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惠妃傳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未央(上)
幾日的相處之下,也不知為何,慕子染對沈夙總有莫名其妙的信任放心,漸漸同岸芷汀蘭一般,也是貼身侍候,半刻不離。
只不過她對敷粉描眉,綰發整裝卻是一竅不通,也沒有興趣,只能靜靜的立在一旁,慕子染每次都可自銅鏡中,見到她不解又好奇的目光。
“沈夙,過來坐下。”她離開位置,眉眼盈盈,笑著對沈夙招了招手。
沈夙迷茫的向她看去,指了指自己,見慕子染頷首,只得遵命的走上前來,僵硬彆扭的坐於銅鏡之前,蹙著一雙揚起的修眉,越發不解起來。
慕子染抬手觸碰上沈夙高高束起的頭髮,她一驚,便要起身,卻被慕子染輕柔的按回椅上,目光狡黠,透過銅鏡可以看到眼中閃過的光彩,聲音溫和而又堅定:
“不知你若梳起同岸芷汀蘭一般的髮髻,該是什麼樣子呢。”一邊說著,她執起桌上的銀篦子。
一下一下輕攏著沈夙如墨般的長髮,沾著些桂花頭油,梳了個宮中侍女最尋常的丫髻,系上淡藍的色絲帶,又從床邊的花盆中剪下一兩朵白花,簪於髻間。
沈夙向來不施妝容,慕子染也不想太過誇張,便只將她原本凌厲的眉形畫的柔和幾分,輕敷上薄薄的一層桃花粉,取用淺色的口脂讓她輕抿。
幾番功夫之下,沈夙再度睜眼,望著銅鏡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略略出神。
自小被當做男子般訓練教養的她,從來也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有這樣好看的一面。她微微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嘴唇微張,纖長的睫毛輕輕抖動,竟一時失了言語。
慕子染俯身於她的耳邊,將一縷髮絲別至耳後,笑道:
“本來底子極好的一張臉,稍作打扮,立刻傾國傾城起來。”
沈夙一驚,臉竟微微泛紅,她咬著牙垂下頭去,不知是否穿著打扮影響著心性,神情也不似先前般凌厲迫人,低聲道:
“小主,為何要替我打扮。”
慕子染寬和一笑,偏過腦袋,原本杏子般的眼彎成一彎新月,柔聲道:
“一者,不願埋沒了個美人坯子。”
聽到慕子染這樣說,沈夙的臉又紅了幾分,心跳也稍有加快,卻忍不住抬眼偷偷覷著鏡中的自己。
接著便見到慕子染走到妝鏡臺前,取過妝奩深處放著的極小的盒子,放在沈夙手中,緊緊的握了握,繼續道:
“這二者嘛,只有這樣尋常的宮女打扮,才好跟隨乳母一道,潛入坤寧宮啊。”
沈夙眨了眨眼,看著慕子染越發粲然的笑意,深吸一口氣,方才慢慢反應過來。
是夜,宮中人心思各異,坤寧宮中歡騰慶賀了足足一整日,都在為迎接三皇子而熱鬧著,直至夜中。
沉安殿燈火通明,安嬪獨坐於窗前,望著漆黑無月的夜空,怔然出神,向來不信神佛的她手上卻拿著串佛珠,只能靠一下一下的輕撥,緩和緊張的內心。
她雙眉緊蹙,身子傾向窗前,稍有風吹草動傳來,便足以讓心提到嗓子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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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二者截然相反,絳雪軒早已熄了燈火,慕子染恍若置身事外一般飲過花草香茶便悄然睡下,不過片刻便沉入了夢鄉。
還吩咐過岸芷汀蘭,何人來都推辭不見,畢竟她有十足的把握,斷不會橫生枝節。
一夜好眠,其間隱隱被幾下人聲嘈雜驚醒,卻朦朦朧朧,隨著聲音的消散而再度沉睡,這一睡,便到了翌日辰時後。
微微睜開眼睛,慕子染打了個呵欠,輕揉了下惺忪的睡眼。
她並未如同往日般急著下床梳洗請安,而是繼續躺在床榻之上,瞧著窗外光豔的暖陽白晝,透過半開的窗紗,直射入殿內,驅走了一夜的陰溼。
“估摸著時辰,小主也該起來了。”
汀蘭捧著盥洗的金盆錦帕等物款款而來,她將托盤置於撞上,再取來掛在一旁的中衣,立在慕子染身後替她更衣,放下極長的烏髮,汀蘭輕聲隨口道:
“原先還擔心這樣不去坤寧宮中請安,只怕會惹來事端,誰知卯時方過,便有小宮女來傳話,說皇后娘娘身子不適,免了今日的晨昏定省。”
她咂咂舌,嘆道:“倒真讓小主說對了。”
慕子染會心一笑,垂著頭整理著衣襟廣袖,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淡淡道:
“沈夙呢,何時回來的。”
談及沈夙,汀蘭便眉心一蹙,頗有幾分抱怨道:
“別提她了,奴婢留門侯了半晌也不見她回來,又不敢聲張,那沈夙這一夜的不知跑去了哪裡,晨起時去看,倒安然躺在床上,睡到現在也未醒來。”
拿起一把梳子,一下下梳著自己的髮梢,看著鏡中氣色頗好的容顏,慕子染側過頭輕笑道:
“我應允過得,今日便讓她好生休息休息吧。”
汀蘭卻仍舊憂心忡忡的模樣,壓低聲音,附在慕子染耳旁道:“小主有所不知,昨夜可甚不太平,坤……”
還不及汀蘭開口,便見杏紅立在門邊高聲喚了句:“小主,沉安殿的安嬪求見,已在門外立了好些時候。”
“知道了。”慕子染回道,側過眼望著一臉心虛的汀蘭,無奈的搖了搖頭,語氣卻並無半分氣惱埋怨,還是輕柔的調子:
“為何安嬪來了也不告知我,倒讓她白白等著那許久,傳出去,倒是我的怠慢了。”
汀蘭繼續替慕子染梳了鬢髮,縮了縮脖子,小聲道:
“小主近來總休息不好,難得一息安枕到天明,奴婢怎能忍心又被旁人攪了去。”
想了想,嘆了口氣,又道:“而且這安嬪總有股扮豬吃老虎的勁兒,奴婢覺得,此人並不可信。”
慕子染取過晨起的茶點,徐徐吹拂,也未抬起頭,混不在意的撇下一句:
“宮中之人,包括我在內的,不都是這般嗎。”
汀蘭拿著篦子的手一頓,她微微挑起眉梢,唇邊勾起淺淺的弧度,看起來又是那樣的無力與無奈。
半晌,點了點頭,笑道:
“誠如小主所言,一片虛妄裡,還談什麼可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