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惠妃傳第九十一章 五方獅子舞（上）
李德全凜著聲音，不著痕跡的瞧見太后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冷然，更是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日理萬機，哀家這個皇額娘自然是要體諒的。”
太后挑了挑眉，拂袖撫著腕上祖母綠手鐲緩緩落座於金絲楠木椅之上，淡淡道：“哀家便在這等著皇上了。”
李德全陪著笑躬腰應道：“奴才這便去御書房看看，皇上許是在路上了。”
太后眯眼頷首，他迅疾快步走去，一面抹著額上滲出的冷汗。
皇上哪有什麼要緊的政務，還不是昨夜夢到了亡故的柔太妃。這怕是刻意晾著太后在這，不趕緊離開這十分之地，怕是自己這老命稍有不慎也要交待進去。
“母後放心，皇上一旦處理完事物自會第一時間趕來。”皇后垂著眼關切道，親手奉上琺琅彩瓷茶盞與太后，其中盛著上好的雨前龍井。
太后接過茶盞，輕瞥茶沫，送至唇邊卻頓了頓，哀嘆一聲道：
“國事自然重過家事，但哀家聽皇后這意思，總不能說皇上有意耽誤吧。”
皇后一凜，垂下頭道：
“臣妾不敢，臣妾失言了。”
太后搖了搖頭，不再理會皇后轉而溫和的拍了拍趙清商的手道：“要你上來陪我這個老人家倒說不過去了，若是覺得悶便不必留著了。”
趙清商柔婉一笑，躬身在太后耳邊親暱道：
“清商能陪著姨母是莫大的福分，如何還敢推辭？”
太后這才面色稍緩，笑著道：
“哀家知你喜歡聽戲，今日還特地挑了都中最好的戲班來，叫什麼名字來著……”
她蹙著眉看向如意，如意上前輕聲道：“回太后的話，是梨香苑。”
此話一出，趙清商瞳孔瞬間收緊，難以抑制的輕輕顫抖。她退後了幾步，輕攏鬢髮至耳後，不安的看向別處附和道：
“竟是梨香苑，著實難得，難得。”
太后掩著唇，笑得合不攏嘴，向如意埋怨道：“你瞧這丫頭確是個實打實的音痴，一定是有名的戲班，竟立馬三魂不見了七魄。”
趙清商略略勾起唇角，思量片刻後道：
“素問梨香苑中有位名叫畫堂春的名伶，曲藝高超，清商早有心與之切磋，不知今日可否會來？”
不待太后答話，皇后反而掩唇輕笑道：
“莊婉儀這話說的不妥，一個是皇上的妃子，一個是下九流的戲子，說什麼切磋不切磋？”
太后頷首，面色不像方才一般玩笑，贊同道：
“皇后說的不錯，這話在哀家面前說說便罷，傳到外人耳中，直要笑你失了身份。”她咬重‘外人’耳字，言裡言外指的便是皇后，皇后也不惱，面色依舊那般寬和的笑意，靜靜的茗茶。
趙清商悻悻的低下頭，退至一旁低聲道：
“姨母說的是，清商以後定當三思而後言。”
慕子染一直關注著動靜，再瞧見太后的神色淡了不少，接著李公公逃一般的朝御書房方向走了去後當即明白了定是皇上那邊出了問題。
時間分秒流逝，連皇後面色都有幾分難色，輕聲提醒道：
“母後，吉時見過，不如……”
太后挑眉冷聲道：
“什麼吉利不吉利，在哀家看來全不如皇上的孝心重要。”
她正了正衣襟，如意正要換下第三盞茶卻被太后沉聲呵止，只得戰戰兢兢的放開手，立於身後不敢鬆懈的垂著肩旁，也被太后擺擺手。
如意心中一沉，只怕此番太后與皇上之間當真要豎起一道跨不過去的坎了。
滴漏將近，眾人漸止言語，偌大的宮門前再無方才的人聲鼎沸，轉而變得鴉雀無聲噤若寒蟬。
慕子染絞著帕子，視線與趙清商撞上，投以一個疑惑的眼神。
趙清商不著痕跡的望了眼太后，憂慮的搖了搖頭。
慕子染輕嘆一聲，她雖知楚越宸與太后貌合神離，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會這般明顯的讓太后下不了臺。
回憶起傳來的彈劾趙家官員之奏摺，慕子染只覺得楚越宸慢慢畜滿羽翼後，很多風向都在無形中改變。
吉時不能耽誤，皇后再也坐不住正要起身宣佈。
只聞遠處忽而傳來鑼鼓喧天之聲，花開遍地，幾十只羯鼓齊響，林中驀然竄出青、赤、黃、白、黑，五隻獅子，頭系紅色絲巾，搖頭擺尾而來。
突如其來的聲響旋即讓緊張如膠凝般的空氣放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卻被愈加激烈的樂聲吸引了去。
“五方獅子舞。”身旁的阮文君喃喃道。
“不錯。”慕子染微微頷首：
“書中所述：假面胡人假獅子，刻木為頭絲作尾。金鍍眼睛銀貼齒，奮迅毛衣擺雙耳。想必正是自胡地傳入的五方獅舞了。”
忽覺一道異樣的目光自身後投來，她蹙著眉回首只見身後風動枝搖，卻是空無一人，她搖搖頭，只當自己過於敏感，復又繼續觀賞。
紫陽立在蕭瓊身旁，在為首的獅子一躍起後突然身形一震，附在她耳邊輕聲道：
“是任修。”
蕭瓊點了點頭，淡淡道：“雁尋此番做的不錯，他到底也會替皇上圖謀了。”
楚越宸背手而立，目光平淡而深遠。朝著行至身後的蕭衡道：
“便是不籌備這一出也無大礙。”頓了頓，接到：“不過她是太后，這個臺階給了也是甚好。”
蕭衡拱手謙卑道：
“微臣無能，此法乃任修與光祿寺卿司徒逸辰想出，臣不敢居功。”
他略略抬眼，想到方才李德全面如土色不敢直言，又恰有這個幾分胡人血統的任修在此，方才能想出一妥當完全之策。
皇上雖不怕與趙氏撕破臉皮，然則逼急了他們只能有害無益。
蕭衡搖了搖頭，無奈的勾了勾嘴角。臨危受命，想必任修必定不可放過那推他入火坑的司徒逸辰了。
獅舞越發歡騰，正前方立著“胡人”扮相的舞者，手拿繡球作引導，並先開拳踢打，翻騰躍撲，以誘引獅子起舞。
只見五色祥獅子隨著鑼鼓點的輕、重、快、慢，追逐奔突，千姿百態，妙趣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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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一眾妃子，圍繞至太后身邊翹首仰視，忽而低頭回顧，忽而回首匍伏，忽而搖頭擺尾，憨態可掬惹得太后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