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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第一兵法家

第七百三十七章 土地兼併之原罪及【國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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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第一兵法家第七百三十七章 土地兼併之原罪及【國債】

李孟羲之咄咄逼人,強橫霸道,讓後邊看著的劉備幾次忍不住想上前勸說。

一旁,簡雍見李孟羲訓斥一鬚髮皆白的長者跟訓斥三歲孩童一樣,簡雍認為此大無禮,欺人太甚,簡雍頻頻拿眼往劉備看,想讓劉備過去勸解,然劉備一動不動,簡雍只能呆站著。

李孟羲把族老噼頭蓋臉訓斥一通之後,他逼視著老人,冷冷喝問,“你村之人,盤踞根深,前敢驅我部屬,後必敢執兵造反,今令你村中之人搬遷他處,你從是不從?”

老人被李孟羲的連番訓斥氣的瑟瑟發抖,聽李孟羲又要被強迫搬遷,老人忍無可忍,氣的聲抖,手顫巍巍的指著李孟羲鼻子斥問,“你這娃娃怎任心狠!你要逼死我一村老小不成!”

李孟羲目光冰冷,不為所動,他盯著氣的臉色發紅的老人冷冷道,“某說了,鉅鹿一地,土地均分,爾等搬遷他處,另有土地分派,老人家怎言無有活路?”

李孟羲強詞奪理的說辭,讓老人怒不可遏,老人手裡抓著的長杖篤的狠頓在地,“……你……你,”老人氣的直結巴,指著李孟羲的手指氣的直抖,“我族人世代居此,你讓俺搬走祖地,就是老兒我想,族裡人斷然不允!”

見李孟羲態度實在強硬,又自思村裡的幾百口人當不住人家兵馬,老人忍下屈辱,不得不服軟了,老人低聲下氣的朝李孟羲拱手哀求,“小將軍,要是分地,就在俺村裡分成嗎?”

李孟羲不為所動,眼睛微眯,眼神毫無波動,他平靜的看著老人,“某說了,你村之人,盤踞根深,任爾等自留,早晚必禍。”

“好了。”李孟羲一擺手打斷了張口欲說的老人,盯著老人,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一字一頓的道,“你且聽清了,你回去告之村人,收拾糧草行囊,即刻搬遷,敢有違抗者,雞犬不留!”

說罷,李孟羲轉頭對身後甲士冷聲說到,“去,知會廖化將軍,帶人先把村圍了,莫要走丟一人。”

身後甲士聞令按著腰間刀鞘邁開步子,身上鐵甲譁啦啦響著,小跑著朝後面戰兵隊伍去了。

甲士直接越過劉玄德朝後邊去了,到戰兵隊伍跟前,甲士對為首廖化傳達命令,“軍師有令,令帶兵圍村,莫使走脫一人。”

廖化提起手中長槍朝後邊整隊待戰的數百戰兵掃了一眼,“走!”一聲令下,帶人便要圍村去了。

李孟羲在軍中權柄過甚,權柄大的他一個命令下來,廖化這個黃巾舊人直接想都不想就接令了。

劉玄德看戰兵們調動,趕緊攔到路中喝止住眾人。

這時,李孟羲也走過來了,劉備看著李孟羲,皺眉問,“羲兒,你調兵是要做甚?”

李孟羲走過來,面色平靜,“把村圍了,免得他們逃走,還得抓人。”

說著,李孟羲越過劉備,繼續往前走。

劉備嘴巴張了又張,不能忍了,他一把按住李孟羲肩膀,把李孟羲按在原地,不讓他往前走了,劉備重聲質問,“羲兒,此是百姓!不是賊人!萬一衝突,添了死傷,豈不遭恨?”

