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惠妃傳第一百九十二章 牆裡牆外(下)
白洛行揚聲道:
“是以,下官由衷感念蕭將軍對子染的一番好意,此番若沒有將軍,不知還要多生哪些枝節來。”
“……”蕭衡靜靜的看著他的一言一行,垂下眼簾,不發一語的靜默著。
“只是也正如下官所說,將軍與下官不同,太醫進出後宮看診問脈乃是常事,然則今日發現將軍立在這絳雪軒後牆外的是若旁人,會有怎樣的閒話傳出,將軍也是心知肚明。”
白洛行直起身來,先禮過後,他也不再顧忌甚多,堂而皇之的直視起蕭衡,未有一絲一毫的懼怕,唇邊泛起絲絲冷笑,與平日在慕子染面前的模樣,天淵之別。
“你還有何話要說?”蕭衡挑眉。
“自然是有的。”
白洛行眯起眼睛,鎮定而言辭鑿鑿:“宮妃與太醫勾結,即便被發現,不過是些後宮之爭,小波小浪也無甚要緊。
可若換做前朝與後庭牽連而起,這其中的滋味變了多少,當朝皇上又最忌諱什麼,將軍應該比下官更為熟知吧。”
他前行了幾步,立於蕭衡劍側,壓低了聲音:
“你要當真為了她好,不如便離這絳雪軒,越遠越好。”
蕭衡待他的這番放肆言辭說罷後,並沒有想象當中的震怒,他反覆打量了白洛行幾眼。
雖則聽到他以那般親暱曖昧的態度描述他同慕子染的關係時,確實令蕭衡心中生出了不快來,但不快之餘,卻對她身邊有這樣忠心之人,多了幾許欣慰。
“說完了?”蕭衡開口問道。
白洛行看著他的模樣,彷彿將自己方才的一番話置若罔聞,蹙起眉頭,聲音卻依舊溫潤:“下官說再多,也不如將軍心中所想,來得重要。”
蕭衡輕蔑的勾起唇角,一拂袖便以內力將地上掉落的一根樹枝吸於掌中,只輕輕一揮,電光火石間,便見到緊貼著白洛行臉頰而過。
帶起一陣輕風,那根樹枝竟深深的插入他身後的樹幹之中,足足一指有餘。
白洛行微怔片刻,抬起手往肩上抹去,只見掌心中,赫然幾根被截斷的髮絲。
他吞了口氣,抬眼看向蕭衡,心中去不禁納罕,此人的功力,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蕭衡卻只隨意的一懷中取出一方錦帕,擦了擦觸碰過樹枝的指尖,彷彿方才的一幕不過雕蟲小技而已,開口道:
“只有弱者才會去選擇懼怕,對於本將軍來說,想護一人周全,還是如湯沃雪,易如反掌。”
撇下這句話後,他便不做停留,轉身間,頗有睥睨之態,餘留下白洛行一人在紅牆之下,先是挑眉微怔,而後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推開一側的角門,往絳雪軒中而去。
汀蘭正在整理者茗茶的器具,以山泉水置於木盆中一一濯靜,擦拭幹水珠後晾於一旁,因著慕子染正在小憩,她儘可能的輕手輕腳,已求不擾了她難得的安寢。
半挽起衣袖,露出半截玉臂,她抬手摸了摸額角,順手拿起一旁的宮扇,奮力的扇動著以求驅走燥熱。
“汀蘭姑娘。”
身後一聲熟悉的男聲讓正在扇涼的汀蘭驚了一跳,她自然熟稔這聲音的主人,掩唇輕呼一聲後,她轉過身來,圓睜著杏子眼眸,不安的眨動。
豈料白洛行今日的神態卻分外不同,他面上略有尷尬之色,輕嗽了幾聲,別看眼去,抿著唇,彷彿話難出口。
汀蘭疑惑之餘,隨意往自己身上瞧了瞧,這一看,便發現露出的半截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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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一緊,霎時間兩頰便像彤雲一般燒起,咬著牙將袖子放了下來,心中已是將自己罵了百遍千遍。
在民風純補的大楚,未出閣的女兒家都是要裹得嚴嚴實實,除了未來的夫婿,怎可輕易讓他人瞧了去。
又羞又惱之下,她轉過身去,忍不住跺了跺腳,捂著臉難堪道:
“奴婢失禮了,還請太醫莫要見怪!”
白洛行心中卻並未想那麼多,只當汀蘭有些難為情,便乾脆爽朗的輕笑了兩聲,拱手道:“暑熱難耐,汀蘭姑娘此舉已是情理之中,未有率先通報,說到底,還是我的唐突。”
汀蘭咬著唇怯怯的回頭望了他兩眼,見那溫潤如玉又俊秀有禮的模樣,心跳的更加快速起來,低下頭,囁喏道:
“太醫哪裡的話……”
支吾片刻後,才想起讓白洛行站在這悶熱的院中有違待客之道,反應過來,又跺了跺腳,欣然道:
“太醫且進去說話吧,屋內有御賜下的冰塊,總比外面清涼些。”
說著便要進屋去泡茶,白洛行看著她那手忙腳亂的樣子,不由嗤嗤一笑,阻攔道:“汀蘭姑娘不必忙了,我今日來只有一句話要說,說完便走,不做多留。”
“嗯?”汀蘭頓住腳步,回過頭疑惑的蹙起秀眉。
“皇上方才往臨仙閣中而去了。”白洛行望著汀蘭,嚴肅道。
汀蘭卻好像沒有反應過來一般,竟眨眨眼,歡喜道:“小主料事如神,想必皇上已然發現了阮嬪的陰謀,要親自去審問一番。”
她兩手交疊握起,咬咬牙,解恨道:“那樣陰毒的詭計,定要好生懲處,方能消了小主這口惡氣。”
白洛行見汀蘭還一味的樂觀,閉上眼眸,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卻是蘊藏著難以言喻的哀愁。
“皇上雖往臨仙閣而去,卻是密而不發,只帶了李德全一人,依我看……”
方才還激動雀躍的汀蘭聽到白洛行這樣說,宛如一盆刺骨冷水從頭頂澆下,熄滅了種種情緒。
她愣了片刻,眼神不住抖動,沾著水的雙手緊緊捏著衣角,嘴唇張了又張,好不容易才艱難的吐出一句話來:
“太醫的意思,是皇上此舉,是吉時兇,尚未可知?”
白洛行嘆了口氣,無力的搖了搖頭,沉聲道:
“明日一早便知分曉,皆是,勸著些你們小主吧。”
汀蘭向後趔趄幾步,勉強扶住身後的秋千架,看著白洛行的眼神,從憤怒,到悲傷,再到無比的空洞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