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兒媳98、番外之平行空間5
第98章上一世之呵護
顧玉磬未曾想到, 蕭湛初扶著自己上了輦車後,他自己竟然也陪著坐,並沒有要離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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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磬淡看他一眼。
蕭湛初:“說了我會陪你。”
顧玉磬便收回了目光, 想著隨他去吧。
顧玉磬一路上, 也不看他, 只隨意看著輦車外風景, 玉樓金閣,壯麗巍峨, 一重重穿過, 一忽兒是烈日普照, 一會兒便被高聳瓊樓擋了光。
蕭湛初微側首,望著自己皇妃, 她肌膚本生得玉雪淨白, 如今更是仿若透明一般,之前數個晨間, 他會在練武後站在床榻邊看她,那時候她和如今一樣,靜謐安詳,他卻總是生出無端的念頭,總有一日,她會離開自己。自己伸手努力去抓,但其實她的心思, 從來不在自己這。
本已不再想了,但她如今懷了身子,倒是起了一些不該有貪念。
正看著,便覺她峨眉輕蹙,面上浮現一絲黯淡。
雖一閃而過, 蕭湛初卻捕捉到了,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卻見剛剛經過,恰是華清殿,華清殿和別處不同,是銅鑄鎏金,被太陽一照,仿若泛著金芒。
銳利的冷意在眸底滑過,不過很快歸於寂靜。
他伸手,去握她手。
她卻下意識躲過。
並不是要耍性子,可是這一刻,她還是有些氣惱,說不出來的憋屈難受。
他憐惜自己腹中胎兒,但是那又如何,那是他生身母親,以他便是知道他母親要自己性命,他卻什都做不得說不得,還不是讓自己白白忍受委屈。
蕭湛初目視前方,面色清冷,一雙手卻是執意地要捉住她的。
顧玉磬賭氣,就是不讓他捉,可怎麼逃得過,最後還是被他捏在手心。
顧玉磬僵著身子,扭臉不看他。
蕭湛初望著前方那高聳凝重宮牆,開口:“我會給你一個公道。”
顧玉磬聞言,嘲諷冷笑:“是嗎?”
她顯然是不信的。
蕭湛初轉首看向她,目光溫和沉穩:“你懷孕了,是我血脈。”
顧玉磬挑眉:“你也可以認為,我和人做出苟且之事,是別人。”
她是故意挑釁他,他卻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抬起手,摸了摸她臉。
一縷陽光自宮簷上琉璃瓦反射來,落在她臉上,也落在他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眼中好像泛起一絲惆悵溫柔。
他淡聲道:“我並沒有懷疑你,我只是——”
略停頓了,他才道:“只是覺得,我們應該互相扶持,以後好好撫養這個孩。”
顧玉磬盯著她,直覺告訴她,他原話並不是這個意思。
以他本來想說什呢?
顧玉磬想了一會,便乾脆別過臉去不想了。
蕭湛初這個時候卻道:“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顧玉磬:“你說。”
蕭湛初:“你是不是以為那個叫綠袖丫鬟和我有什?”
顧玉磬意外地看向他,其實之前發生事,他已經查過了,她並不意外,但是他竟然還要特意問這個,她就不明白了。
他是什意思,想追究當時她做什事嗎?
顧玉磬便有些沒好氣,冷著臉道:“殿下問這個做什?”
蕭湛初看出她惱了,不過還是耐著性子道:“我從未正眼看她。”
顧玉磬恍然,他竟是要解釋?
孤高清冷目無塵九殿下,竟然要向他皇妃解釋他和一個丫鬟事?