李孟羲掙脫了劉備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眉頭不由皺了一下,“無妨,用治安裝備,不用兵器,不會死傷。”

解釋完,李孟羲越過劉備朝廖化那裡去了。

劉備還在疑惑什麼是治安裝備,想了幾秒之後,劉備恍然想起了,神色稍緩。

李孟羲走到廖化面前,與廖化滴滴咕咕的說了一會兒。

然後,廖化點了點頭,口稱明白。

所謂的治安裝備,淵源在之前討伐黃巾的時候。

之前打黃巾之時,發現黃巾雖是羸弱,但每打完一仗,黃巾潰兵逃的漫山遍野的。

要是一般征戰,黃巾逃了潰了就潰了,無所謂,但是當時,義軍的計劃是以最快的速度裹挾黃巾人力,席捲成大,所以,就得有高效的抓獲俘虜的方式。

就在這個環境下,專門為抓俘虜而制定的戰術出現了,一開始,是令騎兵和步兵相結合,拉開巨大的包圍網,騎兵仗機動在前截人,步兵在後邊收網。

此專門抓俘虜的戰術出來之後,確實讓抓俘虜的效率高了很多,但是,其中仍有問題,抓俘虜畢竟也是軍事行為,刀來槍往的,弩箭橫飛的,難免有很多俘虜死在當場。

所以,李孟羲跟關羽當時結合懾敵戰術改進了抓俘虜的方法。

根據懾敵戰術,用鳴鏑射人比用利箭射人更懼威懾,還有,能凌空啪一聲抽響的馬鞭聲勢也嚇人,啪的一聲鞭響,能嚇得潰兵驚立當場。

繼續再改進,如果有幾丈長的大鞭子,啪一聲抽出去,不僅聲音響,抽出去還嗚的一道黑影飛出,抽在地上,啪的一道煙塵飛起,橫攔在前。

一根長鞭子,能攔一路人。

為高效抓捕俘虜,大鞭子,絆羊鎖,沒有箭頭只會響只能射痛人卻射不死的人無鋒鳴鏑,也就是無鋒箭,一應特種工具全用上了。

在之後,有一次軍中士卒們起了衝突,執法軍士拿著刀槍往人臉上比劃,槍尖抵著人脖子懟著,李孟羲當時見此,很怕一個不慎,刀稍微一動就失手把人弄死了。

本來,兩個士卒小有矛盾,罪遠不致死,結果軍法官來,把人弄死了,這肯定是極為不妥的。

問題在於,執法軍士要壓住場面,得手裡有傢伙,可軍士手裡的傢伙只有刀槍,刀槍拿出來就必然容易誤傷,所以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改變傢伙什。

前有懾懼俘虜所開發的大鞭子絆羊鎖無鋒箭之類的東西,這些玩意兒威懾能力又強,又不至於傷人,完美適合於威懾工具。

所以,李孟羲當時便想到,軍中執法軍官可以配備一些專用的執法裝備,比如木棍,比如木叉,比如無鋒鳴鏑,比如大鞭子,比如繩索。

有了這些裝備,一夥百十人的士卒歐鬥,鞭子狠往人身上抽,無鋒鳴鏑就朝人堆裡射,繩索丟過去套住人就往外拽,如此,不一會兒,一個人不死就能把衝突按壓下來了。

而要是沒有這些專用設備,百十人的衝突一起,就把拿刀殺一片,拿強弩殺一片,這才能穩住場面。

諸如無鋒鳴鏑繩索木棍之類的東西,再擴充套件一下,在維護治安方面也好用,比如兩夥村民械鬥,拿刀槍過去制止,得誤傷好多人,而拿繩索套人,拿棍棒驅趕人,拿無鋒鳴鏑照人堆裡射,這些手段不用傷人就能把衝突制止。

因為有大用,治安裝備便安排到軍備當中了。

廖化帶著幾百戰兵去圍村了,戰兵們從眼前過的時候,劉備目光挨個掃過,劉備看到,這幾百戰兵身上帶有刀槍,但是手裡另拿了木叉棍子等,有人腰間繫著絆羊索,有人持弓,手裡提著一把明顯是剛發的無鋒鳴鏑。

