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生物編年史50.血灌眼鼻
奧來.拜爾曾經想過自己的人生將如何結束。
當他最在乎的親人們過完他們應該度過的一生，他也便隨風而去，將這副身軀讓給另一個自己。
至於娶妻生子、好友知己等等等等，一切隨緣、順其自然。
做著早飯的奧來覺得一切只要像現在這樣慢慢地走下去、慢慢地走下去，自己的心願便一定可以實現，平靜的一生將如最近這平靜的生活一般悄聲步入那終末而美好的黃昏。
難得發會呆後，奧來卻意識到時間有點晚，便拿起一枚雞蛋盤了盤又敲了敲。
蛋液打在乾淨的盤子上，滋滋作響的滾燙蛋液不一會便得以熟透。
早餐被端上餐桌，洗漱完畢的莉莉絲早已等候多時。
‘話說，莉莉絲最近也不睡懶覺了……’
作為一個哥哥，奧來對此感到欣慰和落寞共存的複雜心緒。
“奧來？”
莉莉絲叫著奧來的名字，卻不是不滿或憤怒的情緒。
“怎麼了？”
“今晚由我來做飯吧。”
少女笑著，明媚的眼眸彎得像月牙一樣好看。
“畢竟哥哥都照顧了我那麼久，以後我也要為這個家出份力。”
奧來也笑了。
“好啊，今晚我們一起做飯。”
……
莉莉絲出門後不久，奧來也出了門，他的目標是東南角的鐘錶師唐古尹·康納利家。
莉莉絲考上了河鎮大學是一件好事，但每年要交的學費卻並不太美。
為此奧來“想出”了第二個絕妙的創意——
一臺底下燃火、沸水運氣的動力機器，它將挑戰原始的人力畜力風力水力，推動偉大革命步入高潮，開闢出一個嶄新的時代。
“我把它叫作蒸汽機。”
奧來向那位依舊精神的老先生訴說著“蒸汽機”的基礎理念和運作邏輯，唐古尹表現出最大的認真與尊敬。
“這次我們或許可以試試自己為它申請專利。”
唐古尹愣了下，有些難以置信。
“可、可，那要好多錢啊……”
奧來拍了拍這位老者的肩膀，他明白這位一輩子勤勤懇懇的鍾表匠渴求著“人生最後的輝煌”——
那是讓世界記住自己的最後機會。
“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唐古尹呆呆地看著奧來，最後忍不住紅了眼，便側過頭去揉了揉。
“讓您見笑了，只是我實在沒想到，作了一輩子的匠人都默默無名，晚年還會有這樣的機會去留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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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
“太感謝您了，拜爾先生。”
唐古尹.康納利深深地鞠著躬，而那份不善言語的深厚情感便傳達到了奧來.拜爾的心中。
走在回家路上的奧來也不由得會心一笑。
直到嘈雜聲來到耳邊……他的臉色驟然一變……
……
當暴徒們攻破學校大門時，莉莉絲正在第三講席室內上課，主講的教授是克維多·瓜哈爾多。
因為當代大學沒有考勤制度，也無考核制度，學子們都是愛上不上的態度，教授們也大多是隨隨便便的姿態。
克維多·瓜哈爾多教授的名聲極大，不知有多少學子想要和他拉拉關係、更加親近一些……一開始他的課堂上也確實是人頭攢動、人山人海。
但克維多教授的學術水平過於超前，授課內容更不願將就大多學子的實際水平……
導致現在還願意來聽這堂兩週一次的講席的學子少了很多很多。
少到密密麻麻的箭羽從窗戶外射進來時，只死掉了幾個人。
聽見了外界異動的莉莉絲也只來得及躍上講臺，在克維多教授滿臉的不可思議中撲倒了他，令他躲過那根釘在身後黑板上的箭羽。
“教授！躲到下面去！”
莉莉絲把教授推進講臺下的空格，直沖鼻中的血腥味令她的理智搖搖欲墜。
“莉莉絲！？你！！？？”
克維多教授指著莉莉絲，那雙漆黑的眼童就在近前化為血紅。
猩月在前，虔誠的學者由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
莉莉絲不敢再多看教授一眼，轉身便奔出了講席室，企圖逃脫身後的致命誘惑。
但她轉頭便跌入了更深的煉獄。
走廊上的每一個人都在尖叫、都在奔跑，鮮活的人、流血的人、美味的人……
無法抵擋的慾望幾乎淹沒了她，耳畔迴盪著血液滴落的聲音，不知那是真是幻，卻美妙得好似神聖的啟迪。
地上是翻滾的血泉，沼澤般的凝滯感拖住了腳步，滿眼望去竟是紅潤一片、詭譎扭曲。
無數的手從身後不知處伸來，它們抓住莉莉絲的手臂、絆住莉莉絲的腳踝，用盡一切辦法挽留她的身心，那力量是何其的強大，以至於最偉大的聖徒都要跪倒在魔鬼的座下。
人性的弦繃到極致、未斷將斷，嗜血的怪物即將脫籠而出、大開殺戒。
‘我……不想這樣……’
手腳失去了控制……
‘我不要這樣……’
那便讓血液動起來……
‘我要控制住自己……’
如果慾望來源於刺激……
‘我要控制住慾望……’
……
那便去控制刺激。
“啊！！！”
淒厲的慘叫在此時此刻是合情合理的，周遭的人們只顧著自己逃命。
陷入黑暗和劇痛中的莉莉絲扶著牆、低垂著頭，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就此倒下，顯出前所未有的虛弱。
黑紅的細密絲線蔓在她的臉面，上至眼瞼、包住眼球，下走鼻翼、止於鼻尖，那原本細膩的皮肉正如“血爪”一般開裂翹起卻捲起了邊，湧出的血液又湧回去。
那支離破碎的悲慘樣子正是力量的錯誤運用導致的結果。
雙目變得灰白、靈動不再，好似覆上一層老繭。
鼻中更是滲滿鮮血、失去嗅覺。
徹底斬斷視覺和嗅覺的誘惑，莉莉絲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她扶著牆聽著音，按照著記憶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