她並不感動,反而覺得暢快,她幾乎是像抓住他把柄一樣,不曾半點猶豫地回擊:“殿下,你如果喜歡,我可以給你納幾房妾室,我是萬萬不會因為這個惱的,當時情景,也只能尋個藉口罷了,殿下倒是想多了。”
蕭湛初微怔,抿著唇,默看了她半響。
顧玉磬卻覺剛才憋悶好像消散了許多,或許看他吃癟難受,她才能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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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宮門前,便由輦車換為馬車,馬車寬敞華麗,上面也早已預備妥當,唯一不好便是蕭湛初依然跟隨著,陪在身邊,倒是讓人很不自在。
顧玉磬本想直接開口,請他去,免得擾了自己休息,可想想才剛給他一個小小的難堪,還是不要招惹他了。
雖說如今懷著身子,有了底氣,可以仗著這個找茬,但也不能太過了。
他這人的性子,高深莫測,在是讓人摸不透。
於是她便作勢要躺下,多佔一些位置,反正不讓他太舒服就是了。
誰知道他卻徑自摟過她:“我抱著你。”
顧玉磬萬沒想到,便乾脆道:“我不睡了。”
蕭湛初:“你可以歇息片刻,等會了馬車,我陪著你走動走動。”
顧玉磬實在不明白:“為什?”
他不是很忙嗎,為什如今像牛皮糖一般纏著自己?
蕭湛初:“御醫說,你可以適當走動。”
顧玉磬問的當然不是這個,但他不說,只能作罷,如他說,躺在他懷。
他胸膛太過堅硬,胳膊也頗為有力,但她躺得並不自在,反而身體僵硬,後背繃著。
他自然察覺到了,便抬手,安撫地輕捏她的肩頸。
不得不說,這樣還挺舒服,顧玉磬慢慢放鬆下來。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皇府,看過去時,便覺皇府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還是那個皇府,但是門前侍衛,以及旁邊恭迎著侍女,好像都變了生面孔,唯獨王管家,還是原來那個王管家。
蕭湛初親自扶著她下了車,她垂著眼,心想,果然懷了身子就不一樣了,他現在是精心護著自己,唯恐自己出半點差池。
“這段日子,你在府中好生養著。”蕭湛初陪著她過去了寢房中,這說。
顧玉磬意識到了什,抬眼看過去。
從他眼中,她明白了他意思。
在府中好生養著,那意思就是說,不要輕易出府,或者說,不許出府。
她唇邊便挽起笑來,嘲諷笑:“那我可以見我娘家人,或者和昔日閨中好友來往嗎?”
蕭湛初:“等過了這一段。”
顧玉磬便明白了:“好。”
許是她神情太過冷漠,他淡聲解釋道:“我怕你再出什意外。”
顧玉磬不鹹不淡:“謝殿關心。”
蕭湛初:“也就七八日而已,到時候你隨意怎麼樣都可以。”
顧玉磬:“知道了。”
蕭湛初自然覺察出她言語中賭氣,不過並沒解釋,許多事,並不想告訴她,她便是再不喜自己,終究也是自己妻子。
他不想讓懷著身孕妻子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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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蕭湛初終於出去了,顧玉磬才松了口氣,有他在,她終究是不痛快。
哪怕明知道犯不著和他計較,看她還是想找茬,會想著激怒他,想看他臉色難看卻只能隱忍樣子。
小惠兒從旁伺候著,也是勸她:“娘娘,你何必呢,如今你懷了身子,殿下也疼惜你,好好養胎過日子是正經,之前至於事,我們不提就是了,貴妃娘娘那裡便是再怎麼樣,你腹中胎兒,也是她親孫孫女。”
顧玉磬躺在榻上,苦笑一聲:“你說,她當時要墮殺我腹中胎兒,真得以為這是孽嗎?”
小惠兒微驚:“娘娘?”
顧玉磬恨道:“不過是尋個由頭罷了,她就是要我死。”
小惠兒細想當時情景,後背發冷。
顧玉磬:“總之,黃貴妃活著,我便不能好好活,將來生孩子,去母留也是有。”
小惠兒也怕了:“那怎麼辦?”