劉備都沒注意到,李孟羲何時帶了這一堆東西出來了,見準備穩妥,當不會發生衝突了,劉備稍為心安。

——

廖化領兵把村落四面八方圍了,然後也不動,靜靜的等村中做出反應。

此時的劉趙村中,待族老臉色陰沉的從外面回來之後,村人們問清究竟,聽到外邊的來的兵又要奪村裡的土地,又要讓村人搬遷他處,不少村人怒了,衝動的後生們血氣上湧,想拼個魚死網破。

年輕後生們拿著刀槍提著弓就要殺出去,劉趙村族老嘆氣一聲,叫住了衝動的後生們,族老神色中難掩疲憊,看著眾人看來的目光,族老揮了揮手,“收拾吧,收拾收拾,搬吧。”

見村人們不動,族老嘆氣,“唉,搬吧,人領著兵來,鬥的過人家嗎?”

族老在村中威望很重,族老發話了,村人再不心甘情願,也只能回去收拾東西準備闔家搬離。

一村幾百口子,總有人桀驁,有後生偷偷朝村口看了一眼,瞅見那個騎在馬上的將領,看離得也不遠,後生心一橫,一咬牙,悄悄退了回去。

廖化堵在村口前,他依照軍令,只是堵在這裡,村子裡只要不先動手,就絕不動手。

忽而,廖化聽到了落瓦的聲音,他心聲警惕,目光立刻朝村口處幾間瓦房上抬頭看去,與此同時,廖化提弓在手,從箭筒裡拿出一支無鋒鳴鏑,隨手將鳴鏑搭在弓上,弓拉到三四成滿半滿不滿的狀態預備著。

在廖化看不見的地方,屋子背面,一後生踩著院牆悄悄爬到屋頂上了,待後生提著弓拿著箭小心翼翼的爬到高處,搭上箭,露頭正準備發箭射人之時,剛一露頭,啾的一聲急響,一道黑影嗖的一聲朝後生襲來。

受此一驚,本欲偷襲的後生驚的趕緊回去。

村口,剛射完的一箭的廖化很是不滿,鳴鏑太沉了,射出去不準,失了準頭,本來往屋頂上露頭的那人頭上射的,結果卻射偏了。

既然村裡人先動手了,廖化朝身後弓手隊吩咐,“弓手上前,無鋒箭全部射出!一根不留!”

說著,廖化又拎起一根無鋒鳴鏑,搭上弓,咯吱一聲把弓拉開,啾的一聲鳴鏑再一次朝房頂射去。

隨後弓手們也加入戰鬥,數十弓手把一支支無鋒鳴不停的朝村中拋射,連綿不絕的鳴鏑飛嘯,啾啾嘈響個不停,聲勢極是駭人。

村中之人突然遭受箭雨,受驚的村人四散躲藏,不時夾雜著三兩聲悽慘的慘叫。

箭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片刻間,鳴鏑射完了,鳴鏑的尖嘯聲也停了。

不知何故,突然外邊的兵就發難了,見箭雨停了,族老壯著膽子從牆根走出來,族人們慌張跑過來說外邊的兵要殺人了。

族老神色大變,他看著慌里慌張的族人們,為可有人傷著了。

一族人捂著臉,把一根鳴鏑遞了過來,“祖爺爺,兵們射進來的箭木有箭頭,撞臉上可疼了,估計木傷住人。”

族老接過鳴鏑一看,鳴鏑上果然沒尖沒刃的樣子。

族老心中頓時慶幸,看來外邊的兵還不想殺人。

鼓起勇氣,族老壯著膽子朝村口走去,走到了廖化面前,族老朝廖化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問,“不知將軍為何朝我村裡放箭?我村裡人老老實實的都在收拾東西準備跟將軍走,不知哪裡得罪了?”

廖化哼了一聲,“方才有人攀上房頂意欲暗箭傷人,故發鳴鏑教訓之。

老人家,還請約束好族人,若再有人意圖呈兇,下回再射的,可不是鳴鏑了!”

