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惠妃傳第九十九章 對調(上)
趙清商從方才的插曲中漸漸回了神,淡淡的掃向這《萬壽圖》,目光所及竟讓心陡然沉下。
不安的蹙眉細細打量立在前方的慕子染,驚異道:“惠嬪還有這等技藝,我以前怎的不知。”
此事本就為宮廷密辛,尋常妃嬪自然不會知曉,然宮闈中位分資歷高者,如寧妃,或身世背景消息靈通者如趙清商可是深諳於心。
阮文君瞧著徐徐展開的卷軸,眼中升騰起一絲雀躍,又極好的掩飾於轉而敬佩讚許的目光中,朝著慕子染展露出明媚的笑顏。
或贊或妒的議論聲聲中,無人瞥見方才還興致勃勃的太后皇上漸漸收了神色,眸中漸漸浮起一絲寒霜。
尤其似太后,心中擠壓暗藏的忿然似乎被這《萬壽圖》牽引,翻騰而出的舊事更令她怒火中燒。
慕子染懷著矜持而謙虛的神色,她正好立於卷軸後方,是看不到一模一樣的裝裱前究竟是何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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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不著痕跡的掃到滿臉陰沉的太后與神情複雜的楚越宸,她輕輕福了福身,順水推舟道:
“嬪妾已許久不曾做這等活計了,自收集圖貼到完工,細枝末節處也當精益求精,不眠不休許久才成一幅,莊姐姐亦忙於籌備賀禮,此前自然是不曾知曉。”
太后頗有深意的上下打量《萬壽圖》與那張同柔妃相似的面容,噙著一抹冷笑揚聲道:“惠嬪卻是有心,瞧著這幅萬壽圖倒叫哀家感念起柔妃……”
她頓了頓,嘴角的笑意有片刻的僵硬,目光瞥向楚越宸,抬手扶了扶鬢角,改口道:“不對,現在應稱之為孝柔懿仁先皇后了。皇上說是嗎?”
楚越宸的面色已是努力隱忍著不悅,《萬壽圖》送給柔妃後不久,柔妃便歿於柳泉宮。
萬壽萬壽,彷彿諷刺一般,是以他今生永遠不遠再提起,彷彿是對自己早逝的母妃一份獨一無二的心意。
如今慕子染堂而皇之的呈於太后面前,雖說不知不罪,也讓他龍巖動怒,因而冷聲道:“惠嬪這心意果真足,倒與朕早年不謀而合了。”
他凝眉注視著慕子染,問道:“這萬壽圖當真是子染所作?”
端婉儀聽得楚越宸這般說,下意識的深意一口氣,頭腦混沌,緊緊的攥緊拳頭反覆回憶著皇后所教的說辭。
“回皇上,確是子染親手所作。”慕子染一字一頓,溫言恭聲。
卻叫端婉儀與皇后霎時一驚,皇后錯愕的張口,忽然反應過來轉頭盯向蕭瓊。看著那張慵懶輕佻的面容,皇后眯了眯眼,只覺得心中沉重萬分。
太后揚起眉梢:“只是好心用錯了地方,容易犯下大錯。”
她向後輕靠於軟墊之上,“哀家記得,皇上早已不許這宮中再出現這等物品了。”
楚越宸又深深的望了一眼慕子染,失望的搖了搖頭:“此事涉及孝柔懿仁太后,惠嬪這般卻有僭越。只是朕到不記得,何時下過這樣的旨意。”
太后掩著唇搖頭輕笑,如尋常閒談一般望著戲臺,隨口道:“皇上許是不記得從前之事,又或者哀家老了,總是憶及當年。
那年哀家壽誕,先皇命皇上你像為先皇后一般做副萬壽圖出來。”
太后笑出了聲音,眼角紋路似花瓣一般散開,“誰知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說這《萬壽圖》是自己送予親生母親獨一無二的,誰都不能再得。”
“看來母後記得很是清楚。”楚越宸背手,唇角雖勾起,笑意卻進不到眼中。
“不是意指所有人,難道還會是針對哀家一個不配擁有?”太后步步緊逼。
“母后說笑了。”楚越宸眉眼疏離,緊緊的抿起唇角。
今日追封柔妃為孝柔懿仁皇後之事已然觸及太后的底線,而慕子染此舉雖是無心但勾起太后往日的屈辱只會對此火上澆油。
如若說她無罪,豈不真像太后所言,自己有意針對她了嗎?
楚越宸不悅的皺眉看著慕子染,沉聲怪罪道:“朕卻是為了尊重亡故的孝柔懿仁皇後而不許宮中再出現此物,惠嬪心思縝密,處處留心,卻連這等事也不知?”
皇后咬了咬牙,所幸破釜沉舟厲聲道:“惠嬪此舉是為不敬先皇后,你可知罪!”
楚越宸微微一怔,他雖憤慨,卻也不曾想過嚴懲,正難為著不知怎樣下臺,只見趙清商盈盈福身,朗聲求情道:
“不知者不罪,惠嬪入宮尚晚,亦無明確的宮規規定,一時出錯也情有可原啊。”
皇后眯著眼睛步步緊逼:“本宮沒記錯的話,莊婉儀可是與惠嬪一道入的宮,可依本宮看,婉儀對這些前朝之事可是瞭然的緊呢。”說話間淡淡掃過太后。
太后事不關己一般端坐正位,蕭瓊親手斟了一杯茶,眼瞧著杯中翠舌葉卷葉舒,太后淡淡道:“還不退下,若事事白紙黑字列明,怕是普天之下也找不出這般大的紙張了。”
她輕抿一口,抬眼順著慕子染的肚子看向那張清秀溫柔的面容,眼底泛起寒意:“惠嬪向來有心,只怕別有深意暗藏其中,想挑撥哀家與皇上母子情深才是吧。”
慕子染惶恐的欠身,淡定自若的回道:“嬪妾不敢。”
她垂下的頭緩緩抬起,望著為難的楚越宸與冷漠的太后,最終停留在了皇后身上。
皇后眉頭蹙起,毫無躲閃的挑眉對上那雙幽深的眸子,心跳卻無意識的加速。
慕子染疑惑的偏頭,囁喏道:“只是嬪妾有一時不明,太后說皇上曾送過曉柔皇后萬壽圖,說嬪妾此舉是為不敬先皇后,可是……”
她眨眨眼,接續到:“恕嬪妾大膽,這樣的禮物豈是皇上能親手做的?”
“放肆。”太后一拍桌子道:“莫不是惠嬪以為全宮上下只有你一人有本事舞文弄墨?你這是在輕視我大楚天子,誰給你這般大的膽子!”
慕子染一凜,直直的跪下,咬著唇猶豫的說:
“這萬壽圖宮中有能之人不知凡幾,皆可勝任,唯獨皇上,嬪妾如何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