顧玉磬:“不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她靜默地望著錦帳上花紋,卻是想起那一晚,他一雙大掌覆上自己小腹時的溫柔。
其實以前,晨間的時候,她假寐,他也會坐在一旁安靜地看。
時候久了,總是會生出一絲遐想,其實他心也是有著自己,要不然也不至於在最後時候,她依然選擇了賭,賭他會回來,賭他不會讓自己死。
只是,他太過冷淡,冷淡得彷彿是一塊冰,那麼多冷漠,又每每打破她念想,讓她覺得,自己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
因為存著這個心思,晚上她特特地撐著,並沒有睡去。
果然,夜深人靜時,他便進來了,這一次倒是沒什動作,只是安靜地守在她身邊。
過了好半響,他握著她的手,將自己手搭在她手腕上。
她疑惑,又覺他太用力,意識蹙眉。
他便忙放開了。
第二日顧玉磬只裝作不知罷了,他也是仿若無事,依然陪著她用早膳。
如今早膳換了許多花樣,變著法兒地做,廚房也漸漸地摸索到了她的口味,至少在吃食上,她比之前好了。
他也並不是一直在府中陪著,會外出,但是什時候外出,她一概不知,只偶爾得些訊息罷了。
這讓她有些窒息,覺得自己如同被關在籠中的鳥。
恍惚中,她覺得也許外面發生了什事,他在瞞著自己,以不讓自己外出,也不讓自己見外人。
她甚至開始焦躁不安了,雖然外面的事,她並不關心,可她還是記掛著自己父母親人。
若是有個什,萬萬不能連累了他們。
她便開始想著,得問問他,哪怕問不出什來,可也許能得蛛絲馬跡呢。
誰知道,連著兩日,他竟然一直不出現,就連早膳都沒有出現。
之前他可是一直陪著她用膳的。
顧玉磬的心揪起來,她胸悶氣短,難受得要死,她甚至想大聲尖叫,她便命人去請他,讓王管家傳訊息,自然是尋不到。
而到了這天晚上,天陰得厲害,外面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她越發焦躁,一說不出的感覺讓她明白,外面一定有什大事在發生。
她站在窗欞前,看著雨幕成了一片網,就那麼交織在天地之間,看著一道道地閃電劈過夜空,將外面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身邊侍女勸了幾次,怕她驚擾了胎兒,但是她就是不想。
閉上眼睛,在那轟隆雷聲中,彷彿有砍殺慘叫之聲,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她便命人叫來了王管家,問王管家外面是什聲音,王管家一臉難言,並不說,她便明白了,自己沒想錯。
這一夜註定無眠,到了雨終於停歇時候,外面天也亮了,整夜沒閤眼的顧玉磬頭疼欲裂。
這個時候,她得了訊息,說是她孃家派人過來了,是她嫂譚思文。
有些日子沒見到譚思文了。
譚思文見到顧玉磬,便忙握住了她的手:“你不用怕,不用怕,什事都沒有,一切都好。”
顧玉磬眼淚落下來:“我也挺好,我,挺好。”
譚思文抱住了顧玉磬。
她們當然聽說了一些訊息,知道顧玉磬差點出事,家裡人都急死了,想要見她,想知道到底怎麼了,但是九殿下攔著,根本不讓見,為了這個,自家公公和丈夫差點和九殿下鬧起來。
恰這個時候宮變,皇后和三皇內外勾結,鎖了宮門,三皇逼聖人禪讓帝位,九皇進宮救駕,以雷霆之勢拘拿三皇,斬殺逆賊,又連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清理三皇黨羽,斬斷逆賊根基,有往日和三皇來往過密,幾乎無一逃脫,盡數下了天牢。
昨晚家裡自然也是一夜沒睡,提心吊膽,誰知道早間得了九殿下口訊,說是可以過來探望顧玉磬。