老人一聽原來是村裡人先動的手,頭上立刻冒出了冷汗,老人趕緊陪著笑再三保證,說一定約束好族人,絕不再犯。

廖化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擺了擺手,老人如蒙大赦,趕緊帶著人回到村裡。

回去,老人大發雷霆,訓斥各家長輩看好人,莫一時不忍害了全村的人。

之後安逸了,村裡再沒有一根箭飛出來了。

——

良久之後,村裡人終於收拾好了東西,村人們跟逃難一樣肩上挑著扁擔擔著筐子,筐子裡裝著糧食還有家裡的盆盆罐罐,大人小孩兒全都背的背提的提,帶著許多東西。

當村人們如約收拾好家當從村裡出來之後,一瞅村人帶的大麻袋小麻袋大包袱小包袱的,李孟羲頓時皺眉。

忽略了一件事情,流民跟搬遷的鄉人是不一樣的,流民在流亡逃難的時候,一開始也是帶有大量行囊的,但隨著流亡,身上東西剩的越來越少,以至於流亡加戰亂數月以後,就成了義軍所抓獲的大部分黃巾俘虜那樣,已經身無長物了。

流民沒有太多淄重拖累,但從村裡搬遷的百姓不同,他們帶的東西,可是太多了。

見此,李孟羲立奔赴後隊,讓把空的車騰騰,準備接濟一下。

幸好是一路過來,屯田隊所拉的物資分出去不少,有大量空車騰出。

村人們被迫離村,前途渺茫,人人神色悲慼。

在李孟羲的命令下,戰兵們拉著空車過來,看有老弱婦孺等行走不便的人,戰兵們便好心讓此類人員上車隨行,此本是好心之舉,卻讓老弱婦孺們戰戰兢兢的。

一段時間後,老弱婦孺皆安排妥當了,看沒啥大差錯了,李孟羲令廖化並一眾戰兵押著幾百村人趕回鉅鹿。

同時,叫來斥候一人,令斥候先一步趕回鉅鹿,告知關將軍要關將軍做好安置準備,一應安置,照招撫舊法。

騎兵得令,縱馬賓士而去。

村人們全村都走了,不半天,一個還有人煙的村子變成了空蕩蕩的模樣。

本地居留之豪強大族被強制遷走了,沒了掣肘,之後從容的丈量好了土地,再把土地劃分好,留下屯丁若干,並一應耕作農具和種子,此一處村落,所有之土地,就全落入義軍控制了。

問題解決,李孟羲準備帶人繼續往前再走,劉備找來,說想先回去,看看怎麼把村人安排好。

李孟羲點了點頭,“那好,玄德公,你先回。”

劉備看著扭頭便走的李孟羲,欲言又止。

——

此番李孟羲強制遷人挪村,過程中李孟羲手段過於強硬,甚至是不講道理,劉備對之多有微詞。

自感對不住村人們,劉備本著想補救一下的想法,他追上了押送村人的隊伍,令隊伍停下,劉備找到了那個白髮蒼蒼的族老,帶著三分歉意,劉備握著老人的手好一陣安撫和勸慰。

有句話說的好,好人會被槍指著的。

本來,在李孟羲的惡面孔之下,在李孟羲強橫手段之下,村人們已經是任命了,沒有他想了。

結果劉備這麼橫插一手,劉備一在村人們面前露出一副老好人的面孔,這讓村人們認為找到了可以給自己主持公道的人了。

族老見劉備面善,似是好說話的人,族老普通一聲跪地,哭嚎哀求著讓劉備做主,劉備措不及防,趕緊想攙扶族老,可族老鐵了心了是要跪死在地上不起了,族老抱著劉備的腿死抱著不放,嚎啕不停。

族老這麼一跪,其他村人們有樣學樣呼啦跪倒一片,村人們老老少少叩首不停,可憐巴巴的哀求劉備允其歸家。

面對這洶湧群情,劉備手足無措了。

劉備數次想把老人家攙扶起來卻不能,他索性也屈膝跪了下來,和老人成了相對下跪的模樣。

劉備嘆氣,和淚流滿面的老人相視著,劉備苦笑一聲,“唉,老人家何必如此。此隨我軍而去乃是分田,你村田地收了,能種別處田地,哪處田地不都一樣?”

