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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未已

第六十八章 當時人似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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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未已第六十八章 當時人似否

罷了,懷胥才歇下,瞧得指節生紅,身下林馳氣力微微,驟然咳了兩聲,一帶咳出血。我道:“懷胥,成了,過來。”他向我俏倬一笑,眉眼憤懣褪了些許,一翻身,迎過來,俯身與我三寸之餘,笑道:“美人喚我何事?”我嗔然,瞧著他眼底粲然似盈出水,瞧得我分外不自在,不過抬腳踹了他,道:“你安生坐著吧。”

忽是有小廝至,慌張道:“公子,那戲子服毒自盡了。”林馳乍然回了神,掙扎欲是起身,呼喊道:“蘿仙不會這般傻,定是你們合起夥來害她……”那小廝欲言又止,顯然被此時聒噪嚇住,勤雲以帕捂住他的口,他悲憤化作喃喃自語,縱了好些行清淚。沈重卿問道:“那她如今如何?”小廝繼而才道:“我請了大夫一瞧,還有些氣息,命是撿回來了,倒是還昏迷著。”林馳適才安心些許,倒是直直瞧著門,大抵分外想著瞧一眼白蘿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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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卿適才起身揮衣袖道:“去長柳街。將他綁好,一併帶去。”他欲是來扶我,偏是懷胥將我攙著,道:“清歌我照料便是了,你就將他看好。”他將手收回,只道了聲:“嗯,小心些。”隨即背了身,不過茶白色衣裳,瞧不見神情。

懷胥驀然俯在我耳邊問道:“怎麼?這一受傷將你傷成了痴兒?怎麼這般愣神?”我回瞪他道:“這不還是你造的?不嚴加看管好懷府的人,讓得林馳有機可乘,剮了我幾刀,我如今也不會,悽慘成這般。”話後回味自個語氣竟是幾分嬌嗔,如似春閨怨婦般。

他輕笑道:“好好好,怨我,等你好些,我帶你去吃福滿樓的醉蝦。”我依舊瞪著他,他適才又道:“還有天外天的鮑魚盞,一日僅做一份,須候個數月,巧是我與天外天的老闆熟識。”我適才傲嬌道:“那便說好了,可不要賴。”

日頭斜了幾寸,薄了幾分,還是些暖和。乘了車馬,趕去了長柳街,及至槐樹下方才停了車,兩三點房舍,一口枯潭,怪石嶙峋,落葉堆積。遂是推門入室,鴉青羅床憔悴人兒,秀面氣色不佳,纖體本是輕盈,這便瞧得愈發纖弱。

於時林馳掙扎著厲害,瞧著些許不忍,遂將他放了。他跪於羅床前,泣不成聲,聲聲喚著蘿仙的名字,她似是聽聞得了,眉目微蹙,爾後緩緩睜了眼,打量一圈而已,眉目泫然,啟唇欲言,支吾許久,也未言出話語,竟是流了行淚。

於時沈重卿附在我耳旁輕聲道:“啞了。”啞了?我亦是一怔,於戲子而言,聲色如同性命一般要緊,她如今啞了,怕是再唱不得戲了。我與周遭人面面相覷,眾人皆明了,一聲惋惜。偏是林馳不知情,於旁一言一語關切,此時偏覺幾分聒噪。

沈重卿示意了小廝,小廝心領神會,與林馳道:“這位公子,白姑娘方醒,須靜養些時日,切莫叨擾她。”林馳霎時寂寂無聲,愀然起了身,欲是退出房門,於時白蘿仙竟抬手拉住了他,眉眼哀愁,林馳幾分詫異,隨即跪了下,道:“懷公子,讓我留下照料蘿仙吧,求求你。”懷胥瞧我一眼,我聳聳肩,白蘿仙是懷府的人,這等事自然是他自個做主。懷胥哼一聲,道:“行吧。”林馳謝過了懷胥,將白蘿仙的手愈發攥得緊了。

驀然對上白蘿仙,眉眼悽悽切切,不勝幽怨,萬般不自在,我偏了頭,只聽聞林馳對她柔柔絮叨了幾聲。我遂是拽著沈重卿衣袂道:“我們不如先行告辭吧,省的擾了人家。”一行人便是一道行去。懷胥驀然與他們道:“你們可別想著私自出逃,白蘿仙畢竟還是懷府的人,到時候,可得按懷府的規矩處置。”林馳愣愣應了一聲,左手莫名顫了幾分,面上有些虛。

是夜,月色皎皎涼薄如水,寂寂無聲,蟲鳥早隱匿了蹤跡,如今至了冬了。白日睡得多了,當下自然無倦意,燃了一盞燈,披覆了件翠紋斗篷,悠哉躺在搖椅上。適時安好鑽了出,胭脂色薄薄羅衫,明豔可人。瞧得竹玉盈盈暖光,我嗔道:“這塊竹玉,我可真不願佩帶著,如今天氣寒了,你在竹玉裡愈發寒,凍得頸窩子疼。”

安好撇撇小嘴,適才無辜道:“姐姐,這可怨不得我,夏暑之日,你可對竹玉喜歡的緊呢。”這小鬼,雖駁得有理,我偏是嗔道:“今時不同往日,我如今就是嫌它了。”安好瞧著我如今傷著身子,倒不與我爭,關切道:“姐姐,傷痛可好些了?”

