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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爸爸系統[快穿]

78、重男輕女的一家(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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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爸爸系統[快穿]78、重男輕女的一家(四)~(六)

裴家的屋子這些年來修繕過幾回, 先是在裴鬧春父親在世的時候,重新搭建過一回,原先半木製的結構,被盡數拆了,換成了那時時興的磚瓦水泥材質,再往後, 裴鬧春結婚前, 家裡又修繕了一回, 宅基地雖然不大, 可整棟房子,在村中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令人稱羨。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吳桂芝向來對家裡的衛生很是上心, 若是在夏天, 幾乎是每天都要重新打掃,只是冬天天冷,這才稍微減緩了些打掃的頻率。

裴曉萍怯怯地往前看,猶豫地看著母親, 事實上,她和父親著實是有些陌生的,自打出生後,她便一直和爺爺奶奶住在村裡,雖說父親從前時常回來,可每回回家, 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女兒身上,她頂天了也就能和父親說上這麼幾句話,尤其是今年,父親辭了工後外出打工,這半年來,對她來說,父親只是個模糊的稱謂,熟悉又陌生。

“爸爸喊你呢,你做什麼呢!”唐招娣一看女兒這扭捏樣,就有點著急,丈夫一回家,也沒看兒子兩眼,就看女兒,她心裡不太得勁,可也還算能接受,但丈夫既然喊了女兒,女兒就應該大大方方地去,這麼小家子氣,算是個什麼樣呢?她輕輕地推了女兒一把,拱著她往前送。

“爸爸,我在呢。”她看著爸爸,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後退怕媽媽生氣,可前進,自己心裡也有點慌,她龜速地挪到爸爸跟前,陌生久了,連要說什麼話都不曉得了。

“爸爸給你帶了禮物。”裴鬧春蹲下,目光和女兒平齊,他隨手往身後一拉,正在包裡頭掏東西呢,就聽見吳桂芝說話了。

“鬧春,你亂花這錢做什麼呢?”吳桂芝手叉腰,“你現在出去打工,日子也不好過,這有了錢,就該自己存著,曉萍哪裡需要買什麼?在家裡有吃有喝的,你別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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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詡還是兒子和兒媳還是不會持家,帶著點指點江山的氣勢,生怕兒子還沒有學會賺錢,就先學會了敗家。

“媽,這些在s城賣的都便宜,人那邊有個批發市場,老大了,比咱們城裡都便宜,我給你們都買了點東西。”裴鬧春立刻就回,從古至今,到哪都一樣,但凡買點東西,就得要學會運用語言的藝術,再加上藝術的加工,十塊錢買的,那就得說打了三折,三塊錢買的,就說搭頭贈送,反正一定要按著長輩的心理底線,說到大家都合意為止。

“我這老骨頭,哪要什麼?你要有錢,不如給子豪多買點東西,之前那罐子奶粉快吃完了,他可喜歡吃了!”吳桂芝忙應話,可眼神卻忍不住瞥來。

裴鬧春倒是一下懂了母親的心意,他變魔術般地從包裡掏出東西,分了出去,他給自家老孃和妻子,帶的都是衣服,這倒沒說謊,s城那邊服裝廠多,每個十天半個月的,廠子門口中能撿漏,能以打折的價格,買到瑕疵的,了,他本想給兩人買現在剛時興的風衣外套,可家裡著實有些冷,想來想去,他還是買了簡單的加厚棉外套、並內裡的簡單內搭套裝。

“這可得要多少錢呀!”吳桂芝手摸在衣料上頭,心裡很美。

“不多。”裴鬧春指著,“這幾件衣服,是大貨做錯的,打折賣的,媽你放心,真不貴。”說過了話,他便繼續往包裡掏,給裴子豪帶的,還是這麼一整罐的奶粉,看上去倒是要更高階些,上頭寫的都是外國字,這年頭的s城,已經有了不少“水客”,來來往往,專帶這些。