劉備雖是勸慰,老人卻根本不聽,老人抹了抹眼淚,大倒可憐,老人說,地跟地哪能一樣,祖祖輩輩種的地,跟旁人種的地,哪能一樣了。

劉備默然,劉備覺得老人的話說的有道理,無從反駁。

見劉備沉默,族老隨後絮絮叨叨的講著村裡族裡的事兒,講自己家地雖說是多,可自己祖輩往上七代人,一開始也是苦哈哈。

族老講祖輩有多少人省吃省喝累死累活的,一點點積餘,就家裡那點地兒,祖上累死多少人才積攢起來的。

族老講有個祖爺爺省的很,省到一個鹹雞蛋從年頭吃到年尾還沒吃完,省著錢就是為了買地,又講再老輩的人,有人在邊疆殺敵立功,朝廷賞了點錢回來買了幾畝地。

又有,族老說自己祖上一個老叔,看地不肥,將死的時候囑咐後輩人待他死後把他淺埋到地裡肥地。

說到此處,老人哭的泣不成聲,“玄德公啊,俺祖祖輩輩,懇懇勤勤的,沒說欺負人家誰了奪人家誰的地,俺敢拍著良心說,俺家的地,隨你找一分,哪一分都是祖輩拿血汗拼來的。

你說,俺祖祖輩輩血汗基業在這兒,俺要是守不住,有何面目見列祖列宗?”

劉備動搖了,神情變得極複雜,他嘆氣,對老人說到,“老叔,你先等這兒,我回去找軍師商量商量。”

起身劉備拉過親衛牽來的戰馬,翻身上馬,腳尖一踢馬腹,“駕!”一騎絕塵而去。

簡雍見劉備走,趕緊也騎馬跟了上去。

——

大道上,屯田隊伍依然在前行,李孟羲端坐馬背之上,前邊有人幫牽著馬,馬嗒嗒的慢走著,不疾不緩。

忽然,身後傳來呼喊之聲。

李孟羲另隊伍停下,他回頭去看,見是劉備和簡雍兩人追上來了。

待劉備近,李孟羲好奇問,“不是說回去安置百姓了嗎,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劉備勒住韁繩停了馬,目光停留在李孟羲臉上看了好久,又朝四周看看,劉備道,“羲兒,找了靜悄的地兒談。”

“……奧。”李孟羲略做猶豫,跳下了馬背。

至僻靜處,在路邊,劉備認真的看著李孟羲問,“羲兒,均分田地之事,可否改改?”

李孟羲眉頭一挑,“怎麼改?”

劉備不說怎麼改,卻說,“若是無主之地收歸公有倒算了,若是少人之地,也就算了,可若有主之地再去強收,如此番,村中幾百口,強收其地,彼等豈能不恨我?”

聞言,李孟羲搖了搖頭,看著劉備,他道,“玄德公不必有此憂慮。

天下形況,乃皆是豪富者多,而中下者少。

就如此村之人,此村哪怕同是一族,玄德公以為,同族之人,就無有傾吞兼併了嗎?

非也。

哪怕是同族之人,哪怕一幾百人之大族,當中必是,豪富者八九,田地廣袤者二三十,殷實者百數,此豪富廣袤殷實者,不過百餘,佔比不過二成,而餘下八成,為薄為貧為不足者也。

我等欲行之均分田地之策,於八成貧薄者,為補益,為二成豪富者,方遭其恨。”

盯著劉備的眼睛,李孟羲一字一頓道,“敢問,八成近我,只二成仇我,御多敵少,能有何憂?”

劉備神情複雜的看了李孟羲一眼,然後嘆氣,隨之,大講起道理。

劉備講,不可否認,是的確有些豪強之輩,每到災年狠壓地價傾吞兼併,但土地多者,並不是都是傾吞奪掠之輩,當中好多人,田產家業乃數代人血汗所積。

劉備講起了片刻前族老之事,講族老家裡土地皆是祖祖輩輩辛勤耕耘所得,若強奪之,與賊何異。

“某,不願為此暴行!”劉備氣悶。

劉備稱均分土地之事,為暴行,不想幹了,李孟羲詫異。

而後,李孟羲笑了,他笑著看著面色嚴肅的劉備,說到,“那我說,縱是其祖輩辛勤,其田其產無絲毫吞奪,那我說,其仍有大罪,此,又該如何?”