“你大哥的意思,是怕母親過來驚嚇到,便讓我來。”
她沒說的時候,一路上,她看到街邊流著水,那是雨水,但雨水竟然是紅,還看到被雨水浸泡著殘破屍體,正在被人清理。
顧玉磬聽著這話,才放心來:“你們沒事就好。”
她一直都在擔心,擔心了一夜,現在氣虛體弱,眼前發黑,不過總算松了口氣。
譚思文:“我如今看到你,就放心了,這幾天娘總是哭,怕你有個什不好,又恨自己當初將你嫁給九殿下。”
說著,她看看左右,侍女都退了,她才小聲說:“九殿下那裡,性情在摸不透,她生怕是你做了什觸怒九殿下事……”
顧玉磬:“並不會,你們放心就是,我如今懷著身子,他對我極好。”
譚思文:“嗯,這個我們聽說了——”
提起這個,鼻子又是一酸,顧玉磬三年不曾有孕,如今總算有了,且那位,如今殺伐於金鑾殿,囤兵於都城外,野心昭昭,誰都能看出。
只盼著一切安好,這小姑也能有個好前程。
一時姑嫂二人又說了許多體己話,顧玉磬久不知道外面事,自然問起昔日來往人,當知道嘉豐公主受了連累,洛紅莘家盡數被囚禁時候,不免蹙眉。
“紅莘求兩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男胎,正為她高興,不曾想竟遇到這事?”
“也是受了連累,如今聖人遭三皇逼宮,宮內外都是九殿下人馬把持,往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只怕是生死不知。”
說了半響後,顧玉磬送走了譚思文。
得了譚思文訊息,她算是吃了定心丸,孃家沒事,蕭湛初看起來也沒事,一切都好。
至於外面的那些腥風血雨,她心明白,早晚會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罷了,如果她這一胎生是男胎,以後她也是,會註定捲入其中。
她又想起來黃貴妃,黃貴妃當年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才人,母憑子貴,走到今天,那自己呢,自己也會母憑子貴,她孃家哥哥,一個比一個出息,假以時日,風頭必然比過黃貴妃依仗馮大將軍。
黃貴妃除了仗著是蕭湛初生母,在她這,也未必就一定能贏。
蕭湛初說,會給自己一個公道,但她不信啊,怎麼可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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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一夜沒睡的緣故,顧玉磬用過膳後,便睡著了,這一睡便沒醒時候,等睜開眼,天已晃黑了,外面依然下著雨,淅淅瀝瀝,彷彿沒個盡頭。
小惠兒伺候她用膳後,才道:“九殿下回來了。”
她沒敢說,九殿下滿身戾氣,衣角還沾著血,舉著一把傘,到了廊簷,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只是站了一會就走了。
顧玉磬:“是嗎?”
昨晚發生了那麼大的事,他以為他會守在宮中,畢竟是緊要關頭,一個大意,只怕是前功盡棄,到時候只怕是所有人性命都不保。
洛紅莘不過是公主兒媳婦罷了,哪裡能沾上這叛亂謀逆邊,如今怕也是惶惶不可終日。
顧玉磬想了想,終究還是道:“我過去殿書房一趟,廚房裡不是熬了雞湯嗎,取上一份。”
小惠兒微詫:“娘娘,還是不要了。”
剛才九殿下一身煞氣,她看了,打心害怕,甚至能聞到那血腥味。如今娘娘想過去看殿下,送雞湯,緩和一關係,她當然是高興,但娘娘畢竟懷著身子,過去了萬一衝撞了呢?