“剛好,子豪得補補身體,我們子豪這段時間都瘦了。”唐招娣忙接過,笑得美極了,自己的衣服都放在了一邊,她有些驚訝,忙拍了拍吳桂芝,“媽你看,這還是外國貨呢!”她識字不多,可現在外國貨可流行,她還在廠子裡的時候看過一些,認得出這些字應該是外國字。

吳桂芝眯著眼看了好一會,沒認出:“我哪懂這個,不過對子豪好就行,可別把我們子豪給餓瘦了。”她伸出手,逗了逗媳婦懷裡抱著的裴子豪,就差沒接過來說什麼心肝寶貝蛋了,事實上,在這家裡,最白白胖胖的,反而是正躺在自己媽媽懷裡,小拳頭緊握,半睡半醒的裴子豪。

“曉萍,這是爸爸給你帶的。”裴鬧春繞了一圈,總算能把特地準備好的禮物掏出來了,在包最底下的,是個棕色的玩具熊,上頭還穿著件公主裙,帶著個小王冠,格外可人,只是壓在底下久了,有些顯得扁,稍微捏捏、拍拍,又一下蓬鬆起來。

“這是給我的?”裴曉萍往前邁了一步,接過了玩具熊,抱到懷裡,便能感覺到它柔軟又溫暖的觸感,“謝謝爸爸。”她有些受寵若驚,小臉忍不住在熊上蹭了又蹭,貼著那熊捨不得離開。

“當然是給你的。”裴鬧春溫柔地拍了拍女兒的頭,“你喜歡嗎?”

“喜歡!”裴曉萍回答的速度很快,明明只是一隻熊,卻像是一下把她和爸爸的距離拉近了,在剝離了那層陌生感之後,曾經不多的相處回憶,也漸漸浮現,要她若隱若現地想起了從前和爸爸說話的場景。

這聲不算小的喜歡,一下吸引了裴子豪的注意力,許是因為熊娃娃身上粉紅色的公主裙顏色鮮亮、又或是小孩子天生對於玩具熊有嚮往,他忽然伸出拳頭,就要往下探,若不是唐招娣抱得牢,差點沒倒栽蔥摔下來,嚇得吳桂芝都跟著白了臉。

“我的小祖宗,可別嚇我們了,鬧什麼呢。”唐招娣嚇壞了,抱著哄。

裴子豪並沒有被安撫,眼見離著熊越來越遠,他的眼神已經下來,這年紀的孩子,最先感知到的,便是眼淚是自己的武器,只要哭了,就會被抱著哄、只要哭了,就能有奶喝……總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再說,尖利的孩子哭聲越來越響,填滿了整個房屋,唯有那隻手,不斷往下伸著。

“子豪想要熊是不是?”吳桂芝又慌又急,孩子哭起來的時候,是很嚇人的,動不動就能哭得什麼臉色發紅、喘不過氣,哭傷了的都有,她一下鎖定了目標,伸手稍微使勁,便把裴曉萍抓著的熊一下提溜上來,她雙手舉著,在裴子豪面前搖搖晃晃,“是不是喜歡這個呀?”

一見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出現在眼前,裴子豪便也收住了眼淚,隨著奶奶的動作,漸漸地露出笑容,咯咯地笑了起來,說些正常人聽不太懂的神秘話語,手一抓一抓地,想要夠熊。

“笑了笑了。”唐招娣也松了口氣,“我們子豪,這麼小就知道什麼是好東西,最喜歡爸爸買回來的熊了對不對呀?”她還不忘在兒子面前提提丈夫的名字。

突如其來的變化,要裴鬧春一瞬間有些愣,然後便看著那熊騰空而起,出現在兒子的面前,裴曉萍則乖乖地站在那,手維持著抱熊的姿勢好一會,然後鬆開,放在身後,又再度低下了頭。

“媽,招娣,這是給曉萍買的禮物,哪有給子豪的道理。”裴鬧春還帶著笑。

吳桂芝是有了孫子忘了兒子,她立馬白了兒子一眼:“哪有什麼你的我的!都是姐姐弟弟的,東西分什麼你我,再說了,子豪都哭成這樣了,讓他玩一玩還不中?等等他睡了再說。”