劉備不解,反問,“何罪之有?”

想了想,李孟羲道,“嗯,不妨……以水流類之。

假設,有一人,其人祖祖輩輩辛勤煩勞,勤儉持家,其代代積攢,皆拿來買水,終數十代之後,所有河流湖泊池塘等,皆歸其家其族所有。

如玄德公所說,其祖祖輩輩勤勞節省,無絲毫貪吞奪掠,其買下之所有河流湖泊,皆是其代代血汗所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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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此時,天下所有水流皆已成其族私有,既成其私有,則百姓則便不能再取湖泊水流當中一滴清水。

按此道理,百姓將全當渴死。”

“那我問玄德公,一族累代以累代積累購得川流湖泊,然後便說,川流湖泊是他家世代積累而來的,憑此道理,不讓無水百姓飲水,於是,百姓縱渴死萬千,似乎也是死的應該。那某問,此族所行,對是不對?”

李孟羲一席話,令劉備陷入沉思。

良久之後,李孟羲點出關鍵,他嘆道,“玄德公啊,這土地,便如水一般,乃生民生存所必須。

便如買下這天下間的山川湖泊一樣,雖是,有人乃以數代積累方才購得千流百川,此中無有絲毫傾吞奪掠,然此生民所需,壟斷於少數,壟斷之本身,便就是罪。

世間的豪強地主,無論是傾吞豪奪得到的土地,還是累代辛勤所得的土地,土地兼併之本身,有其原罪啊。”

原罪一詞一出,令劉備一怔。

劉備此時一下就明白了李孟羲所論述的道理。

劉備明白了,廣有土地的地主群類,其部分個人或許無罪,但整個土地兼併的行為,整體帶有原罪。

劉備明白了,為何李孟羲說有人數代人辛辛苦苦才積攢來的土地,也是有罪的。

有罪的不是辛苦勞作的數代人,是兼併本身。

道理通明了,那些傾吞豪奪的豪強,跟那些靠自己辛辛苦苦積攢出來的地主,本質,都是兼併,都是一樣。其兼併之土,收之均分天下,此行無錯。

只是,道理雖知是對的,可讓劉備去強收別人家的土地,劉備覺得有道德上的不妥。

沉思了好久之後,劉備看向李孟羲,說到,“羲兒,你看這樣如何?均地便均地,此大利民生,某無話可說。

只是,收地的時候,不妨可換個手法。”

李孟羲略迷茫的看著劉備,“什麼手法?”他疑惑問道。

劉備沉聲答到,“買。”

“買?”

“對。不妨以均價從百姓豪強手中買走所有土地,土地買成公有,再均分百姓。”

劉備肯定對自己的計策很得意,因為李孟羲看到劉備笑得很是燦爛。

可是,李孟羲想了一下,他人都傻了,“……天!鉅鹿所有土地啊,買的起嗎?你有那麼多錢嗎?哪怕天子都買不起吧……”李孟羲驚的瞪大了眼睛。

“無妨。”劉備呵呵笑了,“一時買不起,慢慢還就是。一年還不完,十年八年總歸能還完。”

……

“再不行,以低價買,以三成價買田,再不成,二成,哪怕一成,多少得給人錢吧。”

……

“我知沒錢,不妨用獎賞之法……”

這管獎賞之法什麼事啊,李孟羲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劉備,“什麼獎賞之法?!”

