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生物編年史66.狼溪戰役
圓圓的滿月漸漸升上夜空，淒冷的光輝灑在潺潺溪水中。
冬季悄然接近，寒流從遙遠的極北之國愛坦威爾尼亞漫漫席捲，令現在的每一個夜晚都越發漫長而難熬。
火槍隊四十七人駐紮在當地一條被叫作“狼溪”的溪流旁。
那些健壯的好馬拴在邊上的樹林中，焦躁不安的嘶鳴和過於頻繁的踢踏聲都在預示著某種危險的悄然逼近。
四十七人四十七杆燧發槍，把把清好了灰、壓好了彈，只等著目標的出現。
火槍隊隊長伯爾特.阿特金森.費利茨輕吻著手上的十字架吊墜，心中默唸著在宗教學院中日夜吟詠的經文教義：
“最具威力的父，懇請您教我等禱告，一如聖子教導飛禽羔羊那般……”
“靈在心中、靜在靈中，只願可以蒙主垂聽……”
“親愛的父，我站在這裡，象徵著您的偉力，誓要與那邪惡較量後取勝……”
“您曾說‘人子來，為要尋找拯救失喪的人’，然後讓救恩進了撒該的家，好叫那些世俗的傲慢的人知道他們已經是上帝的選民……”
“就連那拜偶像的小瑪拿西您都可以打救，那無辜者的血從聖城流出，從這邊直到那邊……哦，最後到底是誰跪倒在囚籠，身掛鐵鏈地苦苦哀求主的諒解……”
“您的榮光哪怕是在這樣的月夜下依舊會照在我的身上，我則因此將戰無不勝……”
“感謝您垂聽我這樣的禱告，藉著我主神聖之名……”
“阿蒙。”
放下吊墜、睜開雙眼，伯爾特握緊手中的火槍，他起身踏步在他的士卒之間，俊俏的臉上是堅硬的狠辣與澎湃的激昂。
他的眼睛對視著每一個人，他的聲音也高高揚起。
“我的火槍手們！”
“那邪惡的野獸就在我們身後的林中，它的眼睛是綠色的，它的牙齒是發臭的……”
“現在它要來吃我們，並深以為然地覺得它可以吃到我們……”
“這可真是奇恥大辱！！”
火槍手們沒有發聲，只是心中原本的些許膽怯開始被憤怒和兇悍取代，連那一雙雙眼睛也瞪大了幾分。
“現在是我們的時刻了！我們要以國王的名義告訴那頭怪物，到底誰！才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我是阿特金森.費利茨，我以家族的名號和騎士的榮耀發誓，我將身先士卒！無所畏懼！！”
“我們必將凱旋！他日在加西亞二世座下接受敕封與賞賜！”
大受鼓舞的火槍手們高舉槍支、齊聲高呼：
“凱旋！凱旋！凱旋！！”
他們火熱的眼神牢牢跟著伯爾特，必勝的信念徹底壓倒了對於怪物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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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們懷著士氣回到了各自的崗位戒備，伯爾特也端起槍對著天空扣動扳機。
“碰！”
槍聲響徹空地，傳入林中，不知去到多遠的地方……這是一封戰書，更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我們必將得勝！’
伯爾特把槍支交給副手清灰處理，順手拿來另一把填彈完畢的槍。
‘沒有血肉擋得住火與鐵的威力！’
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了林中的神秘陰影，火辣辣的氣味尚且縈繞在他的手上。
……
林中的安靜維持了很久很久，久到嚴陣以待的火槍手們大腦朦朧、精神恍忽。
短暫的狂熱與持續的振奮之後，是不可避免的疲勞感。
有名士卒甚至看見了遠方太陽漸漸升起的剎那光景，卻在眨眼間發現那不過是一種可笑的幻覺。
