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的假面掉了第八章：望江樓（一）
襄縣是個大縣，位處安石大運河沿線，也算個樞紐地帶。加之天朝建朝取消市坊制度，草市小攤隨處可見，經濟一度發展。
襄縣縣令乃是王折，字伯屈，王舒之父。
兩外鄉男子走在襄縣主街道。
兩丈多寬的三車道上車來人往，道路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高低大小不等。整一的烏瓦青牆雕花閣樓卻因材料、裝飾等不同各顯特色，青旗、招牌各式各樣，貴賤僅從這門面便可看出。
立冬一過天氣便忽冷忽熱地，時不時倒暖。一直快到這十月十六，天才是徹底冷了下來。天上明明掛著輪發亮的太陽，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寒風過頸，涼得人直縮脖子。
途徑望江樓，此酒樓有三四層之高，鑲金牌額絲綢青旗，可見其豪華高貴。二人此時正巧肚子餓，相互辭讓邁過比一般店門要高些的門檻，進去挑了個朝湖的雅座兒。
此二人，皆年近三旬。濃眉似劍目含乾坤，結式幞頭裹發，壯士打扮帶劍的那位叫江離，字季元，是個江湖遊俠；另一個頭裹葛巾，眉目清秀些許，衣著講究許多的白面書生叫昌蓀，字伯正，是位欽差大人。
不久前二人在途中相識，甚是投緣又同路，便結伴而行。念及官場做派，昌蓀棄伍與江離先行，暗訪民情兼打探事情。
說起來，他們二人實皆因一事至江北河州，卻各不知曉，這也算是巧合之至。
此事乃是杜蘅殺人案。
昌蓀為刑部侍郎，對此案遞交的案卷有所瞭解。此案簡單，審理極為順暢。
大體便是戶縣杜家與襄縣縣令王家準備婚期之時，杜家兒郎杜蘅本是提前去打量自己的妹夫，故作與其在望江樓偶遇。卻得知王舒另有所愛，消沉不願娶其妹杜辛夷，不滿王舒有此異念負心與其妹，怒而生歹念，至夜間返回將其掐死在酒樓房間又推下湖中。
然他不是覺得此案有何不妥，而是因案卷中所含證物，有一枚鳳形象牙質指環。此指環也大有來頭，乃是當今皇上的母后——遺失民間的太后所有。
先皇武宗與其皇后恩愛無比。先皇遊巡遭前朝餘孽刺殺受傷，皇后救之。先皇娶其時便以象牙制了一對指環作禮，一龍一鳳。時皇后生公主，先皇做了個噩夢，又有時寵貴妃何貴妃吹枕邊風，便認為公主是不祥之兆，命人暗殺之。皇后聞訊救回公主，不顧產後虛弱逃出皇宮。
而杜蘅之父乃是皇上幾尋不得的當年的杜太醫杜景胡。
當今皇上見指環而思母，念及自己的母后與妹妹尚在人世，且又找到杜景胡蹤跡，便派昌蓀以欽差的名義下江北。明查江北各州縣政事，暗尋太后及公主。
江離是隨原肥州提點刑獄公事馮植（字仲樹）赴任江北的。
至江北提刑司，馮植翻看之前卷宗，認為此案太過草率，總覺案中多有疑點。如王舒是被掐死，但屍格上有記“頸側有兩小孔”，此點被完全忽略。犯人雖已按令處斬，馮植還是心有疑惑，正巧聞河州戶縣近兩月出了女子失蹤案，便決定動身前往戶縣。
江離本是與馮植告別去往它處，聽聞此事，便轉來戶縣。遊俠素習獨來獨往，也就未與馮植同路。
“小二，你這欄杆安不安全啊，我不會從這兒掉下去吧？這掉下去可就淹死了。三秀，為夫要是慘死，你可記得找他們索賠。”
“放心，不將這家店抵給我們母子決不罷休。”
“客官這是哪裡話？您儘管放心，結實著呢，不會掉下去的。”
屏風背後傳來對話。聲音一出江離便愣了愣，低頭抿了口茶，微微一笑，默默地側耳聽之。
說話的正是河州新任提點刑獄公事馮植及其夫人何三秀。
兩人不過三旬年歲，還有個十歲的兒子馮必達（乳名阿寶）。馮氏夫婦恩愛如膠似漆，兒子也是個機靈的小鬼。何三秀本就是馮植的捕快，父母相攜終日不離，兒子大了懂事，不願被舍下也不怕辛苦地四處緊跟，這三人便整日黏在一塊兒。
不必說，這次又是他們一家三口齊齊出動。
“怎麼不會掉下去，兩個月前不就掉下去了個麼？”
“兩個月前……您說的是縣太爺的公子吧？唉喲客官，那您誤會了。那可不是我們這欄杆不結實，王公子是被人推下去的，還是在樓上的房間，而且害死他的人幾日前就在戶縣被處死了，這都過去好些日子了。”
到這兒，昌蓀也有些興趣地側耳聽之。明顯隔壁的人在打聽杜蘅殺人一案。
“唉喲，你可別說了。”坐在離他們兩張桌子不遠的一四旬男子突然插嘴，神情極為驚恐，“戶縣那邊不就又因為這個死了人？死的是那天行刑的劊子手！聽說戶縣的縣太爺也差點被殺。我就說那個杜家的公子身上有不乾淨的東西，肯定是他身邊的女鬼替他復仇了！”
店裡的人被這離奇的故事情節所吸引，紛紛投來目光。
“女鬼復仇？難不成杜家公子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人鬼戀？這便奇了，你快些講講。”
屏風那邊馮植興趣盎然地開口催促。昌蓀和江離的興趣也被吊起來了，看來杜蘅殺人案真是另有隱情。不過既然有人問，他們也不必多嘴。
“客官別聽他瞎講，哪裡有什麼鬼？他自己就是個醉鬼，喝高了頭暈眼花亂說話。”小二不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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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我瞎說！”那人氣憤拍案，一副據理力爭的模樣，“王公子死的那晚我就看見有鬼在我門前飄過去，而且沒有聲音。昨晚我路過死刑場的時候又看見個女鬼站在那兒，打更的也說看見個女鬼在那個劊子手門前飄。你說，不是杜蘅養女鬼害人是什麼？我看，她下一個要殺的就是你了！畢竟是你指證杜蘅殺人的！”
小二立馬被嚇癱在地，六神無主，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馮植見狀，上前拍了拍小二的肩。小二驚叫跳起，面如死灰，待看清是馮植才緩和一些。
“阿孃，這人膽子太小了。世上哪裡有鬼，竟被嚇成這樣。”馮必達聲音稚氣卻充滿嘲弄之意。
被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嘲笑，任誰心裡都不會舒服。可惜小二早已呆傻，哪兒有心思去聽他說什麼。
“你這小娃娃也就是年幼才敢這般說，神鬼之事向來便是信便有，有便或敬或懼，實乃人之常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