劉備則答,以之前軍中的獎賞之法,就是糧食不夠了,但匠營群思踴躍,每天得賞幾百斤糧食,可糧食不夠,照每天幾百斤的賞,消耗太大,可要是不賞吧,匠營就少了激勵。所以,解決辦法就是,只賞一斤,剩下幾十斤以票據下發,待日後軍糧足的時候可以憑票領取。

依此法,既獎賞了,既能起到激勵,同時,又不用支出太多。

劉備現在想到的就是這個方法,劉備是想,哪怕沒錢,哪怕錢不夠,錢再少,可以先付很少一部分錢把地強制買成公有,然後未付的那一大部分錢,乃以票據下發,每年還點,每年還點,慢慢給還完為止。

李孟羲驚訝無比的問劉備,他問劉備為什麼要給錢,為什麼想到這麼做。

劉備則理所當然的解釋,強奪別人田產,總歸說不過去,要是拿錢買,就說的過去了。

再者,劉備說,他覺得要是買田的話,均田大計所受到的阻力會少的多。

聽劉備之言,李孟羲再一想,似乎的確如此。強制把土地收歸公有,這跟強搶也差不多,但是要是買的話,哪怕給的錢再少,那無論如何也是買,無論如何都比強制把地收走要公道的多,自然,受到的阻力也少的多。

李孟羲皺著眉頭摸著下巴想了很久,他覺得似乎當真可行,哪怕用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價錢把土地買下來,都會比強制收土阻力要小上許多許多。

鉅鹿有田為兩千萬畝,千分之一的買地款,為兩萬畝,全款買兩萬畝地,似乎是買的起的。

然後每年,再發同樣後續款項,似乎仍然發起。

這個年年還款的模式,李孟羲想了又想,越想越覺得熟悉,終於,他想明白為什麼熟悉,熟悉點在哪了。

李孟羲瞪大眼睛盯著劉備,“你不是想發國債的吧?”

劉備一時沒聽清,“啊?”

劉備不想強奪人家的田,想講點道理,哪怕買呢,哪怕不按全價按低價買呢,哪怕給不起錢,給個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錢,年年還呢,不管如何,得給人家點錢,總不能強搶吧。

劉備不懂經濟,更不可能懂什麼債權和國債之類的高大上的玩意兒,劉備只是想講點道理。

結果,李孟羲早些時日鼓搗出來的軍票被劉備拿來用了,然後劉備就想出了跟國債一樣異曲同工的東西。

劉備只是覺得單純買不起那麼多地,只是想陸續還款,他只是如此想。

但,劉備不懂,李孟羲可是略懂,國債這玩意兒,可不僅僅只是債權,債權作用可太大了。

發了國債,意味著,所有國民全都跟國家綁到一體了,要是國家沒了,那國家所有應當償還給國民的錢,就都沒有了。

因而,為了不讓自己的錢損失掉,國民就不得不支援國家撐下去。

現在的鉅鹿,現在的義軍,不能稱為國家,但道理一樣,若以債權形式向鉅鹿所有的土地擁有者發放國債之後,那麼無論如何,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地擁有者,不管是他有一千畝地還是有一畝地,他只要還想繼續領每年官府還的那點債務,就必須確保官府還在,就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不管情願不情願都得保護官府,使其不被外力摧毀,而這個發放國債的官府,就是義軍官方。

國債能將所有人全部綁成同一個利益體,綁在同一輛戰車上。

髮型國債,需要什麼?李孟羲在想。

需要印很多東西,而且得防止偽造。想到這裡,李孟羲笑了。

造紙術已經成熟了,大規模印製債權已經可行了,而防偽的話,要是放在其他時代,比如唐宋元明等時代,這些時代造紙術印刷術已經遍天下都是了,在唐宋元明,防偽是極大難題。

但,此時,是他媽的漢末啊,漢末造紙術不成熟,印刷術更不成熟,掌握此兩種技術的唯一勢力是,鉅鹿官府。

鉅鹿官府一能完全壟斷控制紙張,二能完全壟斷印刷術,就說,讓天下其他諸侯彷制鉅鹿的債權,他能彷制嗎?他連紙都沒,彷制個錘子!

