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前夜,她變成了蘑菇106、求而不得
藥師蓮華境中, 清霧氤氳,春大地。
冰蓮已轉為通透的青色,它正在緩緩綻放巨大的蓮瓣, 大蓬大蓬溫暖的蓮霧向著寧青青籠罩下來。即便是沒把巨蓮當人看的謝無妄, 也能清晰地感覺藥蓮在呵護治癒自己的“朋友”。
謝無妄收元火,留戀地最後觸了觸她的唇瓣, 然後斷分開。
仰頭仰急, 視野漫過了一片黑影。
像方才那般精細地控制元火, 對神魂的損耗極其驚人。
他微眯起雙眸,抵禦識府傳來的寒冷和眩暈。片刻, 他緩緩垂眸看她,眸色複雜——她解決那些妖丹、替毛英俊清除魔蠱的時候, 便是承受著這樣的痛苦麼?
想她懶洋洋地苦著臉, 寧願受痛也不願讀書的模樣, 他一時竟不知是心疼還是。
如她這般的女子,當真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
幾息之後,寧青青眼皮微動,那粒凍在睫毛上的淚水就像凝在花瓣上的冰露, 輕輕彈開, 碎成一片晶瑩。
她慢慢睜開了眼睛。
周遭已經不冷了,視野中充盈著淡青色的蓮霧,芬香四溢, 空氣裡滿滿都是開春的暖融。
她下識地看了謝無妄一眼。
他的臉像雪,薄唇微微下抿, 色澤淡了許多,眉眼間一片清冷平靜。
“醒了。”他淡問候,“身體如何?”
她的胸腔中仍然殘留著絲絲餘悸, 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她輕輕吸了口氣,將視線轉一邊。
略微平復了心緒之後,她發現謝無妄已將她推遠了些,身軀儘可能地減少接觸,並不親近,只是救助的姿態。
他的手掌沒有碰她,微並五指,以掌側抵護著她——很禮貌,很有距離感。
他刻斂著氣息,對她沒有半分冒犯。
這讓寧青青很快就放鬆了下來。
“些了。”她猶豫片刻,輕問他,“你怎麼樣?”
他漫不經心地:“我能有什麼事。”
他已合了厚重的外袍,與她沒有一絲肌膚接觸,但她能感覺他的身體是涼的。
怎麼可能沒事呢?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管為她付出多少,來也不說。
她的胸口有些酸澀,鼻腔也是。
她難過地說道:“謝無妄,你對我很,可是……”
“噓。”他打斷了她,“別說話。”
頓了頓,他道:“有音。”
寧青青抿住了唇。
謝無妄揮手撤去結界之後,她也清晰地聽了‘吱吱吱’的音。
循一看,寧青青立刻將胸中隱約的抽悸給拋了腦後。
不遠處,躺著一個大雪人。
她的唇角微微抽搐,帶著點希冀與不確定地問:“……封印防凍嗎?”
倒黴的毛英俊大雪人正在褪冰。
謝無妄唇角浮起一絲古怪的:“你說呢?”
自然不防凍。
要是封印能防凍,他早把她封印起來了,又何必吃那一大通苦頭。
“不防凍啊……”寧青青額角突突直跳。
毛英俊看上去真的有點慘。
謝無妄將她扶綻開的蓮瓣上坐穩,然後若無其事地淡著,走向那坨雪人。
寧青青倚靠大蓮花,憂鬱地望向謝無妄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此刻的謝無妄,看起來就像一個明知自己犯了錯,卻故無所謂的半大少年。
他灑脫不羈地走毛大雪人的身邊,將他拎起來,化冰。
慘不忍睹。
“簌簌!”寧青青身後的藥蓮用力蹭她,和她打招呼。
“唔,大蓮花!”她彎起了眼。
此刻她依舊非常虛弱,本想抬手拍拍它、用臉蹭蹭它,可惜實在提不起氣力來,只把右手垂了厚實剔透的蓮瓣上,指尖探出細細的菌絲,與它親暱地貼在一起。
她能感覺大蓮花情緒很激動。
它有靈性,但是無法清晰地表達出自己的志,只能‘嗚嗚簌簌嚶嚶刷刷刷’地傳遞些亂七八糟的共鳴。
大概的思便是,她為它受了很多苦,它難過難過,也感動感動,它要報答她,一定要報答她,什麼都可以為她做,什麼都可以!
“哎呀,”寧蘑菇很不思地輕嘀咕,“不用這樣,我們是朋友嘛。”
“簌簌簌簌!”