“是啊,鬧春,你看,子豪那麼喜歡熊呢。”唐招娣的話,比婆婆的更進一步,她想得挺簡單,既然兒子喜歡,就給兒子好了,這年頭,什麼東西不都是家裡來分配的嗎?女兒都這麼大了,也不用玩什麼玩偶。

“不是這個道理。”裴鬧春皺了眉,他能理解,大人心裡,總是想要讓大的讓小的一些,他倒不覺得這全錯,畢竟哪能和個小嬰兒一直講道理?稍大的孩子,相對懂點事,倒是能聽得進去道理,可這並不等同於,要大的那個無條件犧牲,孩子是做父母生的,兄弟姐妹互相體諒,是出於親情、可這什麼都脫不了互相二字,明明孩子們都還小,他怎麼就有些看出,這無條件付出的雛形了呢?

再者,這其中還不單純包含著大小帶來的差異。

“什麼不是這個道理。”唐桂芝才覺得自家兒子不講道理呢,“曉萍,你告訴奶奶,這個熊給弟弟玩生不生氣?你都那麼大的人了,用不著玩熊。”

她素來愛講這些,也深以為然,裴子豪不只是這家最小的,還是裴家的金孫,自是需要人照顧、多享受點好的東西,這話到哪裡她都講得通!

“我……”裴曉萍眼巴巴地看著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喜歡這個娃娃,這是她收到的一個爸爸的禮物,在此之前,她唯一有的玩具,是奶奶用破布頭給她縫的沙包,可是自打媽媽懷了小弟弟之後,她和奶奶一起說的道理,又同時出現在腦海裡。

“我也想給弟弟玩的。”她猶豫著回答,頭低低,想來是該給弟弟玩的,弟弟年紀小,以後是家裡的倚靠,什麼都應該要多緊著點弟弟。

“你看看,曉萍自己也這麼說。”吳桂芝得勝歸來,格外神氣,繼續搖晃著玩偶像,哄著孫子,看著孫子笑得眯了眼的樣子,心裡別提有多美了,孫子的出生,也為她衝散了丈夫離世的苦痛,有了孫子後,她也算得上沒辜負裴家先祖,督促著媳婦給老裴家留了後,了無遺憾了。

“曉萍,你靠爸爸一點。”裴鬧春將女兒招呼過來,他始終保持和她視線平齊,不管她看不看自己:“弟弟太小了,爸爸沒辦法和他講道理,講了他也應該聽不懂對不對,弟弟只知道哭。”

“沒,弟弟不愛哭的。”裴曉萍小聲地應了,她算是家裡照看弟弟時間最長的人了。

“好,弟弟不愛哭,但是爸爸說的話,他肯定聽不懂,對不對?”

“嗯。”這倒是沒錯,以往弟弟哭的時候,她試著和弟弟講過道理,可怎麼講都哄不住人。

裴鬧春又道:“所以咱們先把小熊借給弟弟一會,讓弟弟先不哭了,過後爸爸給你拿回來,或者是再給你買一只好嗎?如果你捨不得,那爸爸就先給你拿回來。”

他格外認真,事實上這是極其重要的一步,很多大人,時常覺得,身為一家之主,東西拿就拿了,別說是給親弟弟了,就算送給外人又算什麼?再說,不管拿走孩子的什麼,歸根結底,不還是大人出錢買的嗎?大不了就再買一個,一旦有了這樣的心態,便很容易給孩子造成傷害,對於孩子而言,擁有本身是一種狀態,他們對不管是玩偶還是身邊的東西,大多寄予了或多或少的感情,甚至有不少,把自己玩偶之類的東西,當做玩伴、寶貝的,便會再這其中,受到很大的傷害。

不管女兒有沒有真的把這玩具熊當做寶貝,告知和請求,都是很重要第一步。

“沒事的,爸爸。”裴曉萍說話向來很小聲,她笑了笑,露出了個好看的酒窩,“給弟弟玩就好了,我是大孩子了,不用這些的。”

“我們曉萍真乖。”裴鬧春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腦袋,做出了保證,“那爸爸和你拉鉤保證,到時候爸爸幫你要回來,或者買一個新的,好嗎?”他伸出手,很堅定。