殿下只是在廊簷站站,並不見進來,怕也是為了這個。
然而顧玉磬卻執意要去。
之前時候,她心還存著氣惱,懷著怨憤,可是現在,經過這一場提心吊膽,她比什時候都想得更明白了。
無論以前怎麼樣,他都是自己夫君,也是孩父親。
她腹中孩兒的將來,她的將來,她孃家父母兄嫂將來,都維繫在他身上,她實在犯不著和他較勁。
她哀怨於自己險些丟了性命,但誰又不是呢,他貴為皇,也是性命懸於一線。
小惠兒見攔不住,當只好命人為她準備,披上了避雨錦篷,前前後後十幾個侍女打著傘,擁簇著她,過去九殿下書房。
待到了那院門前,卻有侍衛把守,見了自是要攔。
恰王管家匆忙過來,見是顧玉磬,忙和侍衛說了幾句,讓她進去。
顧玉磬踏入院門,便見書房外廊簷,竟然候著數人,錦衣玉帶,都是朝中官員打扮,也都打著傘,戰戰兢兢地立著。
風一吹時,雨便揮灑在他們袍角上,有些半邊身已經溼透了,但是竟沒有人要走。
她有些意外,但想想又不覺意外。
昨夜燕京城驟變,不知道多少人家為了保得家中富貴,特特地求到了皇府中來,而這些站在書房前,還是幸運,不幸運怕是已經身首異處,或者在天牢中,或者根本不可能踏入皇府。
那幾個官員看到顧玉磬,從衣著,約莫認出,都一個個地恭敬行禮,低著頭口稱娘娘。
顧玉磬自那些人中,卻見到了一個面善,竟是淮安侯。
她沒想到,淮安侯竟然也在。
淮安侯見到顧玉磬,其實已經老大不自在了,低著頭,恨不得縮在後面不讓顧玉磬看到。
偏生顧玉磬看到了,他老臉紅透,上前囁喏著道:“微臣見過娘娘,娘娘安好。”
在場另外幾個官員,便尷尬起來,誰不知道這位九皇妃昔日曾是淮安侯府未過門的兒媳婦,不曾想今日相見,竟是這般情景,一時都低頭無言。
顧玉磬淡淡地頷首,卻是沒理會淮安侯,徑自進了書房。
進去的時候,蕭湛初正坐在案前,低首看著一本書。
他抬眸,見是她,頓時蹙眉。
當起身,親自過來迎她:“怎麼這個時候過來?”
顧玉磬看著他:“睡不著,心神不安,恰好廚房熬了雞湯,便——”
她低聲道:“便送來一份,外面夜雨寒涼,你嚐嚐吧。”
這話說得有些艱難,他固然待自己涼淡,但她也得承認,她其實也極少對他上心,如今這是頭一遭。
蕭湛初看看雞湯,自是意外,再看她時,灼灼眸光,倒像是要挖出什來一般:“難為你了。”
顧玉磬被他看得不自在,低頭道:“殿下客氣了。”
這個時候,便有侍女幫著顧玉磬褪去了錦篷,蕭湛初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小腹那裡依然是平坦的,不過過些日子,就該隆起了。
顧玉磬知道他一直在盯著自己看,看他目光落在自己小腹,便想起夜晚,他曾經撫摸過,小腹那裡竟隱隱泛熱。
蕭湛初又看她鬢髮間帶著些許潮意,蹙眉,之後親自拿來了汗巾,幫她擦拭。
顧玉磬已經習慣了他近日舉止行徑和往日不同,便也低著頭,隨他擦拭。
旁邊的侍女無聲地退了,退時,將朱門緊閉,倒是把風雨並那些等候官員都阻攔在外。
蕭湛初幫她擦拭過發後,看她淨白的臉龐上泛著溼潤紅暈:“你剛才說,心神不寧?”
顧玉磬:“也沒什,只是夏日夜悶燥罷了。”
蕭湛初:“要不要叫御醫看看?”
顧玉磬:“不用了。”
蕭湛初:“那就好,你坐在這歇息片刻,我還有些事要忙。”
顧玉磬猶豫了:“殿下,有件事,我想問問殿。”
蕭湛初看她,見她溼潤的眸子泛著忐忑,睫毛顫動,他便頓時意識到,她過來是有事要說的。
他低聲道:“你說。”
顧玉磬抿了抿唇,其實嫁給蕭湛初後,從未請求過蕭湛初什。
平心而論,他幫過自己幾次,自己兄長的調派,他都應該出力了。
顧玉磬:“今天家嫂過來,說了如今外面的情景,也提了一些事。”
說話時候,她看著蕭湛初。
蕭湛初:“嗯?”