在腦海中構思一番之後,李孟羲感嘆天時所在啊。

幸好是他媽的漢末,不是唐宋元明,不然債權都發不了,發出來沒幾天就出一堆盜版。

還有,土地政策可有國債,其他所有資源,也可全用國債。

比如,有個大商家裡錢多,想把他家裡錢借過來買點戰馬,錢借過來,可以還,可以不還,要是不還,大商一看不講信用,覺得不可靠,偷偷把家產捲起投靠別的勢力去了;而要是說還,借太多沒錢還了。

那如何能吸納大量資金為幾用呢?答桉便是,發他媽的國債。

借大商人一億錢,然後年利率,千分之一,然後每年還連本帶利還他十分之一,分十年還完。

古時經濟超級不發達,有一億錢的大商人,這一億錢生不了太多錢,而要是買成國債,一年賺千分之一,一億的千分之一為多少?為,十萬錢。

一年白得利息十萬錢,還不用經營,不用投入,不用擔任何風險,這利息的十萬,等於販糧販馬的百萬錢了。

一年白得十萬利息,這超級划算。

而要是說嫌利息低的話,國債利息提到百分之一,也是可以的。

短時間內,狂集數十億錢,而債務危機,在十年以後,於國家來說,風險相比收益,大了太多。

漢末的數十億錢是多少,李孟羲不知,但億這個數字,放什麼時候都不可小看,數十億錢足以打十場百場大戰。

當李孟羲把發行國家債務的思路告知於劉備,說以此法,可以從上至豪商下至百姓從全天下人手裡籌集到恐怖的錢財,可籌集到億萬錢財,太過誇張了,劉備半信不信,但依劉備對李孟羲的理解,但凡從李孟羲口中說出的東西,大抵會是真的。

當李孟羲問劉備,若籌得一億錢,能幹什麼?

李孟羲是真的不瞭解漢時的物價,是真的不清楚一億錢的具體價值,劉備一想,一億錢,那可是一億錢呢,錢太多了,超過劉備的見識了,他也不知該如何花了。

——

道旁,簡雍在一邊靜靜看著,簡雍看著劉備跟李孟羲兩人本來在爭執不休,可爭著爭著,簡雍看到,兩人面帶興奮的熱烈討論開了。

跟劉備一同回到路中,李孟羲看向簡雍,問,“憲和先生,天下豪商巨賈你知多少?可有熟識?

比如,糜家,先生可有交際?”

簡雍沉思了一下,“糜家?何地糜家?”他問。

“額。”李孟羲撓頭,朝簡雍嘿嘿笑了一下,“糜家在何地某也不知,反正,糜家大有錢財。”

——

事情瞭解了,劉備找來,本是覺得李孟羲收田奪地之舉,太過霸道欺人。

找來跟李孟羲對峙,劉備懂了土地兼併之根本原罪,懂了這一點,劉備對收田均地之策沒那麼牴觸了。

然後,劉備說想以買田替代或部分替代收田,結果李孟羲不僅同意了,還大加讚賞,隨之,國債出來了,債權這個強大的玩意兒被李孟羲想起來了。

在其他任何場景任何時間點,甚至可能十年二十年都想不到的東西,在恰巧的場景下,被李孟羲想起來了。

然後,國家債務之概念,之方法,之相關,被李孟羲隨之記起。

發行債權為強大的集資手段,可以集錢,還可以集一切實物,比如北地來了個馬商,他手裡有馬,卻沒有錢財,那就可以以戰馬抵錢購買國債,然後以此長吃利息。

戰馬,鐵礦,鹽巴,等等東西,全都可以抵換債券。

劉備回去了,準備帶著村人繼續回鉅鹿去。

村人們見劉備回來,皆期待能有轉機,族老迎上來,問能否回村了。

劉備未直接做答,他拉著老人講了一通,說官府拿錢買地,按鉅鹿土地均價把所有土地買下,但因錢財不夠,一時無法支付,所以可能要長分十年二十年,每年償還一部分,在此十年二十年當中,利錢可以算上,至於是百分之一,還是千分之一,可商量著來。

一通講完,劉備問族老,如此收地之法,可還接受。

族老依然還是想留住自家的地,不想按均價賣,但從態度上,族老明顯不那麼要死要活了。

劉備跟李孟羲二人猜的很對,買地要比強收土地來的緩和的多,阻力要小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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