“不用的,給弟弟就行。”裴曉萍還想再推拒,卻說服不了爸爸,她乖乖地伸出手,手指同爸爸交握,一起做下了承諾。

一大一小的大拇指碰撞在一起,裴鬧春笑著開口:“蓋章。”看向女兒的眼神都是溫柔的光芒。

兒子還小、不懂事是一回事,可大人已經懂事了,縱然女兒樂於“分享”,可這份分享,是該得到愛做回報,而不是被人當做理所當然的付出。

裴鬧春猶豫地看著還在那哄著裴子豪的妻子和母親,心中有一個想法,猶豫地產生。

……

和平鄉中的裴家村,顧名思義,整個村子,有一大半的人都姓裴,據考究,這也是有歷史淵源的,聽說當年是有一支裴姓人家,由於戰亂,嫡系旁系一起遷居至此,後頭便在這定了居,並陸陸續續發展壯大,還建了宗祠,寫了族譜。

改革開放春風吹,到了九十年代初,村裡已經有不少人,為了生活質量的發展,外出打工去了,這也多少影響了家中的風俗,以往約定俗成的什麼祭祖、掃墓,許多都往春節前後移動,否則哪聚得齊這麼多人?

原身的父親過世還不到一年,因此今年裴家的年,過得比往年要“寒酸”一些,沒有花太多錢,只是簡單的佈置,一家子湊在一起吃點東西,但本身這就有三年的講究,年前還得掃墓,供品起碼得準備個十幾碗,便在飲食上還算得上豐富。

雖說政府有發過文,提倡火葬,可身處山中的地理位置,要村民們充耳不聞,當做不知,繼續往後山埋人,原身父親的墓同樣在後山。

越往山上去,人便越多,當地的習俗,都是在大年二十九這天早上到正午,到這叫茶吃飯,徑直往前,便到了裴父的墓前,墓碑早就立起,用的是一塊青灰色的石板,上頭刻著裴父在族譜上記載的號,事實上原身也搞不太懂,只知道村裡的墓碑都要寫上什麼裴某公之類的稱呼,後頭的落款,則落的是裴鬧春一個人的名字。

才到了這,吳桂芝已經開始哭喊起來了,她事先備好了毛巾,一邊擦著墓碑上的灰,一邊哭喊起來,說些什麼你走得這樣早,留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話語,唐招娣則忽然成了個女壯士,單手抱著兒子,另一只手攬著女兒跪下,含著淚說些什麼公公在那頭一路過好。

裴鬧春眼睛裡也很快有了眼淚,原身對於父親的深厚影響,依舊影響著他的心,他沉默著蹲下,將一碗碗的菜品,佈置開來。

先頭也說了,村裡的墓地都在後山,上來的人家也不少,左顧右盼一陣,便能瞧見不少原身記憶裡熟悉的身影,各家各戶到山上後,主力軍大多是女人,老爺們更多幹的是,平整下墓地周邊的土,或是除除上頭的雜草,女人們的事情則多得多,上香燒白紙、清理布供品,還有些流傳下來的風俗,也基本由他們掌握。

裴父的墓地對於裴鬧春一家,只是第一站,再往後還有之前的裴爺爺、裴太爺爺好幾個墓地,要去打掃。

等到他們忙活完了,往回一回首,那幾處沒有人祭掃的墓地,便會格外顯眼,上頭荒草橫生,結著灰塵,不少還長些蛛網一流的東西。

“鬧春,你再看什麼呢?”吳桂芝紅著眼,今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要她不免也有些筋疲力盡,她看兒子看著山上發呆,便循著他的目光回頭,一看過去,她便也和兒子注意到了同樣的東西:“你再看那幾家呀!真可憐,絕了戶頭就是這樣,連個祭掃的人都沒。”