顧玉磬:“這次牽連甚廣,有素日交好的,只怕是要受連累,我能向你討要一個人情嗎?”
她這話說完後,蕭湛初面上溫柔已蕩然無存。
他挑眉,淡聲道:“朝政大事,沒有人情可言。”
顧玉磬苦笑:“殿下,可是——”
蕭湛初聲音陡冷:“你不必提,我也不想聽。”
顧玉磬垂眼:“既然如此,那就罷了,妾身退了。”
蕭湛初聽這話,面上已覆了寒霜:“你冒著雨過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顧玉磬聽出他語氣中的薄怒,她覺得好笑,之前她特意想激怒他,他波瀾不驚,如今求他這一樁事,他竟無端生了惱意。
她硬著聲音道:“是。”
這話一出,她便感覺,他渾身陡然散發出幾乎粉碎一切寒意,冷得讓人牙齒打顫。
那是踏著屍骨殘骸走來的冷森寒凜,是巍巍皇權之迫人威嚴。
顧玉磬瑟瑟發抖,但骨子卻生出一股逆反來。
她並不想和他有什爭吵,甚至是想討好他,不錯,她是想替洛紅莘求求情,但是那又怎麼樣,洛紅莘不無辜嗎,怎麼會牽扯其中?只是求求情,至於他如此動怒嗎? 於是她終於抬起頭,直視著他,冷聲道:“你不願意應,那就不應好了,我以後,也不求你什,免得自取其辱!”
蕭湛初咬著牙,冰冷的視線挪向了旁邊的雞湯。
他皇妃,這些年來,何曾關心過他半點,頭一次上門,給他送雞湯,他幾乎受寵若驚,結果呢,竟然是為了給別的男人求情嗎?已經成親三年了,她竟依然不能忘?
他冷笑:“次求我,直接說就是了,不必送雞湯,不然我怕喝了反胃。”
顧玉磬的眼淚一落下,她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就要端起那雞湯摔了,可是蕭湛初卻先她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沉著臉道:“你想燙到嗎?”
顧玉磬哭著瞪他:“你既如此羞辱於我,管我是不是燙到,是了,我若燙到,倒是耽誤了腹中胎兒,你放心便是,我就是死,也會把他生來!”
蕭湛初看她哭得梨花帶雨,想起腹中胎兒,也是無奈,忍了再忍,終於咬牙道:“行,你求事,我應,只是從此後,再不許在我面前提到他家,不然我不保障還有次。”
然而顧玉磬還是委屈,她不明白為什他會這樣,他性情變幻莫測,乖戾無常,她哭得身體打顫:“我只是求求你而已,你可以不應,我不明白你何至於如此待我……”
蕭湛初看她哭成這樣,想著雨氣寒涼,她又懷著身子,素日體弱,這折騰下去還不知會如何,究竟是不忍心,將她抱在懷,硬聲道:“你別哭了行不行,我不是已經應了嗎?”
顧玉磬推開他,掙扎,並不想讓他抱。
他竟然說喝了她送雞湯反胃,那以後還要怎麼過,這日子沒法過,她該如何自處?
蕭湛初徹底無奈了,她就是這樣,往日面對自己總是戰戰兢兢,其實又嬌氣又膽小,哭起來沒完沒了,稍微一碰就是渾身淤痕,他能怎麼辦?
他深吸了口氣,終究將她摟住在懷:“你若不提他,一切都好,你若提了,讓我怎麼想?”
顧玉磬在哭著間,心覺有異,含淚抬頭:“你是什意思?”
邊這問時,邊打了一個哭嗝。
蕭湛初鐵青著臉幫她順氣:“他父親就站在門外,還能是誰?”