我佯裝乏力道:“疼著呢。你姐姐打小就未受這般重的傷,如今要養些時日了。”她湊了近些,端詳半晌,才道:“也是,面上氣色不如前,想必是昨日失血多了。姐姐,你可知,你昨日歇下後如何了?”

白日裡沈重卿與我提及過一二,我問道:“如何了?”她蹙眉道:“昨日你歇下後,我瞧著你白紗滲了許多血,我喚你你也未聽聞,瞧著大半衣襟染了血,我怕你隨我一道去了……我又沒法子,這麼大個地兒,我也就認得重卿哥哥,只好去尋他。他正睡得沉,被我喚醒可急匆匆趕來了呢。我將林馳的事與他說了,難得瞧見他又怒又憂的模樣呢。且重卿哥哥守了你許久,未曾移步,還特地吩咐月梅熱好粥,待你醒來便可喂你。”

我自然知曉沈重卿對我極好,平日也諸多照顧,百般順意,不過承蒙了我往日的恩情罷了。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心下自然是有些非分之想,可不敢多想。

罷了,我道:“安好,你如何看白蘿仙?”安好託腮思索道:“姐姐還在為白蘿仙的事耿耿於懷?且不說她與懷生是否郎情妾意了,你就瞧著一個戲子與富家公子哪能成雙?你可讀過這麼多話本子,門當戶對才能成佳話,他們這般,最多落個苦命鴛鴦的下場。姐姐你可讀得比我多,其中的道理你自然比我通曉,”

道理我自然曉得,白蘿仙想與懷生長久,自是難的。不過她與懷胥又如何,倒是難以揣測。且我摻和了許多,既是當局者,自然沒有安好這般的旁觀者想的明白。我又問道:“你說,白蘿仙對懷生可是真情?她爾後可不是勾搭上懷胥了?”

提及懷胥,安好頗是憤懣,蹙目道:“懷胥哥哥真是趁人之危,恰巧白蘿仙被情郎所傷,他一番甜言蜜語,哪家姑娘會不上當。”安好這般怨婦的小模樣,倒是忍俊不禁。須臾,我又道:“倘若我當日不替她求情,懷胥也不曾去試她,她還會落個今日這般下場?”

安好一頓,面色凝重,道:“這事可怨不得你,求也是林馳託你求的,如今他又恩將仇報了。白蘿仙今日不過是啞了,她在懷府再留個數月,無人庇護她,如何死的都不知。姐姐,並非是有情就足矣,更多看機緣,看天意。”說罷,她神色黯了幾分,未再多言。

我出神瞧著燭影忽明忽暗,將一屋子映襯得昏昏,一盆子蘭草碧葉長,雖設在舍內,卻也凋敝許多。安好託腮想的出神,眉目倒是籠了幾分愁,半晌,她道:“姐姐,今兒懷胥亦是傷了,我有些擔憂他,想去瞧瞧。”

我棲在搖椅上,左邊身子骨硌著有些酸了,挪了身子才覺舒坦些。我道:“你瞧我這般模樣,還如何去?”她輕嘆一聲,嗔道:“他對鬼瘮得慌,我又沒法自個去。”她思忖許久,怨道:“罷了罷了,管他做何。”說罷,起了身,胭脂色身形一閃,不知何處去。我輕笑一聲,這小鬼一走,這會陪我解悶的人兒也沒了,偏是長夜漫漫,不知如何打發了。

這便四下顧盼,胡亂思量,待燭燈燃了盡,這才有了些許倦意,待聞得雞鳴,應是破曉之時,安好才歸。時下我正躺回羅床,擁衾欲是眠。安好沿床歇下,道:“姐姐,你還未眠?我方才從懷胥哥哥出處歸來。”

我含糊應道:“你怎獨自去了?”她嘆一聲,道:“我本是四下閒遊,出了神,不知為何就走到了懷府。既是到了,不妨就去瞧瞧懷胥哥哥。我去時,他已入了睡,還聽聞著鼾聲起。我於他枕邊瞧見了一個泥人,倘若我沒記錯,應是你與懷胥哥哥初識之時,他搶去的。我入了他的夢,是座幽深宅院,竟是森森,他在宅院中尋不到出路,焦灼得很,我亦是頭一回見他這般。我便化作你的模樣,將他領去了竹林,一同去林西處賞梅,有暗香盈袖,去南山山巔看日暮蒼蒼,去西廂屋頂賞漫漫星辰。不過是夢罷了,卻教我當真滿足。我此生既是不能與他長相守了,這般,足矣。”

時下我已是睡意昏沉,聽聞得斷續,不過迷糊間應了一聲。良久,安好又嘆道:“懷胥待你這般好,我不知該怨,還是該喜。我當真盼望有朝一日我能是你,是清歌。”頸間竹玉忽是發寒,我早已沉沉入了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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