微微幽藍的光點起伏在一名士卒不遠處的灌木中，那人只是呆呆地看著，連一時放下的槍口都還沒有抬起……
竄出的黑影撲倒了他，巨大的爪子撕開皮肉，哪怕是觸碰到肋骨，也只不過是稍有阻礙便將其折斷扯出。
血水染紅野獸烏黑的毛髮，受驚士卒面目扭曲，驚慌失措中扣動扳機，彈丸不知道射去了哪裡，那槍響倒是令野獸逃回林中。
“在那裡！”
直到現在，伯爾特才反應過來，他大喊著，首先朝那野獸逃去的方向舉槍便射。
“碰！”
一眾士卒隨後跟上。
“碰！！碰！！碰碰！！！”
槍聲連成一片，一時盛大歡悅得好似狂舞的野蜂。
很快，動靜歇息了下來，那被打得搖曳不停的樹叢灌木這才重歸平靜。
冷汗這才冒出皮膚，緊張的人們終於來得及喘上那麼一口氣……
一截被打斷的樹枝在咯吱作響中垂掉到了地上。
“啊！！！”
淒厲的慘叫傳來，幾個在剛剛控制住自己、未射出鏜中彈丸的士卒轉身便扣動扳機。
那個被利爪插入後腰、高高舉起的可憐人好似一面盾牌一樣擋住了幾枚彈丸，飛濺的腦漿滴入狼人的眼中，一枚幸運兒則擦過了它的側腹。
灼熱的痛苦與洶湧的恐懼令它渾身戰慄，陷入獸性無法自拔的怪物在咆孝中用雙手活生生把屍體撕成了兩半。
“吼！！！”
血肉內臟堆積在腳上，破裂鐵甲滾落草地。
月光照在那野獸的身上，士卒們這才真正看清它的模樣——
三四米高的巨大身軀直立著，烏黑的毛髮膨脹的體格令它成為了一座恐怖鐵塔，透露出無法匹敵的兇悍與攻擊性。
形態宛若狼類，身後卻沒有尾巴或突起。
如扇般寬大的手足長著利爪，卻五指分明、時張時合。
猙獰的大嘴長滿尖牙卻頗為粗短，面部肌肉青筋暴起、縱橫猙獰。
微微曲起的身軀後仰，雙臂大開中仰天嚎叫，直令整個世界都陷入那深深的戰慄與恐慌。
月光下，它的面部、頸項、腋下、腹部、大腿根部都在發出些微閃光……那裡竟然長著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黑色鱗片，像是簡陋護甲罩在要害之上，卻又像雜糅的野狗一般醜陋作嘔……
眼角高掛、狹長異常的眼眸大張著，那雙非人的獸童泛著幽藍的光，那冰冷之中帶著笑意。
流出涎水的牙口拉出富有人性的笑意……
野獸在嘲笑著它的獵物。
“填裝火藥！”
伯爾特大喊時，野獸已經四肢著地、直奔而來。
“舉槍！”
命令太過倉促以至於士卒們難以跟上，那聲音裡透著顫抖與喘息。
“瞄準！”
伯爾特舉起槍瞄準那怪物，也親眼目睹揮舞的爪子割開腹部腸子、低吼的狼吻咬碎咽喉頸項……
“開火！”
“碰！！！”
頭暈目眩的伯爾特跌倒在地，滿頭是血的他被清灰不足而炸膛的槍支震得雙耳轟鳴，直到這時才感受到那劇烈的痛苦。
巨大的野獸衝到了他的面前，士卒們的槍支終於打響，彈丸亂飛著，其中一枚打在了伯爾特的腳上，令他慘叫得更為大聲。
但烈火裹挾著更多的鐵丸逐一鑽入怪物的血肉之中，打斷它的骨頭、擊垮它的肌理。
一枚子彈甚至打在它的下顎，那半垂的下巴吊在那裡，血水混著涎水像是小溪一般流下，一顆爛牙甚至掉到了伯爾特的眼前。
‘好！’
伯爾特慶幸著、歡呼著，他已經看見這頭野獸轟然倒下的畫面……
但只看見了，彈丸被蠕動起伏的肌肉逐個擠出的可怕畫面。
一手扶起下巴，血肉筋骨像是淤泥般流動堆積粘合定型……狼人張合著新生的下顎，愈發強烈的飢餓直令它腹中鼓叫。
“吃……”
它低吼著，從喉嚨裡憋出一個模湖的單詞，雙手壓住伯爾特的同時，也壓碎了他的肩膀與側肋骨，大嘴下埋間發出可怕沉悶的聲響……
顫抖的身體很快癱軟下來，吃下半個的它覺得味道差強人意……一股火藥的辛辣味道……
低吼中，野獸抬頭，繼續著今夜的血腥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