顧玉磬一呆,並不能理解,之後想起淮安侯,便恍然,忽然就明白了,他為何性情如何變幻無常,一時覺得好笑,又覺嘲諷,他竟然連自己要給誰求情都不知道,自以為是,就想著是淮安侯家?
最初嫁給他時,她是有些難過,難過昔日青梅竹馬未婚夫竟然這對待自己,但三年了,再多難受也散去了,時至今日,她怎麼可能去為淮安侯府求情?
顧玉磬惱極了,她抬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憤恨地推開他。
蕭湛初:“怎麼,提起他,你就這惱?”
顧玉磬恨極了,心真是恨極了,她看到旁邊有一本書,拿起來,使勁地摔向他。
這一刻她是不管不顧了,管它天會不會塌,她不管了,恨死他了!
被摔了一臉的蕭湛初,狼狽地看著她。
二十一歲蕭湛初迎過刀劍,走過血雨,卻不曾被一個婦人用一本書摔上一臉。
他甚至連躲一意識都沒有。
顧玉磬嘲諷地道:“今日嫂來見我,和我說起嘉豐公主那裡,我知道紅莘怕是也牽連其中,才想給她求情,我根本不知道淮安侯府出事了,剛才在門外看到淮安侯,才知道,但是也沒多想,不曾想我剛開口,你就以為是給我按了罪名!”
顧玉磬越說越惱:“你覺得反胃,那你不要喝好了,趕緊倒了,千萬不要玷汙了你!”
蕭湛初聽著這話,愣愣地站在那裡,面上表情可謂精彩。
顧玉磬還是恨,又惱又恨:“九殿下,你又把我當什人,我嫁你三年,在你心,我還是會哭哭啼啼只為趙寧錦嗎,我特意跑來找你為淮安侯府求情?我就這——”
她想說,我就這賤嗎,但是終究說不出口,嘴唇顫抖,之後咬咬牙,轉身就要走。
蕭湛初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別。”
顧玉磬不理。
蕭湛初鐵青著臉,狼狽地道:“外面雨大,你等再走。”
顧玉磬還是不理。
蕭湛初:“等會我陪你回去歇息。”
顧玉磬不說話。
蕭湛初深吸口氣,試探著拉著她將她抱住,她不動,也不掙扎。
他便領著她,讓她坐在一旁:“你先坐,我們慢慢說。”
但是她還沒坐,他又覺得那椅未免太硬了,便取了旁邊自己外袍來,鋪在上面,讓她坐。
顧玉磬看到,那外袍上繡著五爪雲龍,皇室有禁忌,朝廷有規矩,並不是能隨意這坐。
蕭湛初卻恍若不覺,只以為她賭氣:“你先坐,仔細動了胎氣。”
顧玉磬一賭氣,便乾脆坐了。
反正是他讓自己坐,便是辱沒朝堂,也不是她錯。
蕭湛初扶著她坐後,看樣子是想說什,卻又沒說出。
顧玉磬也不吭聲,就冷眼旁觀,看他那無措的樣子,甚至看他臉上都泛起緋紅,她心好受多了,甚至湧起一股報復快感。
他誤會自己了,他知道自己錯了,但自己肯定不要原諒他,就要看他難受,看他尷尬地張口,看他不知所措,越看他難受她越高興。
蕭湛初確實不知道說什,顧玉磬現在已經不發脾氣了,也不哭鬧了,異常安靜,但他卻越發愧疚起來。
他想了又想,最後走到了案旁,端起了雞湯,盛了那麼一碗。
他大口地將那碗雞湯喝,一飲而盡。
顧玉磬從旁看著,其實是有些懵,他往日矜貴文雅,很少這樣喝湯,樣子竟有些粗魯。
蕭湛初喝後,才對顧玉磬道:“這雞湯很好喝。”
語氣中多少有些討好。
顧玉磬一時無言。
蕭湛初用巾帕擦過唇,看顧玉磬毫無反應,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再喝一碗吧?”