若是從前,她和自己丈夫上山時,看到這些,不免心中也有些戚戚然,生怕自己死後,遇到的場景也是如此,可現在有了裴子豪,她倒也能居高臨下地說兩句。

裴鬧春沒吭聲,他記憶裡湧現了許多當地的習俗和風土人情。

唐招娣也湊了過來,她抱著兒子,雖然腰酸背疼,可格外挺得住身板:“是呀,真可憐。”她目光裡全是同情。

這絕戶頭,說的便是那些沒有孩子、沒有女兒的人家,按著當地的習俗,死後連立碑,都只能藉著親近侄子、同輩的名字落款立碑,且這之後,也無人祭掃,這對於嚴格遵守習俗的當地人來說,可以說是最殘酷的懲罰了。

裴鬧春再沒有完全接收原身記憶前,心裡是有疑惑的,他沒能搞懂,生兒生女都一樣,憑什麼生了女兒還說絕戶,可在接收完原身記憶之後,他總算明白,這樣的想法從何而來——雖然他並不認同。

在裴家村,只有女兒的人家,除非是招贅,女兒最近也要嫁到附近的村落——村中十個八個是姓裴的,沾親帶故的,哪能互相嫁娶?可附近村落,習俗講究也很相近,祭掃的日子,都是在同一天,若是嫁遠了,那更簡單了,連回來一趟都來不太及。

就算女兒剛出嫁時,還掛念著家裡的祭掃習慣,會回來上墳,可久了呢?哪怕是最孝順的女兒,幾乎也做不到,幾十年,每年回村到後山掃墓的事情,無人祭掃、連個燒紙的人都沒,這之後也沒得延續,算得上實打實的絕戶。

當然,裴鬧春作為未來人,一度有些迷糊,燒紙、上香、祭掃不都是心理慰藉,誰能保證這些死者真能接收到呢?再說了,死了之後,兩腳一翹,黃土一杯,哪知道身後發生什麼?

可是在裴家村——或者說很多村落、人家,類似的講究還有很多,例如人死後,誰來捧牌位,有許多風俗,女人是不能捧牌位的,要由男丁來;還有牌位進祠堂、上頭柱香……總之,這些在裴鬧春看來,或許帶著些奇怪色彩的東西,對於很多人來說,正是這一生的追求。

不但如此,在裴家村,也幾乎沒有讓女兒養老的習慣——這養老,指的不是在大部分人概念裡的,給錢、照看,而是實打實的和誰住在一起,哪怕沒生病,吃誰家一碗飯、喝誰家一碗水,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句話在很多人看來就是如此,女兒嫁出去了,她樂意給錢、樂意孝順你,這是好事,要是你真的傻乎乎跑過去跟著女兒女婿住,那就是胡鬧、不懂事、不知分寸!

女兒要照看的是自己的公婆,就和兒媳也應當照看自己一樣,這是他們認定了的千古道理。

有這樣的想頭,但凡哪家哪戶,沒能生出兒子的,都在焦慮之中,他們翻來覆去,日思夜想的,就是自己上了年紀,要讓誰要照看。

在裴子豪還沒有出生之前,每天兩夫妻在床上,唸叨的便時常是這個,到了後頭,他們都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安慰自己的技巧,說些什麼以後讓女兒招贅之類的話,可有了裴子豪之後,可以說是撥開雲霧見月明,再無半點煩惱。

“所以我說,招娣你可是我們老裴家的大功臣!”吳桂芝親密地湊到了唐招娣身邊,伸手摸了摸裴子豪的小腦袋,“有了子豪,別說是鬧春他爹了,就連我,現在死了都閉得上眼!”

她這輩子,前面十幾年,繞著弟弟轉,恨不得心窩都掏出來,中間那二十來年呢,就繞著丈夫轉,為著他養大了兒子,到了現在呢,又有了孫子,可以開始繞著孫子轉了!

唐招娣一手還抓著女兒,她笑容裡全是驕傲,在沒生出兒子之前,每回只要回孃家,迎接她的便是批評和憂心,無論是媽媽還是姐姐,都在替她操心,生怕她因為沒個兒子,最後被掃地出門,要知道,隨著開放,這風氣也變了,不少發了財就換老婆,可不是開玩笑,她幾乎是用盡了一切手段,什麼香灰水、拜大仙、生子秘方,只要有打聽得到的,沒有她不去想法子的,沒想到絕處逢生!

