是只為他人做了嫁衣裳，豈不是難受的很。”
蓋勳沉默不語，他自然知道皇甫嵩說的有道理。關東諸侯是個什麼性子，他這個涼州人一清二楚。
甚至他對董卓在雒陽時禍亂朝政，大肆誅殺朝中公卿之舉，咬牙切齒之餘，作為一個涼州人，在他心中又何嘗沒有幾分暢快之情，只是不能表露出來罷了。
此時聽聞皇甫嵩的言語，他笑了一聲，“皇甫君所言固然有理，可這世上的事，哪裡有十拿九穩？既然並無十拿九穩，只要覺得結果值得一拼，用上全力也就是，又何必瞻前顧後。”
他給皇甫嵩滿上一杯酒水，忽的笑道：“你皇甫嵩先定黃巾，後戰涼州，天下皆聞汝之名。皇甫義真，你這般人物，難道真的甘心匍匐在董卓腳下，閉目等死？苟顏求活？”
“說不得他日董卓西來，與你相逢長安城下，還要問你一句，義真，今日怖乎？”
皇甫嵩沉默片刻，將身前的酒水飲盡，隨後站起身來，摸了摸腰間的劍柄，這才笑道:“蓋公，深諧勸人之道。”
蓋勳大笑。
…………
看管李儒的小院裡，今日來了一個客人。
能進入這被重重軍馬圍困的水洩不通的小院，來人自然不會是尋常人物。
所以如今李儒便正打量著身前這個滿身酒氣的士人。
“今日前來，不為旁的事，只為見見那個賈詡口中的毒士。”
來人正是當日勸說皇甫驪的戲忠。
李儒笑了一聲，猜到了此人的來歷，“原來是青州來人。想必如今賈文和一定得意的很了，諸般事情都在你們的預料之中。”
戲忠卻是搖了搖頭，“沒了你李儒，他賈文和只怕反倒是會寂寞的很。畢竟，聰明人，這個世上自來不少，可用計之毒，少有人能超過你們二人了。”
李儒一笑，“計策毒與不毒，無非是看結果如何，看成敗如何。自古成王敗寇，也是同一個道理。”
戲忠本也是“離經叛道”之人，倒是對李儒的言論並無異議。
他只是沉默片刻，這才開口道:“李儒，你可惜了。”
李儒搖了搖頭，“所以今日就是送我上路的日子？”
他鴆酒殺少帝，董卓若敗，他絕無倖免之理。
戲忠笑了笑，“不急，總是要讓你先見到董卓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