它拼命搖動蓮瓣,向她傳遞蓮言蓮語。
畢竟物種不,寧青青能夠感知靈植的情緒,已是極限。
蘑菇是高等生物,自然不可能徹底聽懂這些過於低階的語言,只能大概知道個思。
“簌簌!簌!簌嗚簌!”大蓮花努力和她溝通。
寧青青沒力氣動彈,便用菌絲在巨蓮的蓮脈上蹭來蹭去,安撫這位大朋友激動的心情。
一蓮一菇,雞鴨講地和諧。
那一邊,謝無妄替毛英俊解了凍。
合道大能的身軀雖然沒那麼容易被弄壞,但用極火來急速化冰之後,可憐的戰殿殿主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在沸水裡煮五分熟的生肉。
寧青青:“……”
不看了,辣眼睛。
巨蓮緩緩搖曳著身軀,次弟迸開了一層層蓮瓣。
藥師蓮華境中清香更甚,等藥蓮徹底盛放,便可以採摘蓮子,然後離開秘境。
雲水淼攙著音之溯走了過來。
這二人看上去倒是氣色不錯,雲水淼眸蘊春色,音之溯俊秀細長的眼尾亦是暈著薄紅。
寧青青有理由懷疑,他們正是在山洞裡用了話本中的辦法來祛寒。
淡淡瞟過一眼之後,她便再不看他們。
說來也奇怪,這二人在一起,總讓她覺有些噁心——明明男未婚,女未嫁,英雄救美然後以身相許,一段佳話,就是讓蘑菇感覺不舒服。
罷了。關她屁事。
寧蘑菇懨懨垂下了眼角,望向巨蓮。
它的狀態似乎也不。
邊緣的蓮瓣上,開始慢慢地迸出一絲絲鮮紅的血色,漸漸地,它不再往外滲出蓮霧,每一片蓮瓣都蜷曲了起來,整個秘境隱隱顫動,似有不穩之相。
“藥蓮有損?”音之溯面色微變,急急揚起手,為藥蓮渡入木屬性靈力。
大蓮花照單全收,可是它並沒有轉,越往裡層綻放,血色越是濃像要蓮瓣尖尖滴下來,蓮瓣捲起,整個蓮體抽搐痙攣。
寧青青焦急地探出菌絲,觸一片蜷起的厚重蓮瓣。
“簌~簌~簌~”大蓮花努力向她解釋。
感知它的情緒,她有些怔忡不解,茫然地歪著腦袋看它。
雞鴨講。
她只知道它並沒有大礙,大概像是在……分娩?並且不可以讓別的人知道?
虛弱的蘑菇實在是參不透大蓮花的真。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妻子打算揹著丈夫偷偷生孩子,因為孩子不是丈夫的?
寧青青被自己的腦補弄菌絲凌亂。
她只能生無可戀地袖手旁觀。
音之溯左手掐訣,渡入更多靈力,時口中輕輕念起了藥師咒,安撫巨蓮。
謝無妄一手拎著毛英俊,一手虛虛握拳攙著寧青青,將她帶了稍遠些的山壁下。
旁人無法感知巨蓮的情緒,一個個都緊張了起來。
此刻,謝無妄臉上沒有波瀾,實則氣勢已微微泛著冷,準備應對任何突發變故。
音之溯神色緊張而鄭重,全力救治巨蓮——對於藥王谷來說,藥蓮義非凡,說是根基也不為過。
雲水淼則有些驚怕,她瑟縮在音之溯的身後,雙手拉著音之溯青色的寬大袖口,弱不禁風,楚楚可憐。
看見她這副模樣,寧青青不禁觸景生情,腦海中浮起了謝無妄與寄懷舟在乾元殿前決戰的那一幕。
那時,雲水淼便是這般縮在謝無妄的身後,還伸手去拽他的袖子。
當時的寧青青已經鑽了牛角尖,滿心滿眼俱是疼痛和悲傷,情緒遊走在失控邊緣,幾近崩潰。那樣的情形下,她還能存著最後一絲理智,用“龍曜有靈”騙過寄懷舟,叫他有所忌憚不敢和謝無妄拼命,已算她志堅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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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顧不上留其他。
如今,她已經可以清醒客觀地對待那些往事。
看著雲水淼的動,她很快就憶起了一些細節。
那一,謝無妄姿態狂傲睥睨,雲水淼幾次向他伸手,都被他的戰和氣勢給逼退去。
此女一次次擰著水蛇腰湊上去,一次次被謝無妄隨手揮開。
自始至終,她連他的衣角都不曾摸。
往事逐漸清晰,寧蘑菇目光微怔——謝無妄說他沒有碰過別的女子。
他當真是沒碰。
這個碰,不是那種在床榻上的碰,而是字面思的碰。
連衣角都沒碰。
蘑菇的小心臟輕輕揪了一把。
她和他,明明是那麼相愛的兩個人……哦,一個人一隻蘑菇,那麼相愛,卻因為不懂愛、不會愛,最終走悲傷的結局。
這般想著,不禁有些心酸。
她輕輕抿起唇瓣,視線漸漸變有一點點模糊,心中唏噓又感懷。
淚光氤氳在眼底,轉了轉,沒有落下。
謝無妄一直留著她。
見她難過,他心如刀割。
他知道她為何傷心。看見雲水淼瑟縮在音之溯身後的模樣,他自然也記起了聖山頂之戰。
他無法忘記,那一寧青青的眼神是如何灰敗,替他披上戰衣之時,她的指尖是如何顫抖。即便那麼難過,她卻挺直了柔弱的脊樑,用“龍曜有靈”騙了寄懷舟。
她來都是那麼聰慧,堅韌。是他有眼無珠。
一幕一幕,在眼前晃過。
曾經不在的每一個瞬間,如今都變成了誅心的利刃,一下一下帶著寒風透體而過,他只能著硬捱。
那時她很痛苦,因為她的夫君當著許多人的面,為了另一個女人而戰鬥。
那時,他曾不屑地哂,她何必在旁人的看法。
如今,他已是求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