她看向兒子的眼神,恨不得化作水:“我們子豪,可真是家裡的福星。”她又提點著女兒,“以後我們曉萍,可要好好照顧弟弟,弟弟長大了,就是你的天呢!”

唐招娣並不覺得自己的話不對,這也是她出於自身經驗總結的,要知道,家裡還沒有弟弟的時候,她們姐妹幾朵金花,天天被人取笑,媽媽在家以淚洗面,脾氣又差,有了弟弟後,她們一家的腰板才終於能挺直,再說了,家裡有男丁和沒男丁就是不一樣,若是出點什麼事情,自有弟弟幫忙出頭呢!

裴曉萍聽得似懂非懂,她只知道弟弟很重要。

裴鬧春聽不下去了,他一彎腰,一下抱起了女兒,插科打諢地說:“難不成我們曉萍的天不是我嗎?只要我多賺點錢,以後哪會有什麼問題呢?”

被丈夫這麼一說,唐招娣也是一愣,只覺得自己說的話可能有些冒犯了丈夫的權威,笑著又道:“我們家當然要靠你,我說的是以後的事情……”

“我還在的時候,靠我,我要是不在了,她也能靠自己。”裴鬧春輕描淡寫地道,“就像招娣你和媽,哪個不是獨當一面?我不在家,家裡的事情,樣樣都靠著你們。”

“那可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裴鬧春立刻反問。

唐招娣只是笑笑,兵不吭聲,這當然不一樣了,有沒有把,差的可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今年呀,咱們家算是順順利利的,迎接了金孫,老頭子在天上看到了,也會開心。”吳桂芝接茬,雖然丈夫才走,可走的時候不算痛苦,看到了金孫出生的他,是笑著離世的,“我就希望鬧春你順順利利地,在外頭打工,能穩定點賺錢。”

唯一不好的,便是這工作,若是當年頭一胎就是男的,哪有這麼多問題。

吳桂芝沒忍住:“要是曉萍是個男娃娃,那可就沒這麼多事了。”人的心,多少有些偏,這個孫子,是一家子求來的,她並不會去責怪什麼計劃生育,生了二胎,反倒是覺得孫女的性別有問題。

“媽,那可不是這麼個理。”裴鬧春立刻反駁,他沒順著母親的話說,只說,“我這辭職,也是順了大流,這兩年廠子效益不太好,我到了s城後,才發現人那邊的發展機遇,比我們這多多了。”

一聽這話,吳桂芝立刻樂了:“那看來我們子豪在肚子裡就有遠見,算好了日子才出來!”

得,裴鬧春無話可說,只是抱著女兒,往山下走。

入了夜,裴家村的天,都是亮的,每年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村子裡的人,便會各自循著大支親戚一起去吃飯,像是裴鬧春家,人口比較少,通常是到自家爺爺祖屋那去吃——那屋子由著爺爺的長子繼承,他父親統共五個兄弟家的人,都會到那吃飯,只是其他人家,可不比他家人口少,像是他的大伯父,便統共生了五個兒子,哪怕他們家的人沒去,也能湊成一屋。

根據以往的慣例,到大伯父家吃飯的人,通常會帶些錢或是去縣裡鎮上買點生肉、大骨,然後送到後廚,煮了之後,一起簡單吃掉,堂屋並不算寬闊,放了兩張桌子,已經滿滿當當。

“來,鬧春,這兒坐。”裴鬧春一進屋,就有人招呼,他在村裡還是很有些地位,畢竟從前是廠子裡的正式職工,幫襯了村子不少,雖然現在辭工了,可混得也還行。

“好。”裴鬧春認出那是他大堂哥,便直接坐下,兩張桌子看起來大,可人一上桌,已經坐滿,這麼一掃,荷爾蒙十足,兩桌子的全是男人,沒一個女人,現下還沒上菜,桌上只撲著塑膠桌布,擺著兩疊瓜子、花生,又放了一把糖果,眾人吃著這些,便開始吹牛。

是的,吹牛、瞎聊,便是男人桌上的保留節目。

“鬧春,你這工說辭就辭,還能回去不?”大堂哥開口便問,憂心忡忡。

“回不去了,現在抓得嚴,生了二胎,哪能回去。”他笑著回答,半顆心卻在後廚那。

大堂哥很是感慨:“你說說,這算是什麼事,對了,我聽人說,現在辦法很多的。”他在村子裡久,聽得也多,“只可惜,生曉萍時,咱們沒上心。”他拍著大腿,很激動。

大堂哥難得有能說的事情,滔滔不絕:“你看人家二麻子,他們家就聰明,生了女兒就往鄉下送,先不上戶口,一直到生了兒子後,就給錢,託著把女兒上到別人家去。”這年頭村裡上戶口還不太講究,不像後世要什麼出生證明、不在醫院生還要親子鑑定,頂天了村子開張證明也行,他聽說不少單位人,就是這麼幹的,女兒往鄉下一丟,若不是到上學年紀,絕不用操心戶口問題。

“沒事,現在打工也挺好。”裴鬧春打心底眼,不太能接受這樣的想法。

大堂哥又道:“哎,說到底,還是可惜,你們家曉萍要是個男娃娃,什麼問題也沒有了!”他替自家堂弟揪心,好好地一份工,就這麼丟了。

“曉萍挺好的。”裴鬧春面對大堂哥和自家母親、妻子如出一轍的說法,便是一愣。

“好是好,就可惜不是兒子。”大堂哥拐一萬個彎,也能扯回來,“不過還好,現在你們家有子豪了,就不愁了!”

“……嗯。”這一聲,裴鬧春應得並不爽利。

“上菜了!”不知哪家的媳婦端著菜上來了,按照以往的規矩,頭盤該是冷菜,不過這都大冬天的了,便也不講究,直接從硬菜開始,頭一道,便是實打實地紅燒豬蹄,村裡可不講究擺盤,老大一個盤子,裝得滿滿,就這麼上來,一下落在了桌上。

裴鬧春沒動筷子,眼神往後飄,卻看不見自家兒女、媳婦老媽的身影。

“鬧春,你怎麼還不吃?”大堂哥可不跟他客套,直接夾了一筷子豬蹄便往他碗裡頭丟,“別在我家客氣,咱們誰和誰啊。”

“沒,我就是想曉萍和子豪呢。”他隨口應。

“管他們做什麼呀?”大堂哥笑了,不過也挺能理解,自家堂弟以前沒兒子,好不容易有了,肯定心裡掛念,他拍了拍對方,“你放心,後頭那麼多人呢,他們會照看著孩子,孩子們啊,開小桌!”

村裡辦酒席,向來是給孩子們開小桌的,一般都是在後廚旁邊,支張桌子,大桌的菜會分小盤出來,孩子不定性,一般吃不了幾口,就會到處跑,只需要費點心看看,別要他們跑出去就行。

裴鬧春沒打算剛來,就幹出什麼標新立異的事情,他埋頭吃飯,卻也時不時走神,桌上菜上了幾輪,便開始拼酒,他尋了個機會,打著上廁所的名義,便往後廚去。

祖屋的後廚很大,一半在小屋裡,一半在院外,現在那熱熱鬧鬧地,湊滿了人,所有的女人,基本都來齊了,正在那忙活。

“碗來了,洗碗啊!”負責送菜的,正是大堂哥的媳婦,她力氣格外大,蹲著空盤子回來,便倒到大的紅色面盆裡頭,那邊上有兩個小媳婦,專門洗碗筷的,雖然燒了些熱水用來對,可冬天氣候冷,沒一會,那水就不冒氣了,手插進去都發冷。

唐招娣幹的,和以往在家裡的,是差不多的活計,她頭髮盤起,站在案板邊切著配菜,過年的菜,多少有些講究,不只是要大碗,還得顏色鮮亮,蔥姜蒜是必放的,還得準備些隨手能扔的菜絲用來提色。

“好了好了,醋溜白菜好了。”吳桂芝站在灶臺前,揮斥方遒,她的手藝,在整個村裡都有名氣,和她站旁邊的,是大伯父的媳婦,對方做的是另一道硬菜,能煮這麼大分量菜的鍋沉得厲害,可站在這的媳婦們,個個力拔千鈞,絲毫不虛,手起落下,連分量都把握得剛好,一個盤子一半,絕不給多、也絕不給少。

一聽這話,剛歇息沒兩分鍾的大堂嫂又起身了,她拿著個托盤,放上兩盤菜,便腳步匆匆地又往屋裡去。

此刻,這後廚就像一條標準的流水線,一屋子的女人分工明確,銜接流暢,生生地把後廚活玩出花來,任誰來,都看不出她們還空著肚子。

裴曉萍正在屋子裡陪著弟弟,手裡端著碗,媽媽幫她在碗裡打了些菜肉和飯,她便這麼埋頭對著弟弟吃了起來,同她一樣的,還有幾個小姑娘,畢竟這種日子,沒人能抽開手來照顧孩子,只得把活交給了這些半大不小的女孩。

“聽說今天有豬蹄呢。”有個小姑娘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想往外看,豬蹄價格可不便宜,那兩桌男人就能消耗得差不多,輪到孩子桌的,只有幾個,都得緊著男孩先,除非家裡獨苗苗的女孩,基本都分不上。

“想什麼呢。”另一個女孩笑了,“還是先看著弟弟吧!”她眼巴巴地,只怕弟弟哭,哭了又是麻煩事。

裴曉萍以前都是在後頭桌上吃的,當然,桌上沒人組織秩序,一般全靠筷子功夫好壞搶菜,這是她頭回被塞到後面,她忍不住,小聲地問了句:“我媽和奶奶等下要吃什麼呀?”以往她沒想那麼多,都是自己埋頭吃,今天一直待在裡面無事可幹,發散思維,想的便也多了。

很有經驗的女孩又笑了:“哪有得吃?得先把前頭的菜備完了才行的,估計是下碗麵吃吧!”

“那會不會餓著呀!”裴曉萍捂著自己獨自挺擔心,對她這年紀的孩子,餓著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怎麼會餓著呢?幹活就是這樣的!”女孩習以為常,並不覺得奇怪。

裴鬧春已經到了後廚,他遠遠地,能看見那廚房還在忙活,有不少媳婦,看得出是餓了,時不時地捂一捂肚子,可卻也從不說話,這屋子之間,像是劃開了巨大的界限,前頭是香氣撲鼻、酒味沖天,笑得熱熱鬧鬧,後頭雖然同樣熱鬧,可卻是不一樣的感覺。

他剛轉身,最後一道菜便送出去了,吳桂芝把剩下的這些菜絲、邊角肉一彙集,炒一炒,便這麼下鍋做起了滷麵,也不擺桌子,大家各自拿個板凳坐下,或者是站著,便開始吃了起來,絲毫不覺得委屈,還有功夫開開玩笑,說說今天菜色的好壞。

已經離開的裴鬧春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回了屋,重新的回到了另一片熱鬧之中,他已經做好了決定,他要帶著一家子到城裡去。

裴家村並不是個壞地方,可在這習俗之下,恐怕使勁渾身解數,也改變不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真生死時速

△當年畢業論文寫過對男女平等的研究,有一些也折射在了文裡。

△今天更多的想和大家探討一個大環境——對於很多山村,甚至包括我們周邊,環境認知便是如此,要改,需要時間,我很慶幸地看到,這十年來,真的改變了好多。

↑但我個人建議……如果可以,還是儘量稍微地遠離原有的環境,否則改變的難度是max級別

↑完全沒有洗白的意思,重男輕女,絕對是不對的行為←但是也有社會的成因,這應該小天使們都能理解的!

感謝 勾黎 的地雷

感謝 小仙女x20、牛牛媽x10、sealx20、雜家都是吸鐵石x10、輕煙一顧x8、葵x20、悟空你咋了x15、胡阿眠x30、我是你亞姐、要優雅不要汙x10、冰鎮西瓜汁x2、風中飄的雲、三貓頭兒x10、淺伊zjulyx10、浪子回頭、借晚風x10、君